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不散 每逢佳節倍思妻
靳浮白表面上雲淡風輕, 其實這些天一直有股悶氣嘔在胸腔,時不時就要湧上來煩一會兒。
這個吻并沒有糾纏太久,他像是懲罰, 咬得向芋舌尖刺痛。
一吻結束, 向芋眸光潋滟,聲音濕潤:“唐予池是我發小,從小一起長大的,他爸媽是我幹爸幹媽。”
“從小一起長大的?”
靳浮白語氣暗含危險,撚着她的耳垂, 在她耳邊問:“哦, 還是個娃娃親?”
“不是。”
向芋把手伸進靳浮白的大衣裏, 只隔着襯衫薄薄的布料環住他的腰。
她鮮少有這種主動的時刻,靳浮白沒忍住, 把人往懷裏籠了籠。
向芋在他懷裏仰頭,眼睛很亮:“這些天不止你在生氣, 我也在生氣,你怎麽不說說在國外和你一起吃甜筒的女人是誰?”
靳浮白顯然沒料到她這個問題,皺着眉想了一會兒, 才從記憶的旮旯想起那麽一幀:“那是我表妹。”
“是你的娃娃親?”向芋學着他的語氣問。
“有血緣關系怎麽娃娃親?吃醋了?”
靳浮白不是個愛計較的人,此時臉色稍霁,與她在長橋上擁吻。
也許是新春将近, 樹上挂了彩燈, 映得夜色斑斓。
他的吻溫柔綿長,如果這場會面停留在此刻,其實也算是圓滿的夜晚。
只不過向芋此刻貪圖更多,不惜放手一搏。
進了飯店包間,他們相對而坐, 她忽然開口問:“當初你說讓我跟着你,我答應了,不過我不清楚,你們這個圈子裏,情人和情人之間,也互相吃醋?互相賭氣?”
她問這句時,靳浮白正給她倒茶。
聽見她的話,他手上的動作略頓,随後繼續又把茶緩緩傾入茶杯。
在浮動着的烏龍茶香裏,他擡眸:“想說什麽?”
向芋微笑着:“靳浮白,我很貪心。”
“我對你的喜愛還不夠?”他遞過一盞茶,輕輕放在她面前。
向芋一時沒回答,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龍井入口,滿是清香。
她的聲音卻沒有因為沾染茶香而變得柔和,反而是前所未有的嚴肅:“不要喜愛,要愛。”
對面的靳浮白一時沒開口,看表情也難分情緒。
向芋知道自己要的東西多令他為難,也就不催他,自顧自悠閑喝下一盞茶,又遞過去讓靳浮白幫她滿上。
靳浮白倒是輕笑一聲:“怎麽,今兒我的身份是倒茶小工?”
他這麽說着,手上動作卻也沒停,拎起小巧的紫砂茶壺給她的空茶杯滿上。
這人的手長得好看,手指長卻不過分纖細,骨節形狀帶着些力道,皮膚幹淨得像上好玉石,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手。
看他倒茶算是賞心悅目。
賞完了,向芋開口就是一句:“如果不是愛,我就不要了。”
這股快刀斬亂麻的勁兒,惹得靳浮白這種見過大風大浪的人都一時怔忡。
說完這句話,向芋像是瞬間就放松了,完全換了個态度,看樣子根本不再把靳浮白當異性看了。
吃飯時還能非常平靜地同他讨論菜品,說什麽“芝士焗紅薯這種甜品還是學校門口的攤位做得更好吃,以後可以帶你去嘗嘗”。
說完也不等靳浮白做反應,自己先瞪大眼睛愣一瞬,然後“噗嗤”笑出來,擺動着纖纖食指,說:“抱歉抱歉,我忘了沒有以後了,這個承諾得作廢掉。”
其實在沒走進飯店前,或者更早,早在靳浮白意識到自己這些天都堵着氣時,他就隐隐意識到這段關系稍微有些失控。
但他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反正大方向不失控就行了。
結果這姑娘上來就要和他斷?
其實靳浮白也知道,斷掉是最優解決方式,喜愛可以,怎麽寵着哄着都可以。
愛就真的是算了。
一頓飯吃完,向芋居然趁他不查去買了單。
靳浮白有些不悅:“你買什麽單?”
她笑着晃了晃錢包:“總說請你吃飯也沒機會,散夥飯就讓我來請吧,這段時間跟着你我挺開心的,再繼續下去可能就不開心了,所以,就到這兒吧。”
話都被她說完了,幹脆利落,令人無話可講。
向芋手裏的長錢包拉鎖忘記拉好,這麽一晃,身份證銀行卡還有零錢硬幣嘩啦啦撒了一地。
她出來吃飯穿得是上班時的衣服,白色襯衫和深灰色西服裙。
半蹲着彎腰撿起地上的東西時,裙子布料緊繃地包裹着臀部。
線條緊致,圓翹。
靳浮白看了一眼,繞到她前面蹲下幫忙撿。
最後一枚硬幣拾起,他看着向芋,把硬幣彈進她手裏:“去哪,我送你?”
