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師尊,我被窩舒服嗎?
當晚虞扶塵受明斯年之托,直至深夜還在研讀古籍,試圖找尋為風長歡恢複靈力的法子。
他從前落下個見字犯困的毛病,就沒有哪一本書是從頭看到尾的,以至于此刻面對堆積如山的古書典籍時,每隔三五字就要停下來翻看足有半尺厚的仙門辭經,讀的一知半解。
罪魁禍首早将這事抛之腦後,小酌片刻就去夢了周公,好不惬意。
而酒醒的風長歡則是翻來覆去難以入眠,等了虞扶塵許久,頗有些坐立不安的意味,試探着明斯年确是睡了,便扒在門縫邊朝外窺視。
皎潔月光傾瀉滿地,最亮的一縷透過縫隙打在風長歡面上,映明他蒼白的臉。
此刻虞扶塵正按書中所寫,嘗試将神武鸾刀變作巴掌大小,他天生靈力充沛,悟性極強,連高階佛修都要習上十年八載的轉輪印,他只看過一遍便爛熟于心,能照貓畫虎做出些樣子。
可惜無法入門,始終學不得精髓,除了護身結界以外的功法都是不倫不類,拿不出手來,也就不好在外人面前現技,怪丢臉的。
某人自以為隐藏的很好,殊不知他的血眸在夜裏格外明亮,詭異紅光忽閃忽閃的,虞扶塵再瞎也察覺得到。
虞扶塵輕嘆一聲,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土,推門進房。
風長歡迅速爬上床去,那人上前來查看,他便緊閉雙眼,裝的挺像那麽回事,待得回身了,複又睜開一只眼來,暗中窺看他的背影。
少年身姿挺拔,骨骼修勻,從前時常幫人做些活計,周身各處的肌肉都是恰到好處,不顯瘦弱,也絕非虛壯。
風長歡只望了一眼,便覺口幹舌燥,不由得捂起嘴來,猛咽口水,喉結上下滾動,欲-火漸燃。
嘶……不過是個少年,怎能如此誘人。
他不解,從未有過下流欲-念的自己為修煉而守身多年,時至今日怎會饞起葷腥來?莫不是終于明白人生苦短,須得及時行樂的道理了?
背對着他的虞扶塵沒能發現風長歡的異動,反手将脫下的外套蓋在那人身上,自己則是捧了把稻草席地而眠,兩手墊在頸後充作軟枕。
他摩挲着纏繞腕間的念珠,無奈長嘆一聲,翻身便要合眼睡去。
意外的是,他毫無知覺迎面對上一雙血紅眼眸,突如其來的驚吓換做是誰都承受不住,立時驚叫一聲往後蹭了幾步,風長歡卻一頭撲在他身上,依舊是冰冷而僵硬的觸感,按住了他的嘴。
哀嚎戛然而止,不遠處熟睡的明斯年哼了一聲,長夜很快歸于阒寂。
虞扶塵心有餘悸,胸口起伏的厲害,尤其現在他腰上還坐着個身子冰涼的男人,就算明知并無可能,但他正值少年,會有反應也在情理之中……
他點頭表明答應閉嘴,把風長歡推到一邊,奈何沒有被褥遮擋,只能紅臉坐起身來,好在夜色昏暗,适時掩蓋了他的不堪。
這些時日虞扶塵已經習以為常,譬如在昆侖山下的村鎮裏,分明一人一間分住着客棧,第二天早上,他被子裏總會莫名其妙出現個白衣老鬼。
又譬如佛門清淨之地,深夜打點好一切回房時,也會有個神色幽怨的老男人頂着一雙鬼瞳,好似獨守空房的小娘子一般等他臨幸……
如今深山老林,這人當着他徒弟的面還要招惹自己,安的什麽心啊……
他幾乎是求着風長歡:“你是對床不滿,還是對被子不滿?自個兒睡覺有這麽難嗎??”
那人滿面苦相,手大致比劃了一下,見虞扶塵遲遲猜不出他心意,只得在他背上含怒寫道:“只有一個人,太冷!”
光明正大的揩了油,竊喜着一舔嘴角,仰頭又佯作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虞扶塵心道:身子比寒泉還冰,歲末凜冬于你而言也是盛夏暖日,竟然也會嫌冷?
“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去找他?”
