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重逢 這不是怕你孤單

除夕當天, 向芋窩在“老年活動中心”裏打麻将。

手機在麻将桌上響個不停,她摸完一張九條打出去,才接起電話。

唐予池在電話裏叫喊着:“向芋你夠不夠意思?送完禮人就跑了?我就去買個對聯你都不等我回來?”

上午向芋去了趟唐家, 給幹爸幹媽送新年禮物。

當時唐予池不在, 她也沒等他回來,送完東西,同幹爸幹媽聊幾句天,她就起身走了。

手機裏傳出唐予池咬了一口什麽吃、邊嚼邊口齒不清地抱怨:“要不是我剛才問了一句這個草莓是誰買的,我都不知道你來過。你現在在哪兒?我找你玩去。”

“麻将館兒, 咱倆來過那家, 來嗎?”

“來, 等我!”

半小時後唐予池開車趕到,把向芋替換下去, 拿着向芋贏來的200塊錢投入戰鬥。

向芋搬了把椅子,坐在一旁玩貪吃蛇。

兩個小時下來, 唐予池把200塊輸光了,自己又搭進去400多,他說自己牌運不濟, 拉着向芋要走。

牌桌上三家贏錢,十分不舍得他這個慈善少爺走,挽留半天。

“不玩了, 你們繼續。”

向芋把之前買的一兜瓜子零食留給桌上的牌友們, 牌友們才肯笑呵呵地放人。

唐予池輸錢輸得口幹舌燥:“你買水了嗎?”

“這個,你喝嗎?”

向芋一指身旁椅子下面,2.5升的大桶礦泉水,已經被喝了三分之一下去。

唐少爺瞪大眼睛:“不是,這玩意兒你怎麽喝的啊?”

“舉着桶喝啊, 怎麽不能喝了?”

“你好歹也是個美女,在麻将館裏這麽不注意形象?就這麽舉着水桶喝?”

“美女怎麽樣都美,懂麽?”

唐予池實在沒轍了,舉起來喝了兩口,撒了一點在衣服上:“你就不能買幾個正常裝的?這麽喝不費勁嗎?”

向芋不以為然,掀開門簾邁出去:“這個便宜啊。”

身後的唐予池好像說了一句“跟着靳浮白那種花錢流水的人,居然也沒把你這個毛病改了”。

麻将館裏太吵鬧,透明的塑料門簾噼裏啪啦砸下去,向芋沒聽真切。

只在那個名字隐約出現在耳畔時,她極其不自然地把目光飄忽向遠處天邊的太陽。

出了麻将館,唐予池問她:“剛才輸的200塊,還需要還你嗎?”

“不用,當給你的壓歲錢了。”向芋笑着說。

“向芋,晚上你幹脆跟着我去我奶奶家吃飯得了,我奶奶你又不是沒見過,陳姨都回老家了,你自己回在家有什麽意思?吃速凍餃子?”

向芋晃晃手機:“吃什麽速凍餃子,我前兩天發現個外賣軟件,點過一次,還挺好用,可以送到家門口。”

唐予池把車子開到向芋家小區,她家那棟樓旁邊是個mini公園。

兩人靠着健身器材,站在護欄旁聊天。

4點鐘,天色還未暗,已經有燈光相繼亮起來,親眼目睹這個過程,感覺居然還挺浪漫。

唐予池點了一支煙,向芋偏頭問他:“你什麽時候學會抽煙了?”

“那你呢?什麽時候換風格了?”

向芋的頭發剪短了些,是當下流行的齊發梢及鎖骨短發,網絡上管這種發型叫初戀發型。

唐予池看了她兩眼,疑惑道:“顯得你更小了,像高中生似的,靳浮白喜歡這種的?”

“關他什麽事。”

向芋略垂眸子,淡淡地說,“理發師建議的。”

放假前他們都沒怎麽聯系,唐予池還以為向芋和靳浮白早已經和好了,畢竟上次在他家,她說要好好考慮一下。

聽她這麽說,他愣了幾秒:“怎麽回事兒啊?你倆不順利啊?”

向芋扶着一段鐵欄,眺望着遠處波光粼粼的人工河和挂滿彩燈的松樹:“那天吃過飯就散了。”

“是因為視頻裏那個女人?他有其他女人?”

“那個是他表妹。”

向芋沒多說,只是輕描淡寫,說靳浮白又不會把她當成女朋友,在一起沒意思。

“咳咳咳,說斷就斷了?沒再聯系過?咳......”唐予池不算熟練地抽着煙,嗆了一口,咳着問。

向芋幫他拍兩下背,淡淡一笑:“我把他電話拉黑了。”

唐予池:“......”

