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頭像 輕易勾起他的興趣

夜店場子裏暖氣烘得極暖,向芋脫了羽絨服放在一邊,點了兩杯低酒精度數的雞尾酒和一提科羅娜。

墨西哥原裝進口的科羅娜被放在黑色理石臺面上,穿着馬甲的服務生垂頭問:“是否全部打開?”

看到向芋點頭,服務生起開啤酒,在每個瓶口塞四分之一個檸檬:“請您慢用。”

早晨在電話裏,向芋和唐予池解釋過了,說“打胎”的事情是假的。

唐予池聽了半天才松一口氣,但又馬上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問她:“所以靳浮白在大半夜把婦産科教授搬出來,就因為你痛經?他是這種人?”

問過之後,向芋沒能馬上回答。

那天晚上發生了不少事情,錯綜複雜,她無法揣測如果沒有李冒在桌上那番話,靳浮白會不會做到那麽溫柔。

唐予池大概也覺得這事兒一句兩句說不清,約了向芋去夜店,說是邊玩邊聊。

“下午找個咖啡館聊不行?”向芋當時打着呵欠問。

“咖啡館有什麽意思?喝多了咖啡容易黑皮。”

唐予池拒絕得十分果斷,“再說,白天我也沒空,今天安穗要做頭發做美甲,我得陪她。”

向芋暗罵一句,挂斷電話。

她這陣子加班加得有些兇,約她晚上去夜店蹦跶簡直是她的命,要不是看幹爸幹媽的面子,她絕對不答應。

這份工作她本來是的職位是前臺,每天接待幾個訪客,多數時間都在前臺混着,還能玩貪吃蛇。

結果小破公司的助理辭職了,硬是把向芋這個一心做鹹魚的人變成了身兼兩職的忙人。

尤其年底,動不動就加班,喪心病狂。

綠色的射燈和頻閃把夜店切割成無數塊,舞池裏是一群蹦迪的年輕人。

向芋懶洋洋地靠在暗紅色的沙發裏,喝着雞尾酒和靳浮白發信息。

他那邊應該是早晨,給她發過來的信息只有兩個字:

【在哪。】

向芋把夜店名字發給他後,靳浮白又不知道幹什麽去了,半天沒再回信息。

這幾天他們幾乎沒通過電話,信息發得也很少。

上一次的信息記錄還停留在向芋說自己丢了一只鑽石耳釘,怎麽都找不到。

靳浮白回信息說:多大點事兒,給你買新的。

向芋又想起他剛剛到國外那天,在機場給她打電話。

說是十幾個小時的航程下了飛機想要抽煙,慣性地在沉香條的盒子裏摸了半天,托她福,只摸出一塊幹燥的苔藓。

她幾乎能想象到靳浮白站在異國他鄉的機場裏,姿态優雅地從盒子裏摸出一塊苔藓,他當時一定無奈又憋屈。

于是向芋忽然在浮華喧嚣的夜店裏、在打碟聲和DJ的喊麥聲裏,垂着眸子笑起來。

唐予池匆匆趕來時,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夜店裏群魔亂舞,酒精和煙味混合在一起,還有無數種不知名的香水味。

向芋坐在其中,對着手機傻笑。

怎麽形容她那種笑容呢?

也許喜歡一個人時,所有人都會是這樣溫柔又傻氣地笑吧?

唐予池胳膊上搭着羽絨外套,不由地放慢了腳步。

聽說那些關于“靳浮白身邊出現的女人”的傳聞時,他幾乎第一反應就想到了向芋。

從小一起長大,他不會不了解她。

那天提起靳浮白,他看她眼神就知道,向芋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把“靳浮白”這三個字忘記的,反而會越陷越深。

唐予池坐過去,坐在向芋身邊,拿起一杯雞尾酒喝了兩口。

其實這件事很難說,他也不确定向芋和靳浮白會是什麽樣的結果,只能開口問:“講講你接觸到的靳浮白吧。”

夜店嘈雜,向芋說的很多話都不能逐字逐句聽清,但看她神情,并沒準備和靳浮白斷開。

她從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也知道什麽是能要的,什麽是不能要的。

她這麽聰明,也許會有不同的結局呢?

也許個屁,唐予池怎麽想都覺得不可能,但他也沒什麽可多說的,畢竟他所知道的靳浮白都是聽說,而向芋是真實地接觸過這個人。

唐予池頭疼半天,也只能嚴肅地說:“向芋,跟着靳浮白你自己多加小心。”

向芋舉着酒瓶笑起來:“我又不是要去騎馬出征,說得好像會死一樣。”

“我聽說他以前......”

向芋遞給唐予池一瓶啤酒,随口岔開話題:“你和安穗怎麽樣啦?”

她不想聽。

唐予池也就沒說,只頓了頓,回答說:“我倆還是老樣子。”

“改天叫安穗一起吃個飯吧,都好久沒見了。”

唐予池卻是忽然皺一下眉:“我總覺得她最近有事情瞞着我。”

這麽說着,後來安穗打來電話說想要出去吃夜宵時,唐予池也還是屁颠屁颠地準備過去陪她,臨走時問向芋:“你要不要一起?”

