27

下午一兩點的食堂, 已經沒有來就餐的人了,幾個食堂阿姨在掃地拖地,排桌椅, 相互間聊着天,聲音不小。

桑泱坐在角落, 她身上還穿着白大褂,修長的脖頸從後邊看雪白而脆弱, 有些出神地望着一個虛無的地方。

上個時空,她這段時間沒有來醫院, 也沒有遇到來探病的陸清, 之後的時間直至她找到時光回溯的辦法, 都沒有出現過那種被人從身後窺視的感覺。

“什麽事不能在電話裏說。”背後傳來陸清的聲音,有些吊兒郎當的,又有着他一貫的笑意。

桑泱的思緒被打斷,她擡起頭, 陸清走到了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唇角微微揚着:“昨天還趕人呢, 今天就主動找我了。”

桑泱指了下對面的位置:“先坐。”

陸清有些潔癖, 看了看對面的椅子,确定幹淨, 才坐下了, 露出洗耳恭聽的模樣來。

桑泱看了看手表, 她兩點半還有一臺手術, 得抓緊時間。

“你這段時間……”她斟酌着詞句, 又換了個說法, 擴展了時間範圍, “你這幾年,有沒有遇到過什麽危險的事?”

“危險的事?”陸清反問,桑泱看着他,神色認真,陸清被她的情緒感染,也跟着認真起來,細細回憶了一番,搖了搖頭,“沒有。”

桑泱難免失望,但也有心裏準備。

“怎麽了?”陸清疑惑地問道,又不禁笑了起來,“你昨晚發消息給我,問我今天來不來探病,約我食堂見,就為了問我有沒有遇到危險。”

這件事桑泱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時光回溯肯定是不能講的,講了陸清多半也不信,說不定還會引發別的麻煩。

她遲疑片刻,按照先前想好的說辭,問:“你記不記得那起車禍,那個沒有名字的女生?”

陸清的表情一片空白,搖了搖頭:“什麽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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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在美院和醫學院中間的那個十字路口,一個女生勒索小孩,我們碰上了,然後女生就……”桑泱說到這裏就打住了,因為陸清空白的神色漸漸沉郁下來,他點了下頭,眉頭緊緊地皺起來。

“幹什麽突然提這件事,這事太吓人了,我一直都刻意地不去記,你要不說,我應該就徹底忘記了。”陸清的雙唇抿得緊緊的,嚴肅低沉難得地出現在他一貫輕快的面容上。

桑泱理解,因為她也是這麽做的,刻意地忽視,刻意地遺忘。

食堂阿姨拿着拖把慢慢地拖了過來,她看到桑泱,張了張嘴,像是想打招呼,但看到陸清,又把嘴巴合上了,沒打擾他們說話,只是笑着點點頭。

桑泱的注意力被她打斷了片刻,也點了點頭,就聽見陸清語帶懊喪地說道:“我真的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就跑了,我覺得跟我沒關系,我就是看她欺負小朋友,我也不可能對她怎麽樣,最多就帶她去派出所,可是她就這麽……我又覺得我好像也要負責任,要是我沒那麽嚴厲……”

他有些語無倫次起來,講着講着,他就停下了,似乎是意識到說這些也沒用,雙肩塌了下去,低聲問:“怎麽突然提這件事?”

“我最近遇到一起車禍,險些喪命,就想起了這件事。”桑泱将想好的說辭講了出來。

陸清疑惑更深:“難道你懷疑和七年前的車禍有關?”

