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Jan洗完澡出來,見文東靠在兒童房門口玩手機。
文東聽到聲音擡眼看Jan,問:“你睡前要喝熱牛奶嗎?讀故事書?唱兒歌我也行。有你就說,別客氣。”
Jan搖了搖頭,默默地看向文東的身後。
文東說:“他明天要上班,睡覺去了。醫生嘛,要集中精力給人看病,所以特別注意休息。”
Jan聽出他是在安慰自己,感激地對他笑了下,但笑容很快散去,很難過、很認真地問文東:“你是好人,可不可以請你把我爸爸還給我們?求求你了。”
文東撓了撓臉頰,走到Jan面前蹲下,與他平視,說:“我不會跟你搶爸爸,也不可能跟你搶你爸。”
“但是——”
“但是,”文東打斷他的話,“你爸是成年人,他想要怎麽做是他自己的選擇,也是他的權利。他不是一個物件,誰也不能把他還給誰。”
Jan握了握小拳頭,委屈又倔強地說:“他是我爸爸,他對我有責任。”
“如果他真的是的話,你這句話是對的。”文東說。
Jan生氣地瞪他,憋着眼淚說:“他就是!”
“我沒否認啊。”文東說,“我只是想跟你說,如果他是你爸,确實他對你有責任,而且以我對他的了解,他肯定會養你,肯定不會不要你,所以你根本沒必要為了這個擔心。但我想你擔心的也不是這個,你只是希望他能連你薛叔一起要了。那這就不合理了,你薛叔又不是他親兒子。你說是不是?”
Jan低着頭,沉默了很久,然後低聲問:“你和他在談戀愛嗎?”
文東笑笑:“我倒是希望是這樣,但目前我還只是在追他。”
Jan小小聲說:“可是薛叔對我真的很重要,薛叔真的很愛我爸爸,他好可憐的,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文東打斷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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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啊?”
文東一攤手,說:“因為你又不是我兒子,我為什麽要聽你的追不追誰?”
“……可是,你是好人……”
“我可沒承認我是好人,我以前幹過的壞事兒多了去了。”文東理直氣壯地說,“不騙你,我這人沒道德,沒法兒被道德綁架。甚至我還覺得我好可憐,我好窮啊,我都這麽窮了買彩票還不讓我中獎,太不公平了吧!我都這麽大了,為什麽我爸還不帶着十套房一個億來找我?”
“……”
Jan張了張嘴,想說“那你不是好人、你還做過很多壞事、你又窮,你就更不應該追我爸了啊”,但又覺得這太不禮貌了,只能改口,勉強安撫他兩句:“可我覺得你就是好人,你今天對我這麽好,你的同事也都和你關系很好。”
文東擺擺手,滿臉寫着“真誠”二字:“所以你說我多可憐,我都這麽優秀了,可我還沒錢,不比你薛叔可憐?你跟你爸扶貧還是先考慮我吧,薛叔那麽有錢有社會地位,他一個人也會很幸福的,真的。”
Jan:“……”
他不想和這個人說下去了,他年紀小小,以往跟着薛有年都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哪兒接觸過這種混不吝啊。
文東憋着笑看Jan吃癟的樣子,又問:“吃晚飯的時候不是挺困嗎?洗了個澡清醒了?”
Jan趕緊順坡下驢:“困了!”
文東卻又叨叨起來:“餓沒餓?晚飯沒吃多少。我跟你說,你這年紀長個子的時候,多吃點長得高,千萬別餓,我讀小學的時候有個同學說要減肥,餓得跟個猴子似的,瘦是瘦,去年我碰到這人長好矮。還有,我媽不高,她說我爸也不高,但我高,為什麽呢,因為我小時候吃得多,拉都拉不住……唉,說起來又挺可憐的,我小時候我家好窮,飯都吃不飽,親媽還讓我少吃點,別人家親媽都是讓多吃點,唉,我好可憐。”
“……”
Jan超級無語。
他簡直想不明白為什麽他薛叔的情敵會是這種人!