向芋搖搖頭:“不用啦,出了這個門咱們都沒關系了,還差你送我多不好意思,我打個車就回去了。”
他們這圈子裏,向來都是男人怕女人拎不清,怕分開時麻煩,怕被女人纏上。
向芋這麽拎得清的姑娘,靳浮白還是頭一次見。
怎麽形容呢?他突然有些怪她拎得過分清楚了。
靳浮白坐進車子,從倒車鏡看她。
人家姑娘走得相當灑脫,拎着包連頭都沒回,街邊攔了一輛出租車坐進去。
出租車開過他的車子旁,還客氣地鳴了個笛,示意他,“我走啦,拜拜”。
靳浮白嗤笑一聲,發動車子,駛離停車場。
行,散夥飯就散夥飯。
他難道缺她一個女人?
這天之後時間進入到2月份,離除夕也只剩十來天。
靳浮白起初并沒覺得有什麽不适,只有偶爾回酒店住看見床邊桌子上一堆光盤,才能想起向芋坐在床上拿起光盤,認認真真給他讀簡介的樣子。
午夜裏她眉眼含笑,認真挑選影片,惹得他心慈柔軟,放過她一次又一次,到底沒真的睡了她。
也許夜晚就是格外令人浮想聯翩,靳浮白驀地想到她眉心微蹙、仰頸輕呻的樣子。
......這破酒店沒法兒住了,淨讓人想些不該想的。
隔天,靳浮白飛了一趟國外,看望外祖母。
正逢家裏長輩在忙跨國合作,晨間只有他和外祖母在餐廳用早飯。
外國人不過除夕,很多跨國合作也不管你是不是要合家團圓,該做得工作一樣不能少。
外祖母喝着一份艇仔粥,指使他:“你這幾日都閑着,幫你阿爸同阿叔們多做一忙。”
靳浮白坐在椅子,等着粵菜廚子把他那份粥端上來,閑閑應一句:“邊個話我唔忙?”
“你忙咩?這幾日他們來送禮,我睇有幾間嘅女仔都唔錯,好想揀一個做孫媳。”
雖然是在國外,很多人知道中國人會過除夕新年,特地打聽了按照習俗來給外祖母送禮物。
估計是那群人有意無意提起自己家的女兒,外祖母也就動了心思,她想要個外孫媳婦,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這種話題倒了靳浮白的胃口,他連笑容都斂起三分,粥喝了兩口就放下不再碰了。
晨光正好,透過落地窗落在桌面上,靳浮白莫名想起某個姑娘說的芝士焗紅薯,扭頭問廚師:“芝士焗番薯你識唔識做?”
廚師還沒等說話,他又想起向芋說過,要學校門口的小攤才好吃,也就擺手作罷。
那些天靳浮白自投羅網,被家裏抓做苦力,幫忙篩招标公司的信息。
跟着長輩的秘書是川渝人,除了投其所好的塑料粵語,秘書偶爾說幾句英文和□□。
說來也也奇怪,靳浮白坐在真皮老板椅裏,看着成堆的表格資料,突然就有些想念向芋的帝都話。
也不知道她大學學的什麽專業、室友都是些哪裏人。
她一個土生土長的帝都市人,帝都話到了她嘴裏,慢條斯理的,特別有味道。
秘書還在彙報投标的公司信息,靳浮白無端煩躁,摸了一支煙出來,塞過沉香條然後點燃。
見他不耐煩聽,秘書适時停口。
靳浮白推開一扇窗,院子裏舅舅家的孩子正在同鄰居家的白種孩子玩,小男孩稚聲稚氣,教人家古詩——“每逢佳節倍思妻”。
“倍思妻”?
不是“倍思親”嗎?
小男孩門牙掉了一顆,說話漏風。
靳浮白勾起嘴角,心說,自己吐字都不清楚,還教別人?
他把煙抽完,暗滅在煙灰缸裏,扭頭看見收納紙箱裏一堆投标材料。
最上面那份,投标人姓向。
靳浮白拎起來随便翻看兩眼:“這箱子裏的投标為什麽不考慮?”
秘書說:“都是沒什麽背景的小公司噻。”
公司與公司之間利益關系複雜,有一些不是因為産品,是互相直接有合作,總要給面子。
靳浮白不管那麽多,把資料往桌上一拍:“就這家吧,我看這個投标人的姓,挺合眼緣。”
身後秘書是什麽表情靳浮白才不管,拎了外套往樓下走。
“每逢佳節倍思親”個屁,依他看,國內某個姑娘早就把他給忘了。
什麽散夥飯,他現在又不想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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