桑泱點頭:“是。”

陸清思索了會兒,頗覺匪夷所思地搖頭:“都七年了,而且,我後來去過一趟警局,警察說查不出那個女生的身份,她身上沒有帶能證明她身份的東西,指紋和DNA也沒在系統裏錄入過,那段時間也沒出現有家庭、學校報警說丢了孩子,還挺玄乎的,現代社會竟然有查不出身份的人。”

說到後邊,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像是自言自語。

如果不是真的遇到了,桑泱和他的看法多半一致,她沒再抓着車禍這個話題,轉而問道:“你能不能把當年的細節跟我說一遍。”

“都這麽久了……”陸清想說他可能記不清了,結果他的腦海裏那段被他刻意遺忘的記憶竟然清晰地冒了出來。

他深吸了口氣,将腦海中那段記憶描述出來:“我是想去你們學校找朋友玩,路上看到那個女生拽着人家小孩,那小孩都快哭了,我就想看看怎麽回事……”

他緩緩往下講,之後的事情和桑泱記憶中的完全吻合,于是也沒得到什麽有用的線索。

跟陸清在食堂門口分開,桑泱回了辦公室。

分開時,陸清的情緒已經恢複了,面上依舊帶着笑,輕輕嘆息着:“我算是明白了,你找我準沒好事,下回我肯定不搭理你了。”

桑泱心裏存着事,也讓他這可憐的語氣說得忍不住笑了笑,卻還記得提醒他:“如果有什麽異常的事發生,記得第一時間通知我。”

回到科室,桑泱翻開病人的病歷,平複自己的心情,為過會兒的手術做準備。

“桑醫生。”從她邊上經過的同事叫了她一聲,瞅着她的臉龐,驚訝道,“你怎麽回事?臉色這麽難看?”

臉色難看嗎?

桑泱的精神從昨晚開始一直緊繃着,聽同事這麽一說,疲憊才驟然間侵襲上來。

她揉了揉太陽穴,一邊回答:“昨晚沒睡好。”一邊起了身,給自己泡咖啡。

“晚上還是要好好休息的,昨天急診那邊就收了個猝死的,聽說天天熬夜。”同事不由念叨起來,醫院裏這類事見多了,真實案例張口就來。

桑泱讓他這一本正經的模樣說得不由笑了:“知道了。”

這臺手術做了八個小時,幸好手術成功。

桑泱從手術室裏出來,才發覺自己腿都站麻了,小腿不住地打顫。

她走出手術室,發現除了等待的家屬,柏舟也坐在一邊,大概是在外邊等得久了,就進來了。

桑泱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稍候,便跟迎上來的家屬仔細叮囑了些事項,家屬見手術成功,激動得熱淚盈眶,病人是他們的小女兒,這次手術成功後,她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了。

他們拉着桑泱的手不住地道謝。

等家屬離開,桑泱才走到柏舟身邊,摘下口罩,長長地籲了口氣,靠到她身上,低聲說:“好累。”

雖然說着累,但她的語氣裏卻不見得有什麽疲憊,反而透着輕松。

做成功了一臺手術,她很高興。

“我們去外邊吃東西。”柏舟先去的科室,聽同事說桑泱在手術室才過來的,知道她還沒吃晚飯。

桑泱倒是不怎麽餓,只是身體困乏。

“你交稿了嗎?”她靠在柏舟的肩上問道。

“交了,稍微改改就行了。”柏舟回答。

她昨晚畫了通宵,中午交稿後一下午都在家裏補眠,不過現在還是覺得身體有些酸困。她說完,突然眼睛一亮,興致勃勃地提議:“我們去那家拉面館吧,我有點想念他家的叉燒了。”

柏舟說的那家拉面館離醫院不遠,打烊也晚,她們到的時候,店裏只剩了兩桌客人。

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柏舟點了兩碗面,特意跟服務員要求上得快一點。

等面時,柏舟随手在氤氲着白霧的玻璃窗上飛快地畫了幾筆,刷刷幾下,豌豆的簡筆畫就出現在了窗子上。

一邊畫,她一邊抱怨着:“我以後再也不通宵趕稿了,白天補眠效果一點也不好,我睡了一下午,還是好累。”

“這話你講了多少次了,哪次說到做到了?”桑泱一點也不意外聽到她這樣的抱怨,每次柏舟都是說歸說,下次還是拖延到交稿期通宵趕稿。

柏舟心虛地笑了一下,辯解道:“都怪他們催得緊,我已經很着緊了。”

外邊的雪快化了,地上濕漉漉的,霓虹與路燈交織出彩色的光,行人、車輛川流不息。

拉面上得很快,不一會兒就熱氣騰騰地端了上來。

柏舟趕緊往裏頭加了醋,用大大的勺子舀了湯送到嘴邊喝下,然後舒服地嘆了口氣:“太好喝了。”

