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所以, 她對被留在孤兒院裏的妹妹懷有愧疚。她過得肯定也不輕松,養父養母對她多半管得很嚴厲,在妹妹車禍之後她不敢去認領遺體。”

老板做着猜測。

“可是她當時都研究生了。”柏舟提出反駁。

“如果她父母對她精神壓迫, 控制她的零花錢, 讓她沒有自主的能力,她完全有可能不去認領遺體,畢竟人都沒了,認不認領最後都是一把火燒了。這樣一來,愧疚和仇恨雙重重壓,積累到最後,一下子爆發出來。”

柏舟聽着他在耳機裏的聲音, 又朝外看了看,桑泱仍舊沒有出現。

怎麽還沒下班?她拿起手機,屏幕上,那個代表了桑泱的點依舊停留在原來的地方。

那是醫院手術室那一片所對應的區域。

手術還沒做完嗎?

柏舟不知怎麽就有些慌。

她推開車門, 打算去裏面等。

老板突然嚴肅, 聲音微微地低沉:“我還查到一件事,那對養父養母兩三個月前又去了一趟孤兒院。”

柏舟腳步一頓,去孤兒院做什麽, 自然是不言而喻。

老板告誡道:“這個人很危險,我順手查過了, 沒發現她有什麽犯罪記錄, 你們拿這種人沒辦法的,要跟她磕,少不得把自己搭進去, 不如離她遠點, 最好搬到她不知道的地方去住。”

柏舟低斂下睫毛, 她當然知道離她遠一點就能安全,可是……

“她搬了這麽多次家,還轉了一次學,不還是被你在一個星期的時間裏查出來了嗎?”柏舟平靜地說。

老板嘆了口氣,憐憫道:“真可憐,這單給你打個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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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泱的手被勒得很疼。

這間浴室空間很小,開着溫暖的暖氣,但此時卻讓人感到悶熱。

許頌意似乎正常了起來,沒再對她動手動腳,說話的聲音也變回了平時的樣子。

“你記不記得七年前的那場車禍?”她靠在她邊上。

桑泱被蒙住了眼睛,看不到她的表情。

為什麽要蒙住眼睛?她飛快地思索着,她已經知道她是誰了?蒙住眼睛的意義是什麽?

“那個女生是我妹妹,她叫李菁,小我四歲,我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面了,我真想她。”許頌意的聲音有種超乎尋常的冷靜。

“所以我不能讓你活着,還有陸清,他也得死。”

桑泱問道:“既然這麽恨我,那為什麽要等七年?”

許頌意一滞。

“是真的因為她,還是因為你自己?”桑泱又問。她也和許頌意一樣,将聲音放得輕輕緩緩的,可問的話卻是步步緊逼,仿佛占了上風的是她。

猝然一陣動靜。

桑泱聽到許頌意的聲音提高,從上方傳來。

“你懂什麽!”她站了起來,話語間帶上了惱怒。

不過惱怒只瞬間,她笑了,重新坐了下來,慢悠悠道:“是啊,因為你居然越過越好,我看不順眼了,像你這種身上背着人命的罪人,憑什麽過得順心順意,又是畫展,又是職稱,可真是風光,而我卻……”

她打住了,沒說下去。

原來是這樣。

桑泱和柏舟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麽過了七年都沒動靜,直到現在才報複,原來是因為她們過得太順心了。

桑泱看不到她的神色,不過想也知道恐怕森冷得很。

“罪人不是我,是你。”她平心靜氣道,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眼下的處境。

空氣驟然一靜。

桑泱彎了彎唇,接着說下去:“她那麽怕我,是因為在你身邊見過我,害怕我把她勒索的事告訴你,你有家有父母,還考上了大學,肯定不會喜歡一個會勒索小孩的妹妹,她連髒兮兮地見你都不敢,見了我當然要逃跑。”

那個被勒索的小孩說,髒兮兮的女生一上來就拽住他,讓他把錢交出來,說想買身新衣服。

當時沒人明白這句話裏的深意,現在倒是顯而易見了。

“那場車禍的調查并沒有大肆張揚,你是怎麽知道的?是不是在她遠遠地看到你的時候,你也發現了她?但你不敢和她相認,便裝作沒看到,便躲着,直到有一天她不出現了,你才又擔心起來,暗暗地去打聽,然後知道了所有的事。”

這都只是桑泱的推測,但聽着許頌意越發濃重的呼吸聲,她知道她猜對了。

比仇恨更可怕的情緒是愧疚,和愧疚引發的懊悔,如蟲蟻蝕骨般晝夜不停。

“呵。”許頌意嗤笑了一聲,“你還挺冷靜的,你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麽嗎?”

