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古有貴妃醉酒,今有華臨醉煙。

華臨把車開到郊外一個偏僻路邊,摸出手套、口罩、護目鏡、鴨舌帽和沖鋒衣,慢條斯理地裝備齊全,下車從後車廂裏拿出一根棒球棒,朝停在不遠處的薛有年的車走過去。

薛有年:“……”

“下來。”華臨淡淡地說。

薛有年二話不說,開門下來:“臨臨,我——”

華臨舉起球棒朝他車一頓猛砸。如果不是最後的理智還在,華臨想砸真不是這車,而是人。

啊呸,那不是人。

薛有年沒阻止華臨,只是靜靜地看着。

華臨砸累了停下手,回頭看了薛有年幾秒,轉身朝自己車回去。

沒走兩步,就被薛有年從身後抱住了。

華臨身體一僵,惡心起來,掙紮道:“你有病吧!滾!”

薛有年緊緊地抱住他,不管他怎麽又踹又咬都不松手:“臨臨,我知道錯了,你怎麽罰我都行,別不要我。”

華臨罵道:“一把年紀了來這套你惡不惡心!松手!變态!松手!”

薛有年就是不松手。

他本來不敢的,他只敢不遠不近地跟着華臨的車,絕不敢強抱住華臨。但是,華臨砸了這一通車,他突然就敢了。

至少,華臨在發洩情緒,說明華臨有情緒,而不是像之前那樣冷冰冰地完全不理他。薛有年不認為華臨砸車是個壞事,這反而代表華臨動搖了,否則以華臨的性格不會做這種事。

華臨鬧了一陣,累了,停下來輕輕地喘着氣,腦袋都有點缺氧懵。突然,他臉色一變,掙紮着回頭對薛有年就是一巴掌甩臉上:“你有病啊!變态!”

薛有年這下子松了手,還退後兩步,臉都紅了,一個勁地道歉。

華臨嫌惡地瞪他,忽然露出點後知後覺卻又竭力隐藏的害怕來。

這是個荒郊野外,沒有監控,沒有人家,旁邊有條架高的高速公路,這個點過往的車不多,很快就開不見了。

實在是殺人放火抛屍的好地方。

當然,薛有年不會殺他,但能□□他綁架他啊。

薛有年從華臨的神色中反應過來,急忙又退後兩步,無措地說:“你別怕,我不碰你了。”

“你最好是。”華臨都不敢轉身,一邊警惕地看着薛有年,一邊這麽往後退,退到自己車旁邊,突然想起件事,咬着牙說,“我跟你說,從現在開始,不管文東遇到什麽所謂的意外,我都會算你頭上,你最好別動他,不然——”

華臨沒跟人這麽逞過兇,一下子卡詞了,想了想,實在說不出“有你好看/後果你承擔不起”這種他覺得羞恥萬分的臺詞,憋了半天,扔下一句:“不然你這輩子別指望我原諒你。”

想想不對勁,趕緊補上,“但也不是說你不動他我就會原諒你的意思,我不可能原諒你……但你也不能傷害他!反正……反正他出了任何事我就、我就割我自己!”

薛有年:“……”

華臨:“……”想死。還好沒第三個人聽見,不然真別活了。

他死死地盯着薛有年,如果薛有年笑出來他就……他也不能幹什麽,但他會非常生氣!

好在薛有年沒笑,只是認真、懇切地說:“我向你保證,我絕對沒有傷害文東的意思,他是你的朋友——”

“別裝了,你知道他追我。”華臨說。

薛有年不慌不忙,溫和地說:“是,我知道。但我不會為了這種事情傷害他。他對你沒有惡意,相反,他帶給你很多快樂,我很感謝他。”

“……你有病吧!輪得到你感謝?跟你有什麽關系!”華臨停了下,問,“所以傷害我的人你就會傷害,是這個意思嗎?所以你殺了張博。但Peter傷害我什麽了?”

薛有年并不進套:“我說過,他倆的事情與我無關,臨臨,你為什麽就是不相信我。”

“我現在就覺得你這态度讓我沒辦法相信你說你不會傷害文東是真的!”華臨說,“你到現在都不承認你殺了張博和Peter。”

“那不是我做的事情,我當然不能承認。”薛有年無奈地說,“而且,一碼事歸一碼事,關于文東,我可以向你發誓我不會因為他喜歡你而傷害他。甚至,他為了保護你而來挑戰我,我很欣賞他。”

“……”

果然變态就是變态,腦回路仍然是這麽的令人費解。

華臨想了想,為了确保文東真的不會出事,臉也不要了,忍着巨大的羞恥心說羞恥臺詞:“好,那你發誓,如果你害文東,我立刻暴斃。雖然你可能覺得發誓沒用可以随便亂發,但這個誓肯定是真的!”

薛有年:“……”

啊啊啊啊這比看電視上演員說出來的恥度還要乘以100啊!沈謂行演戲的時候不會想死嗎!

