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1)
子良終于痊愈了。他再次匆匆出國了。
然後,子玉的婚期定下來了。婆婆說無論怎樣反對,子玉堅持要嫁給她的心上人。于是也就只能随她心意了。婆婆很傷感,說筱雨啊,我的一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是這樣對待婚姻大事的。
我的心一緊,她也是在說子良,她可是在變相地在責備我?是我搶走了她的兒子啊。讓他們母子相隔不得相見。我想想筱良,我是一刻也不能離開我的兒子的啊!我第一次意識到,在婆婆面前,我竟是如此殘忍無情的一個人!一個罪人!
婆婆說,筱雨,我們知道你教書沒有空,子玉的婚事就定在國慶節,正好你有假期,筱雨,你來參加妹妹的婚禮吧,好嗎?子良又不在家,你就是代表啊!筱雨,你一定要來。要是方便,你把筱良也帶來好不好?我很久沒有見到他,我都不記得他的小臉了。筱雨,你來吧,叫你媽也來,筱良離不開她啊!你們一定要來呀!
我心裏直泛酸。如果是我的母親這麽哀求似的懇求我,想見見孫子,哪怕刀山火海我也是一定要連夜趕去的。難道婆婆就不是媽媽嗎?我一直期望子良把我媽當親媽一般孝順,那麽我是否同樣做到了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否可以反過來說,欲施于人先施于己?
十月一日,我如約而至,媽媽也去了,兒子也去了。像所有幸福的新娘一樣,子玉微笑如花。我當年也是這樣在婚禮上充滿期待的。她也許是記着在我家時我對她的種種苛刻,她對我很冷淡,也許這是我心虛吧。婆婆說,筱雨,你大一點,在你面前子玉永遠是個孩子是你妹妹,你別怪她,她只是婚禮事多太忙了。
然後,我第一次見到了子良的弟弟子強。一個看起來很木讷的男孩子。當國慶假結束,我帶着媽和兒子準備離開時,公公婆婆一起滿臉懇切地對我說:"筱雨,子強已經快畢業了,學校要求他自己聯系單位實習。我們一年四季都不在岸上,總忙于生意,無法過問子強的事。筱雨,你是大嫂,你幫幫子強好嗎?你在家鄉熟人也多,幫子強聯系一家單位吧?"
我開始覺得這像一個陷阱,我來這裏本身就是掉進了一個陷阱!我知道接下來的會是什麽,子強的住宿,子強的工作,甚至會發展到日後幫子強介紹對象……
子強帶着他所有的行李搬到了我家。他是這麽大的一個男孩子,我只能單獨把一個房間給了他。想把寄住在家裏的學生退回家去,可是學期已到半途,人家突然之間住到哪裏去呢?只好讓她再住寫日子給她緩沖一下了。等她家長想到辦法了再說。家裏的沙發運到了鄉下,寄住的學生和我暫時住在客廳裏,媽和兒子一個房間。
子良打電話回來,婆婆告訴他子強到我家居住,子良說了很多好話:"筱雨,謝謝你。我不在家,你能把一切處理好,還照顧我的家人。筱雨,你對子強好一點。我就這麽一個弟弟,子玉……"子良嗫嚅了一下,沒再往下說。什麽意思呢?是說我對子玉很不好,讓她受委屈了,要我通過善待子強來彌補嗎?我心裏像堵了口氣,但沒有追問。
媽說家裏太擠,每個星期六星期天都帶筱良回鄉下去了。
我從書店看完書回來,從樓梯裏就遠遠聽到我家樓上鬧哄哄的。我輕輕地上去用鑰匙打開門把腦袋探進去一看,發現子強竟帶着好些女孩子在飯廳裏吃飯,吵吵嚷嚷的。原來子強竟是一個這麽活潑的人啊。我還以為他木讷,還以為他不擅言辭,以為他沉默寡言,原來在他的同伴中間,他竟是一個這麽飛揚的人。不知是誰先發現了我,突然房間裏就靜下來了。大家都看着我,沒有一點聲音。我覺得我好象回來得特別不是時候。"我……我找一份資料。"我倉促地說,匆忙把買回來的菜藏到背後,"你們繼續玩。"
我悄悄地退出去,剛到樓下,就聽見樓上恢複了喧鬧。底樓的鄰居好奇在樓梯口好奇地問:"馮老師家今天很熱鬧啊。有客人?""噢……"我遲疑着揣測鄰居的意思,是太吵了,影響鄰居了嗎?"不好意思,我讓他們小聲一點。""沒事沒事,難得的。"鄰居好脾氣地笑笑,關上了門。