他對着向芋豎起大拇指。

換任何一個人來評價,都會覺得向芋這一遭是自讨苦吃。

可能還會有人覺得,剛畢業的大學生,不努力工作找了個金主,現在是金主玩膩了不要她,那也是活該。

可無論別人怎麽想,唐予池見過向芋失落的樣子。

他見過她這個樂天又鹹魚的姑娘,連續幾天都頹喪地窩在被子裏看《甄嬛傳》,又在看過靳浮白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視頻時,撇着嘴說吃醋得想要咬死他。

所以,他知道她是真的喜歡靳浮白,同旁的那些沒有關系。

唐予池嘆了一聲,把向芋的腦袋往自己肩膀上按:“來,借你個肩膀,想哭就哭出來吧,我不笑話你。”

向芋拍開他的胳膊,笑着擡起頭:“早就哭過了,好歹是除夕呢,我哭什麽哭?”

兩人說說笑笑,沒注意到身後什麽時候停了一輛車。

那是一輛黑色的SUV,車窗搖下半扇,一只白玉雕似的手夾着煙探出來,撣了撣煙灰。

“向叔他倆今年過年也不回來?”唐予池問。

說到這個,向芋稍微來了點精神:“說是初三就能回來,他們如果閑的時間長,我們還能去泡個溫泉。”

他們一家三口很久很久沒有好好坐在一起吃過飯了。

上一次大概是高中時候吧,大學四年一次都沒有。

太陽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往下降了一截,幾乎埋入遠山輪廓裏,向芋揮了揮手,趕人:“不是還要去你奶奶家守歲,快走吧,別在我這兒耗着了。”

唐予池有些不放心:“那你有什麽事兒給我打電話啊,要是無聊就來我奶奶家找我。”

“知道了。”

唐少爺臨走前,向芋把手掌伸到他面前:“煙給我,幹媽最煩人抽煙,你想找罵?”

“行行行,給你給你。”

唐予池把煙遞給向芋,又把圍巾給她戴上,“你也別在外面晃悠太久,明兒我找你玩。”

向芋點點頭:“嗯,看完日落我就回去。”

等唐予池的車子開出視線範圍,向芋靠在身旁的欄杆上,拿出他的煙盒看了兩眼。

這種煙還挺特別,沒有中文字在,煙盒上畫了一個紅色的小惡魔,長角,拿着叉子。

剛才他抽的時候有一股巧克力味,不難聞,向芋也就點了一支,回憶着男人們吸煙的樣子,吸一口。

巧克力味都是假象,吸進去苦苦的。

這玩意兒到底有什麽迷人之處,讓男人們愛不釋手?

手機在衣兜裏震動,向芋夾着煙把電話接起來。

是陳姨,擔心她一個人過年沒有吃的,叮囑說冰箱裏有她包好的餃子,煮一煮就能吃。

向芋笑了笑:“謝謝陳姨,新年快樂。”

靳浮白在車子裏坐了半天,他回國之後給向芋打了兩個電話,都沒打通。

他直接把車子開到她家樓下,老遠就看見向芋在和她那個發小說說笑笑。

十來天沒見,這姑娘看上去倒是挺精神的,絲毫沒有因為和他斷了有什麽沮喪神情。

靳浮白一看見那個男的就煩,皺着眉連續抽了兩支煙。

倒是試過打斷他們的說笑,電話打過去不知道為什麽還是不通。

這姑娘手機壞了?

過了好一會兒,那個叫唐予池的終于走了。

靳浮白吸了一口氣,仔細觀察向芋。

向芋剪了頭發,穿着一件米黃色的短款面包服。

她趴在欄杆上夾着一支煙,只抽了一口便不肯再往唇邊遞了。

這樣趴靠着的動作,外套衣擺向上,露出被緊身高腰牛仔褲包裹着的細腰和臀。

臀型不錯,倒心形。

片刻後,向芋接起一個電話,指間的煙就随風慢慢燃着。

靳浮白突然皺眉,怎麽?她電話能打通?

他拿過手機又撥了一次,依然是盲音。

還拉黑他?

黃昏的清風微涼,向芋手裏的煙已經燃了一半,挂斷陳姨的電話,忽然聽見身後有關車門的聲音。

她無意間回眸,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在黃昏朦胧的光線裏緩緩走過來。

那是靳浮白。

沒想過會在自己家小區同他重逢,向芋稍微愣了個神的時間,他已經走到身邊,拿過她手裏的煙,叼進自己的唇間。

他看人時還是那個深情的樣子,呼出青白色煙霧:“新年快樂。”

她也不是完全心平氣和的,不然不會遲遲沒收回夾着煙的手指。

過了幾秒,她才收斂怔色,平靜地問:“你怎麽來了?”

靳浮白淺淺一笑,語氣溫柔得能溺死人:“這不是怕你孤單,來陪你吃個年夜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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