桑泱知道,将她安置在浴缸裏是為了将她浸在溫水裏,而浸在溫水裏,是為了割脈後防止血液凝固。

許頌意想放幹她的血。

但她不明白許頌意為什麽選擇這樣的方式。

這跟她前兩次的手法相差太多。

前兩次她都選擇躲在暗處,借他人之手行事,這一次她卻大張旗鼓地親自動手。

“可惜了,如果畫展那天,你沒讓我拖住那個司機,你也許能死得痛快些。我本來是想給他的藥裏多添一樣,那種藥會使人乏力嗜睡,但溶解很快,不會查出來,或者即便查出來也沒關系,确實對他的症。我只要讓你在特定的時間上那輛車。”

許頌意惋惜地講述着她流産的計劃。

“萬一藥效提前,我還沒上那輛車,那一車的人……”桑泱飛快質問。

卻被利落地打斷。

“那有什麽關系?”許頌意輕巧地反問。

不過是一次不成功的試驗罷了,至于無辜者的喪生,跟她有什麽關系?

桑泱一時無言。

水流聲響起,沖擊在桑泱□□的足上,是涼的,她條件反射地一縮,水流很快就熱了起來。

只有聲音的世界使人不安。

桑泱吞咽一下唾液,偏過頭努力地聽着動靜。

浴缸裏積上了水,開始只是淺淺的,接着沒過了桑泱的腳踝,然後是她的腰。

水産生了浮力,使人很不舒服。

桑泱不害怕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但她擔心柏舟找不到她會着急,她要多久才能知道她遇害的消息?

到時候,她一定能做出正确的選擇,帶着這個時空找到線索,回到起點。

然而桑泱依舊不安,慌亂在她心中越發濃重,因為許頌意的反常。

她究竟要做什麽?

她絕不會只是想殺害她而已。

水流聲還在繼續,嘩嘩地沖刷,水面還在升高。

“這個時間,柏舟應該找你找急了吧。”許頌意的聲音伴随着泠泠水聲似乎破碎般在這間小小的浴室裏散開。

桑泱愣了一下,她的臉色瞬間變了臉上的平靜猶如玻璃般被擊碎。

“你想做什麽?”她急聲問道。

水聲驀然一停。

“我還以為你真那麽冷靜呢,原來只是沒戳到痛處。”許頌意得意洋洋,伸手在水池裏悠然地撥了撥。

“我不想做什麽,只是想大發慈悲讓你們道個別。”

霎時間,桑泱明白她想做什麽了。

她奮力掙紮起來,許頌意拿了膠帶封住了她的嘴,粗暴地将她狠狠按回去,口上卻是無比輕柔:“你要珍惜,不要亂動,接下來就是你們永別的時刻。”

柏舟走到值班室。

淩晨的走道靜悄悄,有值班醫生在。

她正想問,那臺手術進行得怎麽樣了?

值班醫生卻驚訝地問道:“小舟,你怎麽在這兒?手術一個小時前就結束了。”

柏舟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她低頭,看到定位軟件顯示着桑泱的位置仍舊沒有變化。

下一秒,她轉身朝那間手術室跑去,還沒到手術室外,她在一個樓道口的地上看到了桑泱的手機。

手機摔在地上,屏幕裂了,但還能使用。

随即,她轉頭看向亮着灰暗照明的樓道。

她走進去,看到門後的角落裏,丢着桑泱的白大褂與鞋。

柏舟喘着氣,她擡頭掃了一圈,看到了角落裏的監控,她站起身,跑去監控室,還沒到,手機響了,是一條來自許頌意的視頻申請。

柏舟慢下了步子。

她狠狠地閉了下眼,然後咬着牙,把視頻接了起來。

屏幕裏出現了一個人,是許頌意,她對她輕柔地笑了笑,然後示意了一下手裏的刀,攝像頭往下壓,那把刀跟着向下。

底下出現了一個躺在水裏的人。

水滿到了浴缸邊緣,她将刀探入水中。

“住手!”柏舟瞪大了眼睛,她的呼吸幾乎停止,發了狠地威脅,“許頌意,你放開她,你要報複來找我,你敢傷害她,我把你妹妹的墳刨了,骨灰揚了,讓她死了都不得安生!”

