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聽見了一個女子的聲音……

自從百善堂被官府查封之後,東風鎮的藥堂就僅剩下了陳眠生的同藥堂和鎮南的藥歸堂兩家。

藥歸堂是一個跛腳男人開的,相較于同藥堂種類齊全又成色極好的那些藥材,藥歸堂自是比不過。

恰逢嚴寒席卷,東風鎮的鎮民大多染上了風寒,藥歸堂裏相應的草藥來不及補足,因此來同藥堂抓藥的病者更多。

斐顏看着藥堂裏絡繹不絕的病者,一時心裏五味雜陳。

先前同藥堂幾近無人問津的日子她不是沒有見過,如今藥堂生意一天天好起來了,她自是為陳眠生高興的。

只是藥堂裏人手不夠,揀藥于常人而言雖不是什麽高難度的劇烈運動,但對于陳眠生這樣的病秧子來說可就不一般了。

一旦忙起來,不過半刻鐘他就會咳上那麽幾下,饒是顧五勸他歇息一會兒他也不聽。

斐顏好不容易才将他的身子調養好了些,如今見了實在是心疼。不過陳眠生看起來反倒像是樂在其中,斐顏又不能強攔他,只能由着他去。

這日。

斐顏正蜷在木椅上小憩,迷迷糊糊調整睡姿時,餘光裏突然瞥見一個較為熟悉的身影。她腦裏頓時警鈴大作,當即“蹭”地一下站起身來。

來人正是先前在集市上說過陳眠生閑話的那名婦人,她牽着姻姻的手,在藥堂門口徘徊良久才別扭地走了進來,正想避開陳眠生找阿初拿藥,忽然一抹橘色的身影竄至跟前。

婦人頓時被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發現是陳眠生常抱着的那只橘貓。

先前被這只貓唬住的經歷婦人還記憶猶新,如今再見到時,更多的則是不悅。她伸出手在小橘貓跟前揮了揮,作勢要趕它走:“臭貓上一邊去,別妨礙我給我家姻姻抓藥。”

這話落在斐顏耳朵裏哪還得了,她渾身的橘毛盡數炸開,絲毫不懼地朝婦人呲牙低吼。

她啊呸,先前不是還在背地裏和別人嚼陳眠生的舌根子,說什麽怎麽都不可能來陳眠生這兒抓藥嗎,現在倒好,可真有臉過來。

居然還罵她是臭貓,看她斐貓貓不給點顏色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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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邊的陳眠生側過眼眸,清淺目光落在小橘貓上,無奈地勾了勾唇。

只一會兒時間沒看着他家小貓兒,小貓兒的脾氣就又上來了。

他放下手裏的戥子,向面前的病者道了聲“抱歉”,轉身便往小橘貓的方向走,輕車熟路地伸手輕輕拎住她的後脖頸。

方才還兇得不行的小橘貓氣焰霎時熄滅,尾巴貼在櫃臺上胡亂掃着,不滿地嘤嘤嗚嗚出兩聲來。

“小五,你來幫這位客抓藥。”陳眠生邊說邊将小橘貓抱進懷裏。

顧五剛送走一位病者,早就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聞言立馬走了過來,伸手接過婦人手中的藥方。

直到被陳眠生拎着後脖頸走出老遠,斐顏才勉強回過神來。

她扭頭就看見顧五在幫那個婦人揀藥,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好你個陳眠生,明明她方才是在幫他出氣,他倒好,二話不說就過來拆她的臺。

這也就算了,竟還讓那個婦人得了逞,氣死她斐貓貓算了。

而陳眠生像是壓根沒有察覺到小橘貓的怨氣,自顧自地将她放到墊了軟棉絮的木椅上,半蹲下身,視線同她平視着,低聲問。

“小橘子為何剛剛要兇那位客人?”

斐顏還在氣頭上,聽見這話理也不理他,幹脆将貓貓頭扭至一邊,毛茸茸的耳朵往下耷拉着。

一看就是在生悶氣。

陳眠生見狀微怔,倒也不惱,低低笑出一聲後,微涼的指尖放到小橘貓的下巴處撓了撓:“乖貓貓,理人。”

斐顏原本還想再傲嬌一會兒,奈何陳眠生實在是撓得她太過舒服,她晃晃尾巴,喉嚨裏發出輕微的呼嚕聲,又緩慢将頭轉了回去。

嗯,都是因為陳眠生這樣放低姿态哄她了她才肯理人的。

才不是因為被撓舒服了,絕對不是。

見小橘貓終于肯看自己了,陳眠生擡了下眉梢,眼睛彎彎,再接再厲:“嗯?”

斐顏就那樣盯着他,似是洩憤般,毛茸茸的大尾巴在身後翹得老高,搖得十分用力。

陳眠生有些哭笑不得,依舊好脾氣地問:“我笨,小橘子提示提示我呗?”

好在這個角落裏只有陳眠生和斐顏在,倘若讓顧五聽見陳眠生這話,準會驚得連下巴都掉下來。

這能是他家公子會說出來的話?

斐顏自然也招架不住陳眠生這攻勢,她不自在地飛快撲扇了幾下耳朵,幹脆将尾巴往婦人的方向揚。

生怕這樣陳眠生理解不了她的意思,又擡起肉墊在他臉上按了又按。

陳眠生被小橘貓按了一臉灰也不生氣,他順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目光淺淺落在婦人臉上,打量良久,忽然回想起了什麽。

“先前小橘子是聽見她說了我一些你不喜歡聽的話麽?”