華臨雞皮疙瘩都被自己弄出來了。

過了幾秒,薛有年輕咳一聲,說:“我可以保證我說的話是真的,我用我自己的命發誓,不用你的。”

華臨果斷拒絕:“你的命沒有價值。”

“……”薛有年的态度也很堅決,說,“無論怎麽樣,我向你保證。但如果你一定要我用你發誓,我不會。你如果不相信的話,我也沒辦法。”

話到這份上,華臨見好就收,扔下一句“你最好記住,不然我肯定讓你後悔”就火速開門進去、鎖門,系安全帶,把車開走。

至于薛有年能不能開那部破車回去,關他屁事。

最好不能。

薛有年消停了一天,第三天的時候開了部新車又出現在了華臨的車後面,跟個癡漢似的。哦,不是“跟...似的”,而是他就是。

華臨懶得再砸他第二次車了,當他不存在。

前天和師兄在酒吧裏相遇,當時師兄說給華臨介紹個學生,華臨其實沒太放在心上。當時文東生怕這師兄泡華臨,很刻意在那橫插一腳,氣氛有點尴尬,很可能這師兄只是拿學生做個筏子扯開話題。

但第二天上午師兄就發消息約華臨,華臨也并不怎麽驚奇,順其自然,應了下來。

醫院是他家的,招賢納士是他這少東家該做的嘛。

兩邊約在了一家挺有格調的咖啡館,華臨到的時候,師兄和那學生已經坐那了。

華臨走過去,在師兄的介紹下和那學生互相打招呼。

學生叫嚴言,挺俊秀白淨一小夥子,戴着副黑框眼鏡,穿着舊、便宜但整潔得體的衣服,舉止間有一點腼腆,但也能說大方,一看就是個老實搞學習的,很招人好感。

華臨那師兄當時确實是被文東攪得有點尴尬所以随便找了個話題,但他喜歡嚴言這學生也是真的,一直想幫忙給嚴言推薦個好去處也是真的,只是之前沒想到華臨身上罷了。回頭他認真查了下華氏醫院,是真覺得不錯才聯系兩邊。

華臨剛坐下,師兄就開始瘋狂地誇嚴言。

嚴言有些不好意思,但也不扭捏,只是露出些羞澀的笑容。

好不容易等師兄尊口說渴了、喝起咖啡潤嗓子,華臨抓緊機會和嚴言聊了起來,嚴言都應對得挺不錯。

師兄笑着在旁看了會兒,問:“怎麽樣,親師兄吧?不是真的好苗子,我也不推薦給你。”又對嚴言說,“你別看華主任年紀輕,長得也帥,就覺得他不厲害,那——他可比我牛多了。當年留學的時候,拉爾夫都想收他,他還沒畢業就直接進拉爾夫的核心項目組了,不過有本事的人就是牛,有情操,說要回國效力就非要回國效力,拒絕拉爾夫第一人。”

華臨:“……”

我什麽都沒說過,都是你們自己編出了一臺戲好嗎!

嚴言笑着說:“我知道,我拜讀過華老師很多論文,一直都很崇拜華老師。”

除了師兄打開話匣子說起留學時候的事瘋狂踩華臨雷點外,這次會面很順利很愉快,華臨和嚴言基本上已經雙方都拍定了下來。

師兄這時候接了個電話,說學校裏有點事催他過去,他就向華臨道了聲歉:“本來想還請你吃個飯的,下次吧。”

華臨跟着起身:“嗯,不急。路上小心。”

師兄又看嚴言:“我帶你一起回校?”

嚴言搖搖頭:“謝謝老師,但我晚上在這附近有個零工,就先不回校了。”

師兄嘆了聲氣:“跟你說多少次了,專心搞學習,那點零工賺幾個錢,借你又不要……算了,随便你了。華臨,那你跟他再聊會兒吧,我先走了。”

華臨點點頭,目送他離開,然後坐回去,和藹可親地看跟着坐回去的嚴言,說:“如果時間夠的話,我們等會兒吃個飯吧,也快飯點了。”

嚴言點點頭,說:“其實,我有些話想和您說。”

“說吧。”

嚴言誠懇地看着華臨,說:“您可能支助的學生太多,所以對我沒什麽印象,但我一直很感謝您,想當面向您道謝。”

說着,站起來向華臨深深鞠了一躬。

華臨忙讓他坐下:“別搞這麽正經,都看這邊了……我記得你。”

只是覺得沒說的必要,也顧忌着對方的自尊心,華臨就一直裝不認識。

事情是這樣的,華臨家有錢,但全家都特接地氣,有錢也不知道怎麽霍霍,就拿來做善事。華臨被他爸媽帶着一起搞慈善,初中就開始獨立拿零花錢幫扶、贊助家境貧困的尖子生。

這嚴言年紀上比華臨小不了太多,今年也二十五六了,和文東差不多大,但因為華臨從自己高中就開始資助這孩子,所以心理上就跟他長輩似的,自然生出長輩的慈愛。

華臨有時候閑着沒事兒就看看自己資助的那些人的近況,因此特意關注過嚴言的論文。

說起來,嚴言早些年還給華臨寫過幾封感謝信,好像是他讀初中的時候吧。信寫得挺情真意切的,但華臨怕他是被機構或者家人或者什麽的逼着寫來籠絡自己這資助人,就很沒必要。

所以華臨就回了一封信,委婉地讓他別寫信了,沒空回,只要他好好學習、做個好孩子,資助人就會很開心。

那之後嚴言除了逢年過節寄封自制明信片外,再沒寄過別的了。

和嚴言吃了頓飯,嚴言中途說去洗手間,華臨猜他是去偷偷結賬的,沒說破,讓他去了,反正這頓飯也不貴,倆人四個菜,不到兩百。

走的時候嚴言坦然地把剩菜打包了,這令華臨更欣賞他了,覺得這孩子特踏實。他都想給人開個後門了,比如到時候把人招醫院裏後工資補貼這些都給高些。

倆人在路口分開,華臨心情挺不錯的,被薛變态跟車也不生氣了,開開心心地開車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文東:沒事,文案上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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