我站在車庫門口,看着推出來的車,不知道該到哪裏去。我大一家牛肉面店裏,草草吃了一碗面。
等我回去時,家裏空蕩蕩的,人都已經不在了。惟有電視機、音響和電腦都還開着,延續熱鬧的氛圍。
這樣的場景在每個周末開始成為家常便飯。
婆婆經常來電話,對我說弟弟還小,我年紀大一點,要我凡事多擔待。呵呵,和子良吵架,他比我小,要我讓着他;遇到子玉,她比我小,我該讓着她;現在是子強,我又比他大,我也要讓着他,每個人都要我讓着,誰讓着我呢?嫁給子良,真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啊。
大概一個月以後,我正在辦公室備課,我媽來電話說,公公婆婆來了。我很吃驚,一點都沒預兆,沒提前說啊。晚上回到家,公公婆婆赫然就在眼前。他們說,他們那裏連降大雨,根本沒辦法做生意。怕子強在這裏給我太多的麻煩,就趕來看看能否給我幫幫忙,反正在家也是閑着。我在心裏嘆了口氣,給公公婆婆鋪上新棉絮,然後我帶着寄住的學生去了旅館。
剛在旅館落腳,子良的電話也來了。我疲憊極了:"子良,你爸媽要來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家裏怎麽安排住宿啊?""筱雨,他們年紀大了,想到什麽馬上就做了。犯糊塗,你別跟他們計較啊。"
我一陣苦笑:"真是一個尊老愛幼的優良傳統啊!你們兄妹三個都小,我讓;你父母年紀又大,我退。那我怎麽辦啊?"
"筱雨,他們暫時只來一陣就走。他們以後年紀大了我還準備把他們接來住呢!找你這态度怎麽辦啊?我可是長子!"
"他們一起來住啊?咱們房子就這麽大,我媽名下的房子,你不能趕她走吧?一個家住多少人啊?"我驚叫起來。
"鄉下不是有房子嗎?"子良的語氣不容置否地理所當然。
"可那是我爸生前和我媽一起組建的家。你怎麽能……"我咽下了"鸠占鵲巢",我不想用太鋒利的語言刺激他,畢竟他病剛好,又在國外。
"都是一家人嘛。這麽分彼此啊?我就把你媽當親媽啊。"
我覺得話說不下去:"我爸……"
"筱雨,我知道你爸很偉大,為你把命都搭上了。可是不能因為你失去了父親,別人也就跟着你不要父母了吧?別人的父母也都付出生命吧?"子良似乎開始激動了。
"你不要偷換概念。這完全不是一個話題。"我倦怠地閉上眼睛,"子良,家裏的學生作業還有困難,我得輔導。"
"喝,家裏地方可以容納外人,可以寄住學生,可是容不下我的親人,容不下我的妹妹我的父母!"他歇斯底裏地爆發了。
我心驚肉跳地聽着他的怒吼,原來對于一切他都一直耿耿于懷。我想說寄住學生我是付出辛勞的,白天上課,晚上還不得放松。家長對我有托付。可是我最終什麽都懶得說了。我們的溝通和着眼點都不在一個層面上。
公公婆婆在家裏住了下來。他們總搶着想幫忙做事。第一天,他們忙着做晚飯,這時子良來電話,我剛要去接,婆婆已搶先放下鍋鏟去接了。我在一旁遠遠地看着,婆婆很興奮地用方言和兒子聊天,忘乎所以的激動。不知說了多久,她拿着話筒在張望。我想也許子良想跟我說話,為那天和我動氣道歉?我剛要擡腳走過去,身後的公公已經插到我前面去接過了電話。
我呆呆地看着他們一家人幸福通話的模樣。這通電話足足說了有近一個小時,子良每次給我電話從不舍得打這麽久的國際長途。
當公公婆婆意猶未盡地似滿足又似不舍地放下電話時,好象才突然看到我,仿佛我是從外太空猛然降臨人間的:"喔唷,筱雨,我都忘記了,也沒讓你跟子良說一句話。"呵呵,公公婆婆真是了不起之極的人物啊。從前他們不用出現,只要一個相關的話題,就能讓子良與我吵起架來自相殘殺;現在出現了,更是神奇到可以讓子良忘記前生前世今生今世乃至來生來世的許諾,剎那間與我爆發戰争把我當隐形人似的遺落和忘卻,當仇人似的防禦和對抗啊。
