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文東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覺,醒來時先看見窗外天黑了,病房內開着小燈,走廊上的明亮燈光從房門的玻璃透進來,屋裏并不昏暗,至少文東能清楚地看見坐在小沙發上低着頭捂着臉一動不動的華臨。

“……臨哥?”

華臨回過神來,擡頭看病床上的文東:“醒了?感覺怎麽樣?”

一邊說一邊起身過去幫忙試圖坐起來的文東。

文東笑了笑:“好多了。你坐多久了?”

“剛來。”華臨摸了摸他的額頭,說,“別動,測個體溫。”

文東配合地測體溫,一邊問:“作總呢?”

“換腦子去了。”華臨看了下度數,“暫時是退燒了,但你這回拖太久了,暫時別出院,穩定了再走——不準有意見!”

文東笑道:“好。”看看四周,嘆了聲氣,“那我能不能轉院?你家醫院有點貴啊。”

“活該。貴我也不會給你打折。”華臨無情地說,“有問題你找張作,他送你來這的。”

文東家附近就有一家三甲醫院,張作不送,非穿越大半個城市把一個高燒的病人送這兒來,用腳都猜得到這傻缺打的什麽主意,簡直有病。

張作起初是确實沒想到自己這行為可能存在的嚴重性,他只想着助攻,就一個發燒嘛能嚴重到哪兒去……後來聽華醫生罵了一頓,自知理虧,半句嘴沒敢還。

最後張作被憤怒的華醫生轟走了。

文東也沒覺得發個燒是多大的事兒,他只以為華臨是不高興張作助攻,忙解釋道:“作總這人你知道,就是愛開玩笑,沒個輕重。怪我。你別生氣,我等下就跟他說清楚。”

說着就去拿手機。

華臨趕緊搶過他的手機,皺着眉頭說:“從現在開始,除了你媽和沈謂行,誰也別聯系,給我躺到你好了出院為止!你到底命要不要啊?一個一個都腦子有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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罵完,華臨立刻冷靜了下來,深呼吸一口氣,音量降下去,不自在地說:“不是,不好意思,我不是罵你,就是……醫生嘛,看到這情況有點着急上火,你別想多了。不好意思啊。餓嗎?先喝點水,多喝點水,我給你削個蘋果……”

文東拉住準備去倒水的華臨的衣袖,關心地看他:“沒事吧?”

“……沒事。別拽我,我給你倒水。”華臨說。

文東沒松手,看着他的眼睛問:“那個人又找你了?”

華臨沉默了兩秒,說:“不關你的事。”

“我關心你。”文東說。

“你先關心你自己吧,這麽大個人了還打架,被人打成那樣還不知道去醫院,沒死算你命大……”華臨說着說着怔了一下,皺眉對上文東的眼睛,“你說老實話,你跟誰打的架?是不是薛有年?”

文東一時沒回答他。

華臨自己先細細回憶起來,白天他見到薛有年的時候雖然沒細看這變态,但粗略一看好像沒有外傷。

雖然薛有年以前就有健身的習慣,說不好能不能打,但文東打架肯定不弱,沒道理文東被打成這樣而薛有年毫發無傷……

當然了,距離文東打架過去快一個月了,其實如果文東一開始就老老實實去醫院待着,算時間現在倒也能痊愈了。

所以薛有年是痊愈了還是根本沒受傷?還是……

“是不認識的打手嗎?”華臨問。

他懷疑薛有年買兇打文東,甚至說不定一開始是打算買兇殺文東的,沒殺成罷了。

文東失笑:“什麽跟什麽啊……”

“嚴肅點!”華臨瞪着他,“現在不是你嬉皮笑臉的時候。”

文東見他是真急了,只好和盤托出:“行行我說,你別生氣……是我去找他打了一架。沒別人,就我跟他倆。他好了啊?”

要不是看這傻缺還病着沒好,華臨就想敲他一頓,當下沒好氣地說:“什麽好不好,他就跟沒事一樣!”

文東趕緊給自己挽尊:“不是,當時他肯定不比我好,我沒輸,真的!一開始我以為他不能打,也不好太欺負他,就想着下手輕點兒,輕了敵,結果他跟我說他練過,那我就沒顧慮了,後來就是我摁着他打了。”

“你有病吧!誰要你比這個!”華臨要抓狂了,“你吃飽了撐的去找他打架幹什麽啊!”

文東滿臉寫着無辜,說:“看他不爽啊。”

“你——”華臨惡狠狠地抓了兩把空氣,“你以後別惹他!”

文東不高興了:“什麽叫我惹他?是他惹我。”

“你不知道他——”華臨猶豫了一下,看了下門口,确認沒別人,然後看回文東臉上,壓低了聲音,放緩了語氣,非常認真地說,“文東,我不是跟你開玩笑,也不是為了別的,不是我怕欠你人情,我要你別惹他只有一個原因:他是個變态。”

文東不屑地說:“這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你不知道!”華臨坐到床沿,咽了口唾液,深呼吸,聲音越來越小,“他殺過人。”

文東一怔。

華臨的臉色很難看,猶豫了很久才繼續說下去:“我可以跟你說一點以前的事情……但你保證不能跟別人說,你媽和沈謂行都不能說。”

文東卻說:“你不想說的事情不用說,說實在的,我真的不好奇,因為我猜那肯定不是好事兒,你別記着了,也別說了,都過去了。”

“……”華臨又沉默了一陣,然後說,“我想說。”

文東說:“我不想聽。”

“……你不想聽也得聽!”華臨怒道。他就沒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準備要跟文東說黑歷史,結果這貨居然說不想聽!