“我才不去當電燈泡。”

向芋指了指面前的最後一瓶科羅娜,“喝完我就走,甭管我了,你去吧。”

唐予池走後,她又按亮手機看了一眼,靳浮白還是沒回信息。

他鮮少有這種時候,一般主動發信息的都是他,最後一條也都是他。

向芋拿起酒瓶,身邊的沙發突然凹陷,還以為是唐予池去而複返,她剛想回眸問問是不是被安穗放鴿子了,扭頭卻在燈光裏看見一張陌生的女人臉。

也不是全然陌生,稍微有那麽一點點眼熟,正好一簇綠色的燈光晃過來,照得女人像個讨債女鬼。

那就叫她“鬼鬼”吧,向芋在心裏想。

向芋是看見“鬼鬼”手上的滿鑽指甲油,才隐約想起來,她在幾個月前和這個“鬼鬼”在飯桌上有過一面之緣,只不過見面時她塗的是紅色指甲油。

那一面不算愉快,靳浮白說過,她是李侈以前的情兒。

“鬼鬼”的指甲在她面前晃了晃,笑得很是開心:“又見面了,真巧,我和姐妹們正好沒找到臺子,不如和你拼個桌兒?”

向芋沒什麽特別的表情,喝一口啤酒:“随你。”

那個女人的姐妹們和她都差不多,坐在一起像胞胎。

個個都是濃密的假睫毛,鼻梁裏塞着假體,臉型也都是瓜子臉。

向芋看了一眼,收回視線。

幾個女人意有所指,一會兒說有的女人就是賤命,還以為懷了孩子能飛上枝頭變鳳凰;一會兒又說,不知道被人親自送到醫院打胎是什麽感覺。

向芋聽見,也懶得理她們。

“鬼鬼”盈盈一笑,扭頭問向芋:“向小姐不如請我們幾個姐妹喝酒,姐姐給你介紹別的男人。”

正好有服務生走過,被幾個女人叫住,女人們故意刁難:“不如喝黑桃A,你說呢,向小姐?”

黑桃A是夜店裏價格頗高的一款香槟,價格高到什麽程度呢?

要是哪個臺子點了這種酒,夜店會點一盞呼啦呼啦閃的彩燈放到桌面上,證明這桌客人的“尊貴”。

向芋坐在幾個女人中央,看上去有些懶散,卻也有某種堅定和不卑不亢在其中。

家庭優渥有時候是會給人這樣的底氣。

她打了個響指,對服務生說:“黑桃A也不錯,這桌幾個人就開幾瓶吧,不要金色的,開粉色的,卡哇伊。”

說完,她笑了笑,“不過呢,我和這幾位是拼桌,不熟,我只結我自己的賬。”

金色瓶身的黑桃A售價8888。

粉色瓶身的,售價15999。

其實成本沒幾個錢,夜店就是賣得貴。

一箱啤酒都得要700塊。

向芋說完,幾個女人齊齊變了臉。

都是些去夜店釣金主的女人,誰也沒那個條件自己買單,她們沒想到向芋真的完全不退縮。

靳浮白來的時候,就看見向芋用一種他沒見過的淩厲眼神,巡視她面前的每一個女人。

她穿了一件純白色高領毛衫,修身勾勒出纖細的腰線,低腰牛仔褲,跷二郎腿坐着時,腰後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肌膚。

向芋手裏松松地拎着一瓶科羅娜,姿态閑适。

她的唇開開合合,夜店裏喧嚣吵鬧,靳浮白聽不到她說了什麽。

看口型,她是在問那些女人,怎麽都不說話了?

靳浮白忽然一笑,幾個月沒見,向芋卻總是輕易勾起他的興趣。

站在靳浮白身邊的李侈看了半天,嘟囔着:“我特地去機場接機你可是因為聽說向芋和一個男的來了夜店,怎麽個事兒?哪有男的?這不是一群蛇精臉的娘們兒麽?”

說完,李侈突然瞪大眼睛,“我叉他媽的,那不是我以前玩過那個妞兒?”

“知道還不去把人趕走,別讓她們在那兒煩人。”

靳浮白撂下這句話,自己去找夜店經理,指了指向芋那桌:“結賬。”

經理被靳浮白的突然出現吓了一跳,戰戰兢兢開口:“靳先生,這桌的賬單是挂在客戶信用卡上的......”

後面的話經理沒敢說出口,只把預訂臺子的信息送到靳浮白的眼前。

靳浮白微微垂眸,預訂薄上面寫着,向芋那桌的預訂人是:唐予池先生。

下面是這個唐予池的手機號碼。

“那就從他卡上扣。”

靳浮白揮揮手,邊走邊用微信搜了那個手機號碼。

跳出來的微信名片很有意思,頭像是一白色的陶瓷瓶子,瓶身上被P了個“醜”字。

這瓶子靳浮白見過,在長沙機場向芋曾耐着性子把瓶子包裹了好幾層,還簽了一份托運易碎物品的單子。

千裏迢迢帶回來的陶瓷瓶,現在是另一個男人的微信頭像。

靳浮白盯着手機屏幕裏的照片,眯縫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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