婆婆回到廚房,撕聲裂肺地尖叫起來。我和媽都飛奔過去,發現原來她去接電話,煤氣竈沒關,一直燒着,鍋裏的水全部燒幹了,鍋裏用來翻炒的鏟子也被燒得熔化了。
第二天,婆婆一心一意守在鍋旁寸步未離,燒的菜特別鹹,兒子一口都沒能吃。她倒是很想在孫子面前顯示廚藝,非要通過孩子吃一碗才能張顯她的過人之處似的。哼,子良是你的兒子,我管不了他;筱良是我的兒子,我總管得了吧?我堅持沒讓孩子嘗一口。吃咳嗽了,孩子可得受罪了。
第三天,婆婆吸取教訓,拼命不放鹽,結果除了筱良,她的菜誰都沒動筷子。
第四天,她終于決心不下廚,幫我媽打下手。洗菜時她把菜根菜葉一股腦兒全倒進了水池,結果水池立刻就堵塞了。媽媽端着盆把一盆盆髒水送至樓下倒進下水道,正巧有個窨井蓋有破損,可以把水倒進去。晚上只好請搶修下水道的工人來幫忙。
結果第五天晚上放學回家的時候,從樓下我就聽到了兒子高亢的哭聲。我三步并作兩步奔上樓,進屋看見媽在廚房忙碌,兒子在她身子後面跟着要她抱。媽媽炒菜,兒子小小的個頭,頭頂着媽媽的屁股,哭趴倒在地上。
婆婆過去抱孩子,筱良哭得更兇,哭到把中午吃的東西都嘔吐出來了。他就伏在自己吐出的髒物裏面。公公婆婆都眼睜睜地看着孩子哭,他們倚靠在牆角。
我連忙去抱兒子,他在我手裏掙紮哭鬧嘔吐。我氣不打一處來,揚起巴掌就在他屁股上來了一掌。媽媽奔到我身邊把孩子奪過去,一手炒菜,一手抱孩子。"媽,我來炒菜。"我去接媽手裏的鍋鏟。
"你在學校累了一天,晚上還要輔導作業,太辛苦了。我來。"媽媽推開了我。
我剛想說什麽,電話響了,我以為是子良,飛過去接,沒被婆婆搶到。卻不是子良的電話。是個上次同學聚會中的老同學打的。我們寒暄了好一陣,然後他向我打聽孩子上小學的問題。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他。當然免不了又要很多客套和我問候。當我挂上電話,卻發現婆婆就靜靜地靠在門口盯着我。我心裏一驚,她什麽時候站在這裏的?就那樣從頭聽到尾?我渾身不自在起來。
在我帶學生出去住旅館之前,媽和兒子都到房間睡了。路過婆婆的房間卻意外地聽到婆婆在講話:"子良,你要多打電話回來給筱雨。"然後她不說話了,不知對方在說什麽。接着她又說:"夫妻信任是沒錯,可你現在常年不在家啊!萬一有什麽人這時候不懷好意……"
喝,這婆婆大人,是在防微杜漸,防止有人乘虛而入,還是在擔心我紅杏出牆?喝,方子良,什麽時候你與你媽打電話還背着我打啊!不打到家裏電話上,打到他們手機上了!看來這老婆和母親之間你是把她分成了兩個陣營啊!
到旅館,如我所料想,沒多久,子良來電話了。"筱雨,那天我态度不好,你別往心裏去啊!其實他們沒多久就要走的。就是來投靠我們,也得過個幾年吧。不急在一時。"
"我知道。我想過了。要不到時候,我們幫爸媽在鄉下買個房子吧。發正現在很多鄉下人都到城裏買房子,鄉下房子都空置沒人住。"我說。
"到時候再說吧。筱雨,你的生活最近沒什麽變化吧?"他問。
我知道,婆婆的話這時候發揮作用了,他來查我的動向了。"沒有啊。只是今天有個小學同學來打聽孩子上學的事。"我不想節外生枝,就如實相告。
"哦。我就那麽一問,沒什麽。"他欲蓋彌彰地說。
"那就好。電話費那麽貴,就挂了吧。"我淡淡地說。
"好。筱雨,拜托你對我爸媽好一點。我不在家,一切靠你了。他們就擔心年紀大了沒人過問。有時你的一句承諾比我千句萬句都頂用。"
"我知道了。再見。"我慢慢地收了線。
過了兩天,吃晚飯的時候,我對婆婆說:"媽,你現在年紀大了,凡事要放寬心,不要想那麽多,将來老了我們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這些事不要天天在心裏擔憂,愁壞了身體。現在不是還硬朗着嗎?說不定還能再做幾年生意呢!放心,一切有我們這些子女呢!"