寫着,他還一指抱着酒壺睡得正熟的明斯年。
“他體寒,不适合。”
“……”
虞扶塵還想辯駁,忽覺腦後一疼。
回頭望去,卧在吊床上的明斯年雙眼迷離,還保持着扔出酒壺的動作。
“醜東西,你罵我……明兒個再和你算賬……”
說罷,頭一歪又昏睡過去,再無知覺。
虞扶塵摸着頭上鼓起的青包,心道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師父三魂七魄不全,腦子不正常也就罷了,徒弟居然也有半夜夢游的毛病,一對奇人碰在一起,他以後的日子絕對少不了有趣……
耽擱這會兒,他犯困的厲害,沒了耐心,正要催促風長歡回去睡覺,就見那人拉着他的手,側卧在身畔,神色悵然。
“別趕我走……”
本該是劃清界限的,望着此情此景,虞扶塵有些心軟。
他感到風長歡很是不安,怕重獲自由只是大夢一場,醒來時他仍在淩霄塔下受寒泉聖水的洗滌,痛苦不堪。
他是想親近人的,卻不得不保持三分疏離,很怕他的信任與親近會殃及旁人。
看來這顆腦袋,也沒傻的太離譜……
虞扶塵沒有絕情的抽出手來,也沒有将人擡回榻上,躺下身來,另一只手覆在風長歡冰涼的手背。
“淩霄塔的十年,一定很苦吧。放心,老和尚堅信你無辜,我便會将此事徹查到底,讓這世道還你一個公道。”
風長歡睜開眼來,黑夜之中,他眼中恍若墜着漫天星河,閃爍着希冀。
“你快到年紀了,我為你取表字吧。”
“不必着急,我還沒拜師,名不正言不順的……”
“你遲早要拜在我門下的,早些取了,念及賜名之情,也能拴着你不走太遠。”
原來是怕他跑了……
“成,取個好聽點的吧!”
“嗯……那就叫你三花怎麽樣?”
……
一夜折騰,待得清晨睜開眼時,虞扶塵有一瞬間的錯覺,以為自己仍在佛宗的禪房裏混吃等死。
熟悉的朦胧感,熟悉的冰冷刺骨,以及半邊身子都被壓沒了知覺的酥麻。
他動了一動,想抽出手來,奈何某人死纏爛打擺脫不得,有床不睡,有枕不躺,就愛賴在他肩頭蹭啊蹭的,像只粘人的奶貓。
要是像明斯年那樣的大橘還好些,喝足就睡還不愛搭理人,只要小心翼翼伺候着,不讓他炸毛就成,可懷裏這個分明是看中他的美色,想要他以身侍君!!
身體正蠢蠢欲動,自是要盡快離開是非之地去解決一番,否則被明斯年發現自己與他師尊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睡在一起,他能活剝了自己的皮!!
虞扶塵趕緊縮回了手,想着要不要把風長歡擡到床上,裝作無事發生,就見那人動了一動,睜開眼來。
帶着些委屈,還帶着些不解,被欺負一般,又有些不甘,噘着嘴湊了過來。
虞扶塵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完了,這人是想生吞了他啊……
才剛睡醒,他腦子還不大靈光,對此沒能做出太多反應,連本能的閃躲也忘了,即使明知下一刻自己的結局可能會是掉塊肉,也還是硬邦邦的受着。
“吧唧……”
頰上一涼,虞扶塵腦子“嗡”的一聲,全身的血都沖上天靈蓋,惺忪的睡眼也不模糊了,當即從地上彈了起來,連滾帶爬退出去十幾步遠。
難以置信的摸着面上才剛被那人留下的口水印。
風長歡……這妖人居然親了他一口??!!
頓時感到頭昏腦漲,熱血直流,一時不知摸哪兒才好,深感無地自容,急于脫身,跌跌撞撞奪門而出。
“争點氣啊,對着一個男人硬-氣算什麽事兒啊……”他喃喃自語。
虞扶塵心知自己這是入了魔,是大不敬,自覺有愧于佛祖,正要念段《法華經》清心,倏忽想起老和尚說過的話來:
“當年,無相佛宗也有一位名震三界的仙尊,可他本不是佛宗之人,不可被冠以無相之名,告訴你也無妨。長夜安隐,多所饒益。他也曾功德圓滿,也曾羽化升仙,故以金經之名,世人喚其‘妙法蓮華君’。”
“妙法蓮華君……”虞扶塵細細品着,若有所思。
蓮華……怎覺着這麽耳熟,是不是有誰曾給他念叨過?
深思半晌,方才還劍拔弩張某位,終于沒精打采垂下了頭,虞扶塵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土,這才想起回去住處。
風長歡早已穿戴整齊在庭前望天,一如既往赤着雙腳,他有些心虛。
把那人丢下獨自落跑是不太仗義,可是他沒有辦法,總不能讓人見他一柱擎天的德行誤解什麽吧。
覺着心中有愧,他在身後拍了拍那個蹲在角落裏,頭也不擡的霜色背影。
突然被人碰觸,風長歡回過頭來瞪了虞扶塵一眼,氣哼哼不再理人。
後者正要服個軟說些好話,又見那人懷裏多了個毛茸茸的黑團。
頭上兩只長耳垂在圓鼓鼓的腮旁,三瓣嘴嚼着半片葉子,瞪着通紅的眼睛,被打擾的有些惱火。
被這一白一黑的一人一兔,兩雙血眸齊齊注視,虞扶塵徹底蔫了。
無計可施,虞扶塵擠出個谄媚的笑臉,順便摸了摸黑兔子的頭,心裏琢磨着是紅燒好吃,還是麻辣可口,大着舌頭誇道:
“嗯……小別致長的真東西,好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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