斐顏眼珠轉了轉,陳眠生這說法好像也沒毛病,于是晃晃尾巴。

陳眠生擡手摸了摸下巴,用詢問的語氣道:“所以方才你是為了替我出氣,才那樣對她的?”

斐顏又晃晃尾巴,然後悶頭蹦噠進陳眠生的懷裏蜷成一團,擺明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

見狀,陳眠生扯扯唇角,心中驀地一軟,溫熱掌心覆在小橘貓的背上,安撫性地順了順她的毛:“多謝小橘子護我。”

斐顏在心裏“哼”了聲,算你陳眠生還有點良心。

“不過今後不必這樣了,”陳眠生垂眸,鬓角青絲微微垂下,遮了他小半張臉,陽光從藥堂外斜斜打進來,朦胧光影在他臉上明暗交織,“他人的想法我們無法幹預,且芸芸衆生......”

陳眠生話沒說完,懷裏的小橘貓忽然高高揚起尾巴,作勢要往他臉上打。

在陳眠生以為就快呼到自己臉上時,尾巴又半途頓住,只警告似的晃了晃,而後緩緩垂下。

斐顏換了個趴着的姿勢,将渾圓的橘色屁股對準陳眠生,耳朵沒好氣地耷拉下來。

果然是個書呆子,張口閉口就是那些破大道理,誰樂意聽。

像是知道自家小貓兒心裏在想些什麽似的,陳眠生輕輕笑起來,将小橘貓抱緊了些。

“好,小橘子不愛聽這些,那我就不說了。今晚給你做條烤魚,當作是給你的補償好不好?”

斐顏窩在陳眠生懷裏動也不動,只在陳眠生看不見的角度伸出粉嫩的舌尖舔舔唇周,尾巴無意識地在身後搖了搖。

如果陳眠生會做孜然味的烤魚,那她倒是可以考慮考慮消氣。

陳眠生自然是不知道他家小橘貓心裏已經開始規劃晚上烤魚的口味。

那名婦人已經抓完藥離開,他擡眼望着人流來往不絕的藥堂,微微斂着眼尾,如此沉默良久,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突然低頭笑出一聲來。

說來都覺得好笑稀奇,他陳眠生于世二十餘載,什麽大風大浪沒經歷過,即使是變成聩人,放棄本該他擁有的一切,這麽多年卻也自己受過來了。

如今倒好,竟在這種微不足道的事上被一只還沒他半只胳膊大的小貓兒給護了。

想到這裏,陳眠生視線落在懷裏的小橘貓身上。

小橘貓的腦袋還慵懶地擱在他的掌心上,平時靈動的雙眸眯着,看上去舒适惬意得很。

他很輕地勾了下唇。

不過,如果那只小貓兒是他的小橘子的話,那好像也不是不行。

不得不說,在陳眠生的懷裏睡覺的确比他特意為她準備的木椅不知道要舒服多少倍。

要不是腦裏十三猝不及防響起的機械提示音,斐顏都覺得她會直接在陳眠生懷裏昏睡過去。

【檢測到宿主和綁定對象的感情升溫,恭喜宿主,設定“海妖的三句話”升級。】

斐顏被這突如其來的提示音吓得渾身一怔,下意識地開了口:“吓死我了。”

幾乎就在她開口的一瞬間,不遠處的顧五和她都怔住了。

顧五本站在藥鬥前抓藥,突然聽見一個陌生軟糯的女子聲音,當即扭過頭來,望向聲音的來源。

當只看見他家掌櫃抱着貓兒坐在一邊休息時,他表情愣住,一時之間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來。

陳眠生注意到顧五這沒頭沒腦的反應,擡眸望向他:“怎麽了?”

顧五猶豫兩秒,想了想還是打着手勢如實禀告:“公子,我方才聽見了一個女子的聲音,是......從您那邊傳過來的。”

陳眠生很輕地揚了下眉,神色淡淡,顯然是沒将他的話放在心上:“許是你聽錯了吧。”

顧五擡手撓撓後腦勺,也覺得他說得在理。畢竟陳眠生那邊只有一個男人和一只貓,能聽見女子的聲音才奇了怪了。

他颔首應下,很快将這件事抛在腦後,不去想它了。

殊不知斐顏已吓得冷汗都快掉下來,奈何陳眠生離她離得近,她還得盡量控制住自己不去發抖。

她第一次這麽慶幸陳眠生聽不見,不然就憑她離陳眠生這麽近的距離,她不會穿幫才怪,那可就全完了。

“十三,出來。”

【宿主您好,十三将竭誠為您服務。】

“剛才是怎麽回事,我怎麽又突然能說話了?”

【您的設定“海妖的三句話”已升級為高配版,能夠自由在人言與貓言之間轉換,在設定升級的瞬間,設定默認為人言模式。】

斐顏:“......”

人言你個鬼。

她算是徹底弄明白了,系統的存在壓根不是來幫她的,能不給她添堵都是謝天謝地。

斐顏磨磨虎牙,勉強按耐住火氣:“我要切換成貓言模式。”

【好的宿主,設定已成功切換。】

斐顏已經被十三給整怕了,即使聽到它這樣說,依舊膽戰心驚地用軟乎乎的肉墊将嘴巴重重遮住,極其小聲地“喂”了一聲。

直到聽見發出的仍然是屬于小貓兒細細的喵嗚聲時,她才徹底松了口氣,尾巴無意識地在身後晃了晃。

唔。

斐貓貓真是太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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