桑泱突然有一瞬間失神,現在的這樣子像極了她們以往的生活。柏舟專心地畫畫,有時趕稿會通宵,然後一邊抱着通宵好累卻總也不改,她也将重心撲在工作上,每成功一臺手術都會帶來難以形容的成就感。

她們會在加班後的夜晚像現在這樣吃一碗熱乎乎的面,又或是在寧靜的夜色裏牽着手走上短短的一段路。

很平常的生活,卻又格外地令人滿足。

那場多年前的車禍不合時宜地再度浮現在她腦海中。

桑泱斂下眼眸,收斂起對過往平靜生活的懷念。

“我中午見過陸清。”她挑起一筷子面,緩緩地說道。

柏舟對這個名字有些敏感,酸溜溜地擡頭看她:“有事嗎?他怎麽又出現了。”

桑泱沒注意到她突如起來的醋意,徑直說了下去:“我問了他這幾年有沒有遇到過危險的事。”

柏舟這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也不瞎吃醋了,神色嚴肅了起來:“他怎麽說?”

“他說沒有。”

情理之中。柏舟沒覺得意外,又問:“你懷疑和七年前的那場車禍有關聯?”

桑泱點了下頭,條理清晰地把她的依據說了出來:“我在第一個時空也死于車禍,昨天遇到陸清時,我感覺到有人在暗處窺視我們。”

柏舟擺在桌上的雙手不知不覺便握緊了,如果真是和七年前的事相關,一個陰謀隐藏了七年,她們被人在暗處窺探了七年,一種被冷血動物爬到身上的感覺油然而生,既冰涼,又令人恐懼忌憚。

桑泱停頓了一會兒,又說:“還有一個原因,是我推測的。”

她抿了抿唇,将語氣放緩了,盡量鎮靜一些,說道:“你記不記得,我昨天提過,你在第二個時空問我陸清有沒有可能得抑郁症。”

當然記得。柏舟點頭。

“那天你的情緒非常緊繃,什麽都不想管,也不願意分神,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我身上,那種狀态下,你不應該突然發散思維,猜測陸清會不會得抑郁症,除非……”

“除非他真的得了!”柏舟迅速地接話。

桑泱唇角有了些許笑意,贊同地颔首:“我懷疑他在第一個時空得了抑郁症,并且非常嚴重,嚴重到許多人都知道。”

否則柏舟這樣不愛交際,成天宅在家裏的人,不會得知這件事。

“讓你和那個女生一樣遭受車禍,讓陸清這樣陽光樂觀、樂于助人的人遭受抑郁症的折磨……”柏舟的眉頭緊緊地鎖起。

“這是報複。”她篤定地說道。

桑泱也是這麽推測的。

二人一齊靜默了下來,尤其柏舟,還有種如墜雲霧的不真實感。

她們只是普通的平常人,生活在治安相當不錯的城市裏,兇殺之類的字眼雖然在網絡上,影視劇裏常見,但距離現實生活卻很遠,遠得就像不是一個世界的事。

所以當桑泱告訴她前兩個時空發生的事,她的重點落在了時光回溯上,即便擔心再有異常發生,也只是擔心時空的慣性。

哪怕是發現方晟疲勞駕駛的說法有問題,也只是如同隔了一層朦胧的紗一般隐約地猜測,而無法做出什麽肯定的判斷。

“所以,公交車發生車禍不是方晟疲勞駕駛,而是有人在背後操控。”柏舟艱難地再度開了口。

桑泱昨晚産生這些猜測時,也像柏舟一樣感到荒誕,感到難以置信,又逐漸清晰地察覺這似乎是唯一的解釋。

“如果這些推測成立。”她回答道。

柏舟肩膀一塌,很是迷茫,她低聲道:“會是誰?”