但屏幕裏的畫面并沒有因為她的威脅而停下。

刀刃抵在纖細的手腕上,狠狠地劃了一刀,手腕受痛猛地一顫,鮮紅的血液頃刻間溢出,而後輕輕地溶解在清水裏,由濃轉淡地飄散開,這一瞬間居然有着猩紅的美感。

“真漂亮。”許頌意輕輕嘆息,然後,她又笑了起來。

“沒想到這麽柔軟的人居然也會講這種惡毒的話。”她不輕不重道,好似責備。

柏舟顧不上她說什麽,跑到電梯口,拼命地按按鈕。

“還好,我是大度的人,不跟你計較。還願意給你一個。”許頌意一邊說,一邊将鏡頭對準了桑泱的臉。

屏幕裏,桑泱被捂住了口眼,頭發散亂着,她偏了偏頭,劇烈地掙紮,可任由她如何拼命,卻只帶起了水波的輕響,除此之外,無濟于事。

柏舟的心揪得死死的,她唇舌幹澀,連眼眶裏都似被一把火燎幹了一般,幹澀通紅。

“你現在趕過來,說不定還來得及救她。她在我家的浴室裏,你知道我家在哪裏吧?”許頌意将家裏的地址說了一遍,詳細到了幾棟幾層幾室。

柏舟跑出電梯,跑到停車場。

“要快,來晚了就只看到屍體了,到時候可別賴我。”許頌意說道,将手機固定住了,攝像頭對着桑泱的臉。

然後想起一串遠去的腳步聲,她離開了浴室。

柏舟坐進駕駛室,用桑泱的手機報了警。

她踩下油門,對着屏幕裏掙紮的桑泱,說:“你別動,血會流得更快,我馬上就到了,警察也出警了,不會有事的。”

屏幕裏桑泱停了一瞬,下一秒,她用力搖頭,發出絕望無力的嗚嗚聲。

她狼狽得厲害,柏舟從未見過她如此狼狽的樣子。

她慌亂不已,将油門踩到了底沖到大街上。

“一定來得及的,她完了……”柏舟用力抓着方向盤,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桑泱低下了頭,她試圖用舌頭将膠布頂開,但膠布貼得太緊了。

外邊傳來十分輕微的關門聲。

眼淚滲出,很快就被蒙在眼睛上的布條吸收。

桑泱集中注意力對付嘴上的膠布。

柏舟也沒再說話,空氣緊繃着,仿佛發出任何一個簡單的字都能讓人崩潰。

幸好淩晨的街道暢通,車子開到了它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

屏幕裏的水愈來愈紅,桑泱的臉色已經變得極為蒼白。

生命在飛快地流逝,她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會停止呼吸。

一片死寂中,不知過了多久,一聲虛弱的輕咳響起。

柏舟忙看向屏幕,膠布還粘着,但已松動。

“我不在她家。”桑泱飛快地說道。

柏舟一怔,電話響了。

“你是不是弄錯地方了?這裏沒人,只有一臺電視機開着。”警察在電話裏的聲音極為疑惑。

夜色中,只有寥寥的幾輛車間或駛過街道。

整座城市都寂靜極了。

許頌意倒覺得安靜點挺好的,她的大腦處于極度的興奮中,想象着柏舟趕到她家卻只看到一間空房子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說不定還沒趕到她家,她就先眼睜睜地看着桑泱失血過多死了。

這兩個結果,不管哪一個都很精彩呢。

可惜不能親眼看到。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在黑暗中蔓延開,又漸漸地收住了。

還不算完,得找到那幅畫才行。

她一直奇怪,明明她什麽都沒做,桑泱和柏舟是怎麽發現那個公交車司機有問題的。

不弄明白這個問題,她不敢輕易進行接下去的計劃。

于是她找了個黑客,用競争的理由,讓他黑進桑泱的電腦裏,删改了她的論文。

如果桑泱去查監控,就會發現那個時間在辦公室的只有文娜,如果她查電腦的痕跡,也只能查到那個黑客身上。

只是一個在網上接單的大學生而已。

可惜桑泱什麽都沒做,令她十分失望,只好自己散播桑泱論文被人删改的消息。

一傳二,二傳三,果然很快傳到文娜耳中。

文娜果然急了,想借着桑泱生日的機會向她解釋。

她趁機進到桑泱家裏,安裝了竊聽器。

才知道,原來居然有時光回溯這樣的好事。

她要讓桑泱死,也要回到過去,最好能回到最開始的時候。

許頌意閉上眼睛,就是妹妹拉着她的手,讓她別走的樣子。

那次她狠心把她推開了,但這回不會了。

有家有父母一點也不好,他們防備她,又要求她服從,怕極了被人知道她是領養的,在外人面前裝出盡責慈愛的模樣,在家裏卻将規矩定得死死的,她連多在電視前停留一分鐘都會得到嚴厲的呵斥。

她拼命地學習,做一個孝順的女兒,維持一個和諧的家,可是兩個多月前,他們還是瞞着她去了一趟孤兒院。

那她這十幾年來做的努力,又算什麽?