文東又問:“哎,你吃過燒烤沒?我怎麽覺得你燒烤都沒吃過呢?就夜宵攤子上那種,羊肉串,麻辣燙,牛油什麽的。”
Jan耗盡自己所有的禮貌保持耐心,搖搖頭說:“那些東西不健康。”
“又不讓你當飯吃。”文東露出一看就不像好人的賊笑,看了眼門口,壓低聲音誘惑道,“我帶你吃夜宵去。就這附近有個夜市,這個時間最熱鬧了。不光是有吃的,還有玩兒的,可比你今天下午玩的那些更爽,好多小孩兒去。去不去?”
Jan:“……”
他對吃的不感興趣,但對玩的很心動。
比下午還好玩的好玩得是什麽程度的好玩啊……
文東拉他:“走,走。”
Jan被拉起來走了兩步,煎熬着艱難地搖了搖頭:“……我不去。”
文東勸了他一陣,見他堅持,只好說:“那行吧。那你現在是睡覺?”
Jan生怕他拖自己出門,趕緊點頭:“我困了。”
“行,你睡吧。”文東問,“要不要給你念故事?”
Jan有點怕他這過火的殷勤,一副想上位當自己後媽……啊不,後爸的樣子。Jan警醒着,謹慎地說:“不用了,謝謝,您也去休息吧。”
文東離開後,Jan躺在被子裏,閉着眼睛,想着白天的小企鵝們,很快就睡着了,夢裏回到了海洋館,和小動物們手拉着手轉圈圈……
忽然,Jan聞到了一股特別香的氣味,香得他肚子餓到疼起來了……
Jan坐起來,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轉頭看着盤腿坐在自己床邊地上正吃東西的文東,差點兒哭出來:“……你幹什麽啊……”
文東友好地拿個烤串遞向他:“羊肉串,吃嗎?”
“……不吃!”
“真不吃?”文東說着,自己又吃了一口。
“……不吃。”
“但是你在咽口水了。”文東說。
“不吃!!!”
“不吃就不吃,發什麽脾氣啊。”文東說,“那我出去吃。”
Jan惱火地看着大壞蛋走到門口又走回來:“哎,忘了給你個東西。”
大壞蛋把一串綁在一起的玩偶放到被子上:“送你的。”
Jan皺着眉頭,低頭一看,是一堆憨态可掬的Q版海洋動物的布玩偶。
大壞蛋……不是,是文東,他說:“都是我玩游戲,套圈打槍贏的。讓你跟我一起去吧,你不去,虧大了吧?好多小孩兒在那玩……走啦!晚安。”
說完,文東提着燒烤往門口走,走到那兒又停下來,回頭看Jan:“真不吃啊?就吃一口,一口肯定吃不死人。我一朋友的攤子,肯定幹淨,我跟你保證。”
Jan:“……”
華臨睡得很不安穩,大半夜醒來,望了會兒天花板,忽然來了精神,下了床,踩着拖鞋,蹑手蹑腳地出了卧室往兒童房去。
——這不就是搞檢測樣本的最好時機嘛!
先把牙刷拿了。
小孩應該睡得挺死的,說不定流口水,也可以弄點……
咦,客廳燈忘關了嗎?算了,這不重要。
華臨站在兒童房門口,深呼吸兩口氣,伸手輕輕地推開門——
他與正在一臉莫名冤屈、但嘴沒停地吃着烤串的Jan四目相對。
滿屋子重口調料味直撲華臨的嗅覺系統。
文東看到Jan瞬間石化,轉頭看了過來,笑着打招呼:“臨哥,你吃——”
華臨打斷文東的話:“你給他吃什麽?哪來的?”
文東說:“就附近那夜市啊。烤串呗。”
華臨服了這家夥,忍着脾氣轉向Jan:“太晚了,別吃了,去刷牙,睡覺。”
Jan忙把吃了一半的烤串放回餐盒裏,起身去洗手間刷牙洗臉,然後爬回床上,自己把小被子蓋好,用力閉眼睛催眠自己已經睡着了!雖然這麽想不太好,但他很難不懷疑大壞蛋是故意陷害他的!