桌上的面還沒怎麽動過,但已失去了剛上桌時的誘人,柏舟已經顧不上它了,她有些魂不守舍地沉思着,勺子也放了下來。

桑泱有些後悔,她應該等柏舟填飽肚子再說的。

“先吃東西。”她提醒道。

柏舟聽見了,機械地夾起長長的面,咀嚼吞咽,然後像是突然有了力量般,她望向桑泱:“我們可以根據已經掌握的依據劃分出一個範圍來。我們已經掌握了不少蛛絲馬跡。”

“首先就是,那個人必須要知道你會在那天晚上乘上那輛公交車。”柏舟迅速整理好了思路。

她已經恢複過來了,不再迷茫與害怕,而是鬥志昂揚的積極應對。

她雙眸明亮,唇角微微抿起,整個人顯得十分堅韌。像豌豆一樣,毛茸茸的,樂觀勇敢。

哪怕是這麽嚴肅緊張的時候,桑泱還是被她可愛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她的耳朵,柏舟明亮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迷茫,随即便微微地彎起來,很是高興。

雖然不知道泱泱為什麽突然摸她,但被這樣充滿喜愛的摸摸,總是讓人高興的。

桑泱也跟着笑了,氛圍也稍稍地輕松了些,不再像剛剛那樣緊繃。

“第一個時空的事,你在第二個時空沒有向我描述過,所以我不知道那一天發生了什麽。”她緩緩地說,“不過,三個時空不同的都是29號早上醒來以後的情形,而之前的是一致的。”

兩次時光回溯,回溯到的都是那天早上,睜眼的那一瞬間是分割線,睜眼以後的發展被她們刻意幹預,發生了變化,而睜眼之前的是固定不變的。

柏舟點頭:“我們可以根據之前的進行推測。”

“那麽我為什麽,會在那時間在那輛車上。”桑泱抛出問題。

她們要依據已發生的事實對那天的情況進行倒推。

柏舟拿出手機,搜索出那條公交車線路沿路停靠的站點,桑泱無疑是在醫院門口的停靠點上車的,至于那個時間,要麽是加班,要麽是有什麽事耽擱了。

一站站看下來,柏舟被其中一個站點的名字吸引了。

她擡起頭:“我訂了29號晚上的餐廳,想要畫展結束後和你一起慶祝一下。”

餐廳是前一天晚上訂的。

“但是,如果你加班不能來的話,我一個人就不會去那家餐廳了,我會去這裏。”她指着手機屏幕上那個公交車站點給桑泱看,“這裏附近有一家夜店,策劃他們訂了一間包間,晚上慶功用的,我會和他們一起。”

那天晚上大致的輪廓就推測出來了。

柏舟原本和桑泱約定好,一起慶功,但桑泱因為醫院有事,去不了,于是柏舟就改和策劃他們一起,去了這家夜店,但桑泱的事情在八點左右就辦完了,她想和柏舟會合,于是在醫院門口搭上了這輛公交車。

當然也可能有別的原因,但目前掌握的信息來看,這是最可能的走向。

“這就需要那個人非常了解我的動态,知道我會去那個地方,最關鍵的是,他要把我出醫院的時間掌控到剛好。”桑泱雙眉緊鎖,這條件已經可以說是嚴苛了,尤其是時間掌控上,兩班公交車之間的時間也就十分鐘左右,他得讓她正好趕上這一班,要計算得十分精準。

可惜她沒有第一個時空的記憶,而這個家夥在第二個時空又瞞得死死的。桑泱淡淡地看了柏舟一眼。

柏舟正思索能夠做到這些事的必要條件,發現桑泱看了她一眼,便有些迷惑地呆了一下,才說:“我記得我跟你提過他們會去那家夜店,你告訴過別人嗎?”

桑泱不假思索地回答:“沒有。”

她很少把她和柏舟的事情告訴別人,如果講過,一定會留下印象。

既然沒有告訴過別人,那又是怎麽洩露出去的,難道是畫展的工作人員?