她不想要家了,她好後悔那次在學校外看到妹妹沒有叫住她。

本來,她還有機會的,她已經想好了,李菁下次出現在她面前,她一定會叫住她,她過得很苦她知道,她就要工作了,能照顧她了。

但這些全被桑泱和陸清這兩個多管閑事的人破壞了。

許頌意面容陰冷,恨意布滿了她的眼眸,但很快,那雙寫滿了刻骨仇恨的眼睛裏便被笑意充盈。

現在有彌補的機會了。

她要妹妹回來,和她一起的那十四年才是最好的生活。

她這樣想着,微微地笑,倒有幾分平時在人前文靜溫柔的模樣了。

小區門衛正打盹,沒怎麽查問就讓她進去了。

她有從桑泱身上拿下來的鑰匙,不過她們家裏養了只狗,雖然看着挺乖的,但那是主人在的時候,她深夜獨自進去,狗未必還聽話。

許頌意從後備箱裏拿出了一袋工具,打開桑泱家的院門,走了進去。

她回頭看了眼庭院,庭院裏夜色朦胧。

是個很好的夜晚。她心中想着,伸手敲了敲房門,裏頭傳來兩聲狗的叫聲。

許頌意輕笑一聲,打開了工具袋,從裏頭拿出一把鋒利的長刀。

警察表示會繼續調查後便挂斷了。

柏舟像是被沉進了無底的深淵裏,生機被一只殘酷的手陰險地掐斷。

她勉力維持的冷靜在極短的時間崩塌,眼中湧上淚水,卻又顧着桑泱的情緒,咬住了唇,将哽咽吞了下去。

“她的目的是那幅畫,小舟,你快回去,不要一個人,她手裏肯定有武器,報警或者叫上保安一起。”桑泱的聲音很虛弱,她靠在浴缸裏,那些清水已經被她的鮮血染得很紅。

柏舟顧不上驚慌也顧不上悲傷,迅速地掉轉車頭。

“來得及的,你別慌。”桑泱在屏幕裏的模樣極為平靜。

她依然頭發散亂,但平靜下來後,便不顯得狼狽了,只是脆弱得厲害。

膚色白得近乎剔透,在一池血液的映照下,她脆弱得像是随時會從這個世界離開。

膠布終于被完全頂開,落到了水裏,她微微地抿了下唇,又笑,心想,可惜看不到小舟。

但這句話,她是不會說出來的。

柏舟仗着桑泱看不到她,淚水洶湧落下,她胡亂地塗抹眼睛,深深地呼吸,想要讓自己的聲音正常些。

可一張口,就是哭腔。

“別哭啊,我們還沒輸呢。”桑泱聲音虛弱,卻帶着溫柔笑容。

“嗯。”柏舟的鼻音很重,但還是乖乖地點頭。

她聯系警察,報警入室搶劫,警察很好說話,問了地址與歹徒是否有武器,便答應馬上出警。

這個地方距離她家不算遠,全速行駛不到十分鐘就能到。

她們的勝算依然很大。

“希望是我多慮了。”桑泱緩緩地說着。

但這個希望很渺茫。

許頌意将她綁到不知名的地方,謊稱是她家,為的就是把柏舟支開。

而蒙住她的眼睛,則是因為,她去過她家,知道她家是什麽樣的,任她看見就穿幫了。

不知道她是怎麽知道那幅畫的,但她有時間說那麽一大篇話,卻始終沒問一句她們在那天為什麽會支走那名司機。

這不合理。

畢竟,她非常想知道這件事,先前已經問過她兩次,沒道理這回有充裕的時間,反倒不問了。

所以,她這次不惜親自動手暴露自己,為的就是布這個局殺了她,并把柏舟引開,去她家裏找到那幅畫。

不過她似乎了解得不清楚,這幅畫只能回到十一月二十九日,不能讓她回到妹妹還活着的時候。

“我知道,我會保住那幅畫的。”柏舟說道。

她似乎已經冷靜下來,聲音有些發顫,卻好歹沒哭了。

桑泱聽她這樣說,又不放心起來:“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嗯。”柏舟嘴上答應了。

空氣裏彌漫着濃郁的血腥味。

桑泱感覺到身體的熱量在流逝,哪怕浸在熱水裏也感到一陣冷徹心扉的寒意,意識逐漸地薄弱,她強撐着,想要再聽聽柏舟的聲音,想再看看柏舟的樣子。