華臨開窗散了滿屋子味道,見Jan睡了,皺着眉頭示意文東跟自己去了主卧,關上門就問:“你搞什麽?吃出毛病來算你的啊?”
文東解釋:“我問了他,他沒什麽過敏的,而且那是我朋友的攤兒,都是幹淨正規的,不是地溝油老鼠肉那些……”
華臨打斷他的話,怒道:“你知道他什麽情況啊?萬一出事了,訛不死你!”
文東确實沒拿請小孩吃烤串當回事兒,可見華臨這麽生氣,就趕緊改了口風,舉手發誓:“我錯了,我再也不給他亂吃東西了,不然我是狗。”
華臨還是瞪他。
文東繼續反省:“我還錯了,我不該跟你頂嘴。”
華臨沉着臉說:“去睡覺吧。”
文東應了一聲,往門口走了兩步,回頭看華臨在鋪被子,三兩步過去從身後抱住他,趕在他罵人前十分矯揉地撒嬌:“臨哥我怕怕~”
“你有病吧!”華臨起了一胳膊雞皮疙瘩,試圖甩掉這家夥,但沒成功,“滾蛋!別趁機占我便宜!”
“我真的怕。”文東不松手。
華臨以為文東說的是怕薛有年報複他,沒好氣地說:“現在知道怕了,早幹什麽去了?我讓你別搭理他們了,現在怕有什麽用。算了,你別怕,我想辦法,本來也不關你的事……”
“啊?你說什麽?”文東無辜地說,“我是怕你還生我氣啊。”
“……”
華臨轉頭和一臉造作的文東對視兩秒,冷漠地說,“滾。”
文東憋不住了,抱着華臨笑得前仰後翻,然後被華臨連抽帶踹地趕出了主卧。
第二天華臨要上班,文東的意思是他能幫忙繼續帶Jan一天,但華臨生怕這想一出是一出的大爺搞出幺蛾子來,死活不同意,文東也只好罷了。
好在Jan确實乖巧,自己在華臨的辦公室找了個角落坐着,安安靜靜地看書做筆記,有時候擡頭看華臨給人診病。
快到十二點,華臨送走最後一位患者,正要叫上Jan去食堂吃飯,辦公室的門就被人敲了敲:“華主任,有空嗎?”
華主任高冷地說:“沒空。”
“再沒空,飯也得吃啊。”文東笑嘻嘻地進來,亮了亮手上提着的袋子,“愛心午餐,全是你喜歡吃的菜。”又扭頭問Jan,“上午乖不乖?”
有病吧這人,扮後爸還扮上瘾了。華臨非常無語。
文東吃了午飯就走了,到傍晚時分,薛有年來了,說接Jan。
華臨沒什麽話跟他說,點點頭就讓他接走。
薛有年看着華臨,溫和地說:“我想你今明兩天會有些事情忙,這次就不約你吃飯了。”
華臨淡淡道:“以後也不需要。”
薛有年笑了笑,牽着Jan走了。
……
翌日,自願加班的華臨在半夜十二點拿到了他的加班成果。
文件袋就擱在他的辦公桌上,他開着臺燈,盯了很久很久。
不想拆。
但拆肯定是要拆的。
事實上,親手把那張紙放進文件袋再來拆本身就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
但華臨不想看那張紙,他甚至埋怨起這個文件袋不能自燃。
……
叮咚——叮咚——
砰砰砰。
“文東!文東!”
華臨門鈴也按了,門也敲了,人也叫了,半天沒人來開門。他擡手又看了眼時間,半夜十一點半,按道理文東不該這麽早睡。
他摸出手機打了過去,過了很久,準備挂了,文東才接手機:“臨哥?什麽事?你等等啊……”
華臨聽着文東那邊鬧哄哄的背景音,一猜就在酒吧,本來心裏一直七上八下的不安,這下子直接暴躁,不管文東說什麽,直接挂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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