柏舟凝神思索。

等到拉面店要打烊,服務員打掃衛生,她們才從店裏出來。

柏舟思考得很入神,回憶準備畫展那段時間的所見所聞。

畫展規模不小,肯定不是說開就開的,前期有很多的準備工作,包括宣傳,找了不少人在社交平臺上轉發。所以,知道她要開畫展的人還挺多的。

想到宣傳,柏舟突然有了思路,她翻出微博,找到了畫展策劃的賬號點開往下翻,發現了一條發于十一月中旬的狀态,是那家夜店的照片,配的文字是——11月29日約不約?

柏舟把這條微博給桑泱看。

發在微博上,誰都有可能看到,誰都有可能知道那天晚上柏舟有可能去那家夜店。

“不能用這條線索圈定範圍了。”桑泱也有點失望,不過也不覺得意外,畢竟那個人做得這麽隐蔽,不會那麽容易就讓人發現。

柏舟也這麽想的,收起手機,恨恨地将這個策劃抱怨了一通:“什麽破事都要發微博,他怎麽這麽閑。”

這就是遷怒了,柏舟自己也很愛發微博,多的時候一天能發好幾條。

回家路上,柏舟也在不斷地思考,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和桑泱說話:“那就只能從方晟,還有醫院入手了。”

她思考得很投入,躺到床上還沉浸在思緒裏,沒有一刻停止思索。

桑泱躺到她的身邊,柏舟轉頭看向她 :“我明天會去問問方晟,他那段時間有沒有遇見過什麽奇怪的事,以及他在11月29日去醫院是臨時決定,還是早就定下的。”

車禍的關鍵一定在方晟身上,那麽他的經歷就很關鍵。

從拉面館裏桑泱将自己的懷疑說出來,到現在,她已經整理了所掌握的全部線索,找到了關鍵點。

桑泱也是這麽想的,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将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那個人很可能是醫院的人。我明天把方晟的病情與去醫院的頻率向許頌意了解一下。”

能那麽了解她的動态,一定是她身邊的人,而且,第二個時空醫鬧發生在醫院裏,很可能是受到了某些挑唆和誤導,所以才讓醫鬧的兇手堅信桑泱是他老婆的主刀醫生。

柏舟明白她的意思,微微地彎了下唇:“好,明天晚上我們來對一對兩邊的說法有沒有出入。”

如果沒有出入,則需要再進一步調查,如果有出入,許頌意或方晟有大問題。

她們還算冷靜地定下了明天的計劃,便都陷入了沉默。

最後,柏舟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按了按額角,說:“要小心。”

那個人顯然是沖着桑泱來的,車禍的對象是桑泱,醫鬧的對象也是桑泱,現在還搞不清楚他是誰,被這樣一個恐怖的人在暗中盯着,柏舟很不安,她望向桑泱,重複了一遍:“千萬要小心。”

桑泱笑了笑,試圖讓她放松些,但她又知道在徹底真相大白前,她們誰都無法真正安下心。

最終,她關掉了燈,在黑暗中靠近柏舟,抱住了她。

第二天,她們分頭行動。

将桑泱送到醫院,柏舟就給方晟打了電話。

大概是上回的一千元給方晟留下了很不錯的印象,他接電話很快,主動笑着打招呼:“小畫家,又有什麽好工作要給我嗎?”

他這麽積極又和善,讓只是來問線索的柏舟有些不好意思,她問:“你有時間說點事嗎?”

桑泱走進科室,值了夜班的同事正吃早飯,見她過來,咬着包子招呼道:“吃了嗎?我買的早飯有的多。”

“吃過了。”桑泱笑着說,平時這樣說完,多半就該做什麽就去做什麽了,但今天她心裏長出了一個疙瘩,總覺得周圍所有的人都有了嫌疑。

午飯之後,有一段休息的時間。

桑泱打算去找許頌意。

這個時空還沒有發生什麽慘烈的事,那個人還沒來得及行兇。

她現在調查,很可能會打草驚蛇,但如果一直按兵不動,那就一直陷于被動。

她想得有些入神,走出電梯門,正要拐彎,突然一只手重重地按在了她的肩上。

桑泱顫了一下,站定了腳步,緩緩轉頭,姜苑站在她身後,目光平靜地注視她的眼睛,唇邊一抹淡淡的笑,問:“你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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