大概又過了幾天的樣子,子良又來電話了:"筱雨,你對我媽說什麽了?她待得好好的,突然要走。"
"我……"我莫名其妙,"我沒說什麽呀。"
"你是不是說他們還能做幾年生意現在不要想以後的事?"他好象在壓制怒氣。
"是,我是表達過這個意思。"我直認不諱。
"那是不是他們就算身體不行也得硬撐幾年啊?這幾年內就不關你的事啊?"他的怒氣開始流露了。
"幹嗎非要這麽敏感,一定從反面來理解呢?我是覺得年紀大了不要太多憂慮,對身體不好。"
"那就得過且過任你宰割對不對?"他很不講理。
"你……你非要這麽理解,我也沒有辦法。"我發現跟他又沒法溝通了。
"我馬上回國。看來把家交給你,我是沒法安心的。"他這麽說着挂上了電話。
我心底一片茫然。舉目窗外,路燈的映照下,天空飄下無數雨絲,密密麻麻地斜織着漸漸籠罩大地。雨無邊無際地灑着,雨覆蓋住朦胧的夜色,夜色覆蓋住迷茫的雨。燈光下一片煙雨蒙蒙……
芳草斜陽外(番外一)
今天是周末,宿舍裏的男同胞們都出去逍遙浪漫了。每逢這時總是我最形影相吊的時候。呵呵,一個大男孩,這麽說總是讓人覺得有點矯揉造作。所以我只有一個人的時候,才敢這麽明目張膽地承認自己的孤獨。否則他們又該忙着幫我介紹臨校的美眉們了。他們的紅顏知己們也大都來自于臨校的女生,一般相識于幾所高校的聯誼舞會。呵呵,聯誼加舞會,最終的結果往往無異于鵲橋相會。這種低級趣味的事我是懶得去做的。所以,每次周末,我總是這麽可憐。
百無聊賴地,我打開南通經濟廣播電臺的《聆聽》節目。這檔節目和目前很多商業氣息濃郁的節目相比,還是比較純淨的,純淨到接近靈魂,接近性靈。今天好象在介紹一個什特約嘉賓,主持人小通的話我沒太聽清也沒太在意。但是當那位嘉賓開口說話,我覺得空氣中仿佛突然注入了一股清新的劑量。那個聲音很特別,讓人能在一千個聲音中醒目地分辨出她的方位來。
一個美麗而憂傷的聲音。我不由自主地仔細聆聽她的訴說。是關于文學方面的一些見解。我對文學沒有偏愛,我是一個理科班出生的學生,對商業方面的信息情有獨鐘。也許這與我的家庭和父親的熏陶有關。但是,我卻一反常态對她所說的話題産生了興趣,我沒來由地願意聽她講述下去。
她談她對文學對人生的看法。那樣年輕而傷感的聲音,應該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子,可是卻和當下的女孩不同,她對生命有那麽獨特而深刻的理解。然後主持人插話了,介紹這個女孩的經歷,出了一場車禍,失去了父親……我的心一陣震痛。就在不久前,我父親也經歷了一場車禍,所不同的是,我父親把一位老人送入了天國。我們家也因此經歷一場風波。為了不影響我的學業,父母竟一直瞞着我,直到我上周回家才偶爾得知。我突然對這個陌生的女孩有了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親切感,雖然這感覺來得有些不确切。
主持人說,小雨有一本小說已經出版了,另外一本正在出版籌劃之中,希望到時聽衆能給小雨去捧場。我的心一動,小雨,這應該是那個女孩的名字了吧?難怪她那麽憂郁,原來是一陣憂傷的雨啊!主持人依然在說如果想和小雨探讨人生和文學,可以寫信到電臺由她轉交,也可以直接寄到馮小雨的學校去。馮是兩點水的馮,小是竹字頭的筱,雨是下雨的雨。我急忙翻出宿舍書櫃裏的紙筆記下她的名字:馮筱雨,原來不是小雨。可是得不償失,記了這個名字,卻漏掉了她的地址。等我寫下名字,主持人已經說完了。