可她的眼前卻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她明白為什麽小舟會跟上個時空的自己吃醋了,因為現在她已經開始嫉妒下一個時空的桑泱。

她昏沉的厲害,她知道她很快就要撐不住了。

尖利的剎車聲傳來。

桑泱艱難地睜眼,依然只有黑暗。

“小舟。”她喚道,“她來了嗎?”

家門開着,許頌意顯然已經在裏面了,不能再拖了。

“我進去看看。”柏舟飛快地說着迅速地推開車門,她半個身子已經出去了,又忍不住回頭看。

桑泱很可憐地浸在血色中,她垂着頭,血液在不斷流失,她沒力氣堅持了。

但她似乎感覺到了什麽,緩緩地擡起了頭,她虛弱地彎唇,聲音也低得幾不可聞。

但柏舟聽見了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她說:“小舟,姐姐愛你。”

柏舟關上了車門,她麻木地走進家門,豌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身上有兩道被血浸透的傷口。

許頌意從畫室出來,手裏拿着那幅畫。

“啧。”她頗為意外地看了看柏舟,“沒想到你這麽冷血,任由她死在那兒了。”

“畫,給我。”柏舟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告訴我這幅畫怎麽用,我就給你。”她輕松地說道,手裏還拎着那把長刀,刀上沾着些許血液,在銀白的刃上極為刺眼。

她還是有些惋惜,惋惜沒能多竊聽點東西,比如這幅畫的用法她就不知道,不過也等不了了。

調查公司在查她,她那對愚蠢的養父母以為多搬幾次家,再轉上一次學就能瞞過所有人。

卻不知道凡做過的事都會留下痕跡,她根本經不起查。

“你逃不了了。”柏舟說道。

許頌意卻不見得多慌張,将刀尖對着柏舟:“告訴我,怎麽用它。”

明明是那張熟悉的臉,但此時,她的神态氣質都變得極為陌生,仿佛換了個人一般。

柏舟沒有畏懼也沒有後退,她看了看刀尖,說:“我不會告訴你。”

話音剛落,尖銳的警笛聲劃破寧靜的夜。

許頌意的臉色這才有了些許驚慌。

她确實逃不了了,唯一逃脫的辦法就是利用這幅畫時光回溯。柏舟冷冷地注視她。

許頌意再也維持不住悠然自得的表象,聲音猛地拔高:“怎麽用?你快說。”

她一面說,一面提着刀上前。

柏舟沒躲,輕易地任由許頌意将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還有警察指揮的聲音。

裏頭的情況一清二楚,兇徒劫持了人質,警察不敢硬闖,派人喊話。

“入室搶劫不是什麽重罪,最多判個一兩年就放了,你要殺了人,這輩子就完了!”

喊話聲不斷,外頭的動靜也越發大,警察在叫增援。

涉及一條人質的性命,沒人敢輕率,一面将情況上報,一面守住了房子各面。

柏舟配合地跟着許頌意去了二樓。

她故意成為她的人質拖延時間,否則,警察會直接實施抓捕,到時走投無路的許頌意很可能會直接把畫毀了,來個魚死網破。

畢竟,她可不只是入室搶劫而已。

柏舟咬了咬牙,艱難地克制着憤怒,放緩了聲:“不然你先坐會兒?別緊張,反正已經改變不了什麽了。”

許頌意本就心慌,她狠狠地斥了聲:“閉嘴!”

緊緊抓着柏舟,将她挾持到窗邊。

房間裏沒有開燈,厚實的窗簾将裏頭遮得嚴嚴實實的。

許頌意将窗簾掀開一條手掌寬的空隙,朝外看了眼,外頭停了好幾輛警車,周圍的居民也醒了,将各自院子裏的燈打開。

一片燈光連接而成的光明,從這條空隙入侵進來,仿佛要将房間裏的黑暗也逼退。

許頌意莫名地心驚膽戰,她自己退到窗簾後,讓柏舟站在那道空隙前,将刀刃壓在她的頸上,讓外面的人看到。

外面的人果然投鼠忌器,反複告誡:“不要傷害人質!”