文東挺無奈的,但他知道華臨就這性格,有時候越不讓幹什麽就越要幹什麽。眼看是攔不住了,他只好點頭:“你說吧。”

華臨說得極度濃縮,就說他當年去國外讀書,和薛有年談過一陣,後來他發現薛有年不對勁,和幾樁人命案有關系,就分手了。隐去了挺多關鍵信息,比如他算是被薛有年誘|奸的,比如薛有年拿他當他爸的替身。

細說起來太丢人了。

文東聽着覺得有些對不上,直覺事情沒這麽簡單,但華臨這麽說,他就這麽聽,沒問。

聽完了,他認真地想了想,對華臨說:“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現在也來不及了啊,我該不該得罪他的也得罪了。”

華臨說:“那你別繼續得罪了啊!”

文東笑了笑:“我不怕他。”

華臨皺眉:“我也不怕他,但他是個變态,不知道能幹出什麽來……”

“那你為什麽不跟他複合?”文東問。

華臨正要罵他有病,文東說:“你能跟他對着幹,我也能。”

“我跟你又不一樣,他又不會殺了我。”華臨瞪眼。

文東輕松地說:“那時候是在國外,現在嘛,是強龍不壓地頭蛇,我倒還想知道他能怎麽對付我。”

“你——”

眼看華臨要急眼,文東趕緊拉住他的手:“好好好我不去找他事兒了!”

華臨剛松口氣,文東又說:“不過如果他再找你的事兒,那我能忍就不是男人。”

“……你中二病又犯了?”華臨沒好氣地問。

文東笑笑。

“反正你別搞事。”華臨不放心地再三叮囑,“他不能拿我怎麽樣,頂多惡心一下我,對你就不一定了,等下反而讓我為難。”

文東看了他一會兒,說:“放心,我有分寸。”

“你最好有。”華臨說。

文東又笑了起來,松開他,吊兒郎當跟說笑似的,說:“那你也得注意點,萬一他變态起來軟禁你呢,小說裏都這麽寫。”

華臨的表情卻很認真,皺眉說:“這在他身上就不是小說裏都這麽寫了,是社會新聞發生過的舊例。”

“……我開玩笑的。”文東說。

“一點也不好笑。你是不是沒把我剛才跟你說的那倆人命案聽進去?我又不是代小京,我沒疑神疑鬼,是真的……”華臨急起來,手在空中亂擺。

文東忙抓住他的手:“我沒那意思,你先淡定下來。我是怕你太緊張了,緩緩氣氛,臨哥,你冷靜點!你——”

眼看華臨冷靜不下來,文東只好把他拉得跌進自己懷裏,安撫地拍他的背,一邊小聲勸。

華臨這下子從噩夢裏醒過來了,想脫開文東,但猶豫了一下,沒急着動。

說實在的,難受的時候能有人給他個擁抱的感覺很好,讓他覺得很有安全感,心裏也好受多了。

這麽多年來,文東是唯一一個知道他這個秘密的人。

這麽多年來,他并不是從沒有想起薛有年,那種時候都只靠他自己熬,他沒法兒得到別人的安慰。

哪怕別人安慰他也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但是,至少有那麽個人的存在。

華臨從小在情感上就不夠獨立,他習慣了有困難找大人,習慣了周圍人對他的寵愛和照顧。但薛有年這事兒的苦他沒法兒、沒臉跟別人訴,就還挺委屈的。

現在想着反正文東也知道了,被文東順着毛,華臨特舒坦,他覺得自己能維持這姿勢一晚上。

但為了防止自己看起來有點表,華臨低聲說:“別誤會啊,就是朋友之間的擁抱,你別想太多啊。”

文東憋着笑,說:“是好朋友。”

“對,對,是好朋友。”華臨急忙附和。

文東抱着他,一邊繼續順毛,一邊垂眸看了看他的耳朵,心裏想也不知道“好朋友”之間能不能咬咬耳朵。

算了,一口吃不成胖子,別太冒進。

于是,這對好朋友抱了挺久挺久,直到走廊裏傳來查房的聲音,華臨趕緊推開文東,起身整了整衣服,對推門進來的護士颔首打了個招呼。

護士笑着叫了他聲“華主任”,過去床邊給文東檢查了一下,說燒基本是退了,到明天上午沒複燒基本就是沒事兒了。

等護士去別的房查了,華臨說:“我也走了。”

文東撒嬌:“就走啊?”

“什麽‘就走啊’,你知道現在淩晨幾點了嗎?”華臨對着文東晃了晃腕表。

文東說:“我記得你明、不是,今天沒班啊。”

“你能不能記點你該記的東西。”華臨沒好氣說,“我不上班我回家休息行不行。”

文東的臉皮特別厚,說:“作總都給我開了VIP病房,你就睡這兒吧,旁邊那床也不差啊。”

“我看張作是對你有意思,他肯定是深櫃,你收拾收拾趕緊嫁入他張家豪門吧。”華臨鄙視地說着,往門口走,“走了走了。”

文東就沒再攔他,只說讓他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作者有話要說:  沈謂行:blbq,不知道在搞什麽(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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