我懊喪而頹唐地睡倒在床鋪上,心裏卻有些納悶,我有必要在意一個素昧平生的女孩嗎?也許美麗的聲音掩蓋的卻是恐龍的面孔!而且,呵呵,分明是在為出版打造聲勢而已,充滿商業氣息。似乎……還是位教師?教師不是應該清高嗎?怎麽還這麽……這麽商業化,不夠單純。
我把她的名字揉成一團,扔進垃圾筒,我是怎麽啦?居然記錄她的名字,為錯過地址而沮喪!我為自己剛才那莫名的沖動而生氣。
繁忙的學業把這一頁匆匆撕下,覆蓋。生活的忙碌讓我很快忘記了這個夜晚的心情。轉眼九月過去,猶如白駒過隙,十月翩然來臨。
又一個孤單的周末,又打開收音機,又是《聆聽》,而且,居然是上次節目的重播!多奇怪啊,我所知道的《聆聽》,似乎沒有重播的先例!依然是那個不知何時竟然已經刻在心扉上的傷感卻略帶磁性的聲音,馮筱雨,我的心底匆匆閃過這個名字。我奇怪自己居然已經如此輕易地記住了她的名字。她的觀點,她的思想,她的抱負,統統都在娓娓道來,有些我上次已經都聽過了,可是我并不覺得厭煩,我在一種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态中,又一次完整地聆聽了她。
我拿出紙筆,決定給她寫信。世界那麽龐大,可是兩次節目,我都那麽巧地聆聽了她,而且都有寫信給她認識她的想法,這也是一種緣吧?幹嗎不呢?我羨慕文科班的學生,一封信可以信手拈來、天花亂墜,可是擅長于計算估量的我卻是機關算盡,辭不達意,下筆無言。唉,不管它了,寫了再說吧!但是馮筱雨,她應該是文科班出身吧?她會不會……管她呢!要是覺得我沒有文采,也證明她不是用心在交朋友,僅僅是看中文字的外包裝,這樣膚淺的女子,不認識也罷。
信寄出好多天了,一直沒有回音,我異常煩躁和郁悶。室友們疑心我暗戀上校花了,還規勸我校花太驕傲,男朋友更換頻率也太頻繁,叫我不要自讨苦吃。呵呵,校花?她昨天還給我一張紙條,被我放褲兜裏忘記取出塞宿舍洗衣機了呢!好在她是個聰明人,也沒追問與紙條相關的事,否則我可什麽都答不上來了,說沒看洗掉了好象又太傷女生的心了。不過她到底寫了什麽就無從知道了。
有誰知道我卻是為了等待一個陌生女孩的回信而煩惱啊?又有誰知道這是我今生第一封給女生的信啊?卻落個有去無回的下場!我不甘心!可是我也有我的原則,我總不能再寫第二封信追問一下她有沒收到或是為何不回信吧?那……太沒面子了。
日子像從複印機裏撕扯出來的,有一天沒一天,半死不活地延續着。實在沒什麽亮色。信好似石沉大海沒有回應。哼,我早就該想到,這種已經步入社會的女子,仗着似有幾分才華到處博取好感,就差沒招搖撞騙了。可你真的想跟她聊聊,她又避之不及了。也許她們這種人最不缺的就是滿江湖的朋友了吧?我覺得自己很可笑,像一個幼稚的追星族!
接下來的時間我一直沒有收聽《聆聽》節目。我幾乎連帶着都生《聆聽》的氣了。太沒水準了,請個什麽亂七八糟的人來當嘉賓。剛這樣一想,我就自責了,其實我有必要這麽狹隘,人家沒回我一封信我就诋毀人家嗎?我哪有這麽小氣?也許……人家真的忙,沒注意到我的信呢!大概會給她寫信的人很多吧?她也來不及回複呢!人家還要上班呢!呵呵,想着跟我差不多大甚至還要小一些的女孩都已經自食其力了,我有種說不出來的歉疚,我卻還在依賴父母啊!