于是,許頌意感受到了些許細微的踏實感。

她不想死,否則,她跟桑泱走得這麽近,有無數個機會能殺了她,何必這麽麻煩地設計這個設計那個。

“快告訴我怎麽回去!”許頌意惡狠狠地道,刀刃擠壓,柏舟感到一陣痛意,随即是脖子上的冰涼,血滲出來了。

她顫了一下,唇角卻揚了起來:“告訴你,然後呢?讓你走?”

她似乎什麽都不怕,即便将刀刃割破她的脖子,割斷她的喉管,她都不怕。

許頌意有片刻恍惚,明明她記得柏舟是個乖巧聽話的人,乖巧聽話往往也意味着膽小無主見。

但此時她卻顯得極為鋒銳,不是那種削鐵如泥的薄刃一般的鋒銳,而是堅硬的仿佛能刺破一切的利錐般堅忍而銳利。

外頭突然響起由擴音器放大的聲音:“裏頭的人聽好了!放開人質,我們保證你的安全!”

這是連三歲小孩都哄騙不過的說辭,但外頭人卻一遍又一遍地朝裏面高喊。

許頌意的雙耳被這些聲音灌滿,她猛然間心慌難耐,聲音有了片刻軟弱:“我走投無路了,反正都是死,你不說我就殺了你,我們一起完蛋!”

柏舟毫無反應,她的目光穿過外邊沉晦夜色下燈光照出的明亮,看到對面那棟別墅頂上那塊漆黑的地方,有一道紅外線,但一晃就消失了。

“你教我怎麽回去,我就放了你,到時候你能繼續活着,我也能回到過去見到李菁,兩全其美,我們都能活,不好嗎?”

許頌意的話語間帶上了哀求,但她控制不好情緒,手上卻抖了一下,将傷口劃得更深。

柏舟疼出一聲悶哼。

兩全其美?她怎麽能說出這麽可笑的話?

沒有了桑泱,哪兒來什麽兩全其美。

柏舟笑了起來,她素來明亮乖巧的眼睛裏染上了陰險與惡意,她輕柔地說道:“你知道嗎?關于那幅畫,你弄錯了一件事。”

“什麽事?”許頌意下意識地接口,聽到她要說那幅畫,她的注意力徹底被攫取。

柏舟緩慢地,近乎于蝸牛蠕動般的速度,朝前挪動着腳底。

“你真的不知道嗎?關于時光回溯的規律,你還沒有弄明白嗎?”她緩緩地說道,講得都是許頌意當下最關心的事,卻又遲遲不點名答案。

許頌意集中注意地聽着,既緊張,又莫名地興奮,她感覺到離她一直想要的又近了一步。

軟弱和哀求都收了起來,她惡狠狠地将刀刃再往裏送,仿佛真的會在下一秒就割斷柏舟的喉管一般陰沉地逼問:“再不講,就一起死!”

柏舟繼續微小地移動,喉嚨上痛意,與她自己的命好似全然沒被她放在心上。

“時光回溯只能回到十一月二十九日。”

許頌意想回到李菁還活着的時候,但這根本辦不到,她的願望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罷了。

這時許頌意的半個身體跟随着柏舟的挪動跟動,不知不覺已露在了窗簾間的空隙裏。

柏舟沒有聽到許頌意的下一句問話,不論是質問還是呵斥又或絕望恍惚,全部沒有。

一聲玻璃清脆的破裂聲在耳邊驟然響起,幾乎是同時,架在她脖子上的刀滑落墜地。

柏舟腦中一直緊繃的那根線驟然斷裂,她迅速地躲開,回頭便看到許頌意直直地挺立着,她眼中滿是愕然,不知是因為柏舟最後說的話,還是這突然而來的劇變。

她抓着那幅畫,艱難地擡起來,她似乎還想說什麽,卻已說不出來。

一滴血從她的額頭滑落,正滴在畫上。

柏舟睜大了眼,忙将畫奪過來,與此同時,許頌意倒在了地上。

“匪徒已擊斃!”樓下的聲音傳來。

緊接着是其他一些說話與腳步夾雜的聲音。

但柏舟已經顧不上了,她盯着畫面上那滴血,正落在黑洞的位置,緊接着,她便什麽都看不到,也聽不到了。

意識猝然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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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