元旦如約而至,我沒有回家,留在宿舍。一如既往的獨守宿舍。我下意識地打開了收音機,正是《聆聽》播出的時間。主持人說,親愛的聽衆朋友,我們有幸再一次邀請到了馮筱雨老師與我共同主持今天的節目。我的心突然莫名的振奮起來:呵呵,馮筱雨,久違了。
今天的節目最後居然有聽衆與主持人的互動,我一陣腦子發熱,什麽面子,什麽驕傲,全忘腦後去了。我拿起手機就播電臺號碼。作為最後一個接進直播室的電話,我第一次聽到了馮筱雨對我的稱呼:"嗨,你好,是柳先生嗎?""我……是。"我緊張得結巴了,我猜她大概會笑話我的稚氣吧?"自古柳留諧音,您作為最後一位聽衆,留了什麽話要溝通嗎?"我一愣,想起語文老師說過古時折柳留友的典故,有些恨自己語文素養的缺失,無法與她有更多溝通的語言。
我不太記得和她聊了些什麽,只是覺得浪費了這次的機會,因為我好象什麽都沒說到正點上。但我還是很媚俗地像所有追星族一樣,弱智地問她有沒收到我的信。她遲疑了一下,說收到了,太忙,這次過了元旦就給我回信。電臺導播提醒我節目結束時間到了,歡迎我下次繼續關注節目。
挂上電話,我心裏直生悶氣。為自己這麽可笑的問話。不知她會怎麽看我?
我異常興奮。金誠所致金石為開啊!馮筱雨終于給了我她的電話號碼。呵呵,值得慶祝的事太多了,她甚至給我寄來了她以前出的小說,那麽空靈,那麽飄逸,那麽洗練,那麽精致的文字,是我們理科男生可望而不可及的标準!随書寄來的還有她的親筆信件,那麽大氣、那麽灑脫的字跡,那麽婉約卻又一針見血的犀利見解。我無數次想象她的模樣,一定字如其人吧?我怎麽也想不出她究竟該是一個怎樣絕無僅有的女子,擁有怎樣讓人過目不忘的面龐?
我無法忘記她把手機號碼告訴我時我是怎樣如獲至寶,我無法忘記我第一次收到她回我的信息時我是怎樣的欣喜若狂。也許大家說得對,我真的應該談場戀愛了,不該虛度我的青春年華!可是,她……管他呢!我先約約看。我像一個突然茅塞頓開的野小子,頃刻間意氣風發。可是……她最近總在跟我談一個叫方子良的人。他是她的男朋友了吧?那又有什麽關系?他們也剛剛認識,只要沒有結婚,人人平等啊!可是……唉,方子良,她總在說他!她就不知道聽的是我,我會有想法嗎?我只能鼓勵她勇敢追求屬于自己的香格裏拉。我要怎麽表達我的心情?那麽與衆不同的她,也會在意世俗的眼光,她在意那個方子良的家境、學歷、相貌,總之是一切,要愛情就別講究條件,要物質就別标榜愛情。她終究也只是一個世俗的女子啊!我為方子良鳴不平。可是一方面我又沾沾自喜,好在方子良有這麽多的不如意,否則她早就與他雙宿雙飛了吧?
我就在這樣矛盾複雜的情緒下夜夜輾轉反側。我終于決定去見她。謝謝天,謝謝地,她答應了。
芳草斜陽外(番外二)
灰色的大衣,玫瑰紅的線衣,同色料的裙子。寒冷的季節裏,衣猸飄飄的她那麽鶴立雞群。黑白分明、晶瑩善睐的眼眸,飄逸的長發,清秀的臉型,柔和的線條,淡漠的神情,自如的姿态,有點懶散,卻透着一股微冷的剛毅。在我們大學校園裏,這樣的女孩子置身其中,肯定不算國色天香,不算傾國傾城,可是卻一定足以讓你過目難忘。
我看看自己,一身紅色的線衣,呵呵,我忍不住笑了,算不算情侶裝啊?看樣子,她并沒有看見我,也等得并不焦急,或者是她根本不在意,沒當回事?卻不知道我已經暗自計劃了多久。真有些不公平啊!
她終于看見我了。我從她急速變化的眼睛裏讀出了一絲驚喜。我的心立刻被點亮。我喜悅地将她的情緒盡收眼底。她帶我去吃飯,奇怪,現實中的她,并沒有電波中傳遞的那股憂傷,她明朗而又幽默,時而會有風趣的談吐。我對她的欣賞在心底一層層地加重。心靈深處有個聲音在提醒我:不要得意忘形,不要忘記分寸。爸爸在我進入大學校園就給我下過通牒,絕不允許喜歡上任何女孩子,因為他日本的公司等待我去繼承,将來我的女朋友一定是經他審核後的我事業上的夥伴。
可是,我心底的警告聲音那麽渺小,以至根本産生不了任何作用。我決定放任自己的情愫。我終于有些明白,為什麽那麽多男同胞對學業可以放松,卻對交女朋友樂此不疲了。假如,對方恰好是你喜歡的類型,假如她恰好可以開啓你的心門,假如我一早就認識馮筱雨……為什麽不呢?那樣智慧與容顏并重的女子,那樣才華與外在比鄰的女子!
她依然跟我提及方子良,我有些惱怒。她親人有些病恙,方子良似乎有些困難不方便前來獻殷勤,我立刻表态,代替方子良前去看望她病重的外婆。可是這個毛病不小的馮筱雨,竟然真把我當成了方子良的替身!我偏不!我在他外婆面前說出了自己的真實姓名,說出我對婚姻的看法。馮筱雨相當惱火。她為什麽不明白我不代表任何人前來,我只代表我自己啊!如果,我竟然可以許她一個未來!
我從她眼中也讀出了相見恨晚的惆悵,有沒有一種一見鐘情可以沒有任何障礙?我嘗試把我的想法與她分享。可是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們總是有可以突然争執的理由!她又提那個方子良在山上拽住她生死相依的過程,說什麽他情深意重,哼,如果同樣的機會擺在我面前,我一定表現得比他更讓人感動!更像生死與共!
我有些羨慕方子良,為什麽那些露骨而膚淺的表達,他可以輕而易舉地做到,我卻不能呢?我是否需要先在校園裏找個女孩排練一下?
回到學校,我立刻找了個日語班的女孩,像模像樣地跟她交往起來。我嘗試對她表白,情意綿綿,我自己都信以為真了。可是當我撥通筱雨的電話,卻還是如同魚刺哽咽在咽喉,怎麽也說不出口,似乎說出去,就亵渎了她的聖潔。筱雨問我最近在幹嗎,我如實說在跟日語班一女生交往,她說了句"打擾了"就挂電話了。我竊竊自喜,哈哈,她開始在意我了嗎?她吃醋了嗎?她跟那個方子良也并不像她以為的那樣堅不可摧嘛!
可是她一連一周沒有聯系我了。我開始慌了,看來我錯誤地估計了自己的能量,也許對她而言,我只是她求證自己魅力的一粒棋子。她對我根本沒有任何特殊的情愫。只是我一味地自作多情罷了。如果她在意我或者吃醋,怎能這麽多天不搭理我?我心裏不由充滿悲涼。像一個被棄置于一邊的棄偶。
我賭氣地也不再聯系她。好在學校活動很多,白天我難得有時間想她。只是很多個不眠之夜提醒我世界上還有她這麽一個女孩。
轉眼到了第二年的五一長假。我沒有回家,爸爸媽媽最近持續他們幾十年前就延續的離婚大戰,我不想回去卷入硝煙,總拿我當籌碼,為誰說話誰就把事業都交由我繼承,好象親情也可以用"繼承"兩個字來概括。另一個我不回去的理由是,我怕筱雨突然心血來潮要找我。這一年"非典"肆虐,來去不自由,萬一她找我我不在,豈非錯失良機?
一個上海的號碼打到我手機上,我有氣無力地接聽。天哪,我語調立即激昂起來,是筱雨!她到上海幹嗎去?"非典"這麽可怕,上海恰是危險多發地啊!她告訴我她是去找方子良的。像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底。看來我還是錯誤地低估了她與方子良感情的深度啊!她能冒着生命危險主動去找他……如果她找的竟然是我,我的世界還有黑夜嗎?
她找不到方子良了,他關機了。我氣不打一處來,姓方的,我真想一拳打歪你的鼻子!你竟敢不開機,你竟敢讓筱雨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個人像沒頭蒼蠅無助地轉悠半天!方子良,你太可惡了!我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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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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