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藥房失火使得很多珍貴的藥材被毀,加上燒壞了一間倉庫,也有兩名工人差點被燒死,孟如軍着實花了不少功夫才把此事壓了下來。

最開始孟如軍以為是同樣觊觎雙龍壁的巫醫做的,有不少醫家正對洛鴻和雙龍壁虎視眈眈,只不過被他搶先了一步,讓另一群人撲了個空,而最近孟家古宅也的确不那麽太平,時不時會發生這樣那樣的意外,半夜也有人會摸進孟家,企圖尋找洛鴻的下落。孟宅的防範措施做得很好,這群人每次都是無功而返。

不過今天孟如海帶來一個消息,讓孟如軍勃然大怒,他拿着那串珊瑚珠,來到了洛鴻的房間,一腳踹開了房門。

把正在為洛鴻擦藥的方明吓得跳了起來,兩人轉頭看向門口,方明看到孟如軍和孟如海那嗜血的眼神,心升不好的預感,他忙站起身護住洛鴻,“師哥,您這是怎麽了?”

孟如軍幾個大步沖到床邊,拎起方明的衣領,啪啪的扇了他四個耳光,方明頓時覺得眼前一黑,口中腥甜,嘴角流出了熱辣的血流。

在床上躺着的洛鴻見狀氣的他全身直抖,他支起身子,拽住孟如軍的衣角,無力的喊道,“孟如軍!你這個壞蛋!你為什麽打他?!”

孟如軍用力将方明扔到地上,照着他的肚子踹了兩腳,方明則蜷着身子,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孟如軍大罵,“狗崽子!孟家白養了你十五年了?你就是這樣報答孟家的?嗯?”孟如軍把一串纖巧血紅的珊瑚珠扔到了方明的面前,又洩憤似的擡腳踹在方明身體各處。

洛鴻全身使不出力氣,只得滾下了床,抱住了方明的身體,他撲過來的比較急,愣是讓來不及收回腿的孟如軍踹到了肋骨上,他悶哼了一聲,額頭瞬間淌下了冷汗。

孟如軍指了指洛鴻,“你閃開,小心我連你一起收拾。”

洛鴻把方明往自己懷裏帶了帶,咬牙道,“這孩子犯了什麽錯?為什麽往死裏打他?你傷着他的骨頭了!”

孟如軍冷若冰霜的雙眼瞪視着方明,“方明,你自己說,藥房的火是不是你放的?敢撒一句謊,我現在就廢了你。”

方明咳出好幾口血,直接噴到了洛鴻白色的睡衣上,他臉色蒼白得猙獰,氣弱得聲音有些顫抖,肯定的答道,“是我。是我放的火。”

孟如軍聽罷氣的七竅生煙,發出一聲怒吼,“操你個賤種!孟家哪裏虧待你了?我父親虧待你了?我虧待你了?嗯?從小把你養大,長大竟然是個白眼狼啊!看我今天不打死你!”他擡起一腳直接踹到了方明的脊柱上,方明慘叫一聲,細瘦的身體猛地向前挺起,他雙手狠狠的抓住洛鴻的衣襟,整張臉疼得都扭曲了。

方明的反應孟如軍根本沒往眼裏進,他那兇殘的鐵鞋毫不留情的又踹又踢,他口中不斷的大罵,“媽的!畜生!踢死你!媽的!操!雜種!”

洛鴻根本顧不上思考方明為什麽縱火燒毀自家藥房,他本能的護住方明,卻起不到什麽作用,他連自身都難以保全,也被孟如軍無情拳腳波及到,他感受着懷裏方明身體的顫抖和僵硬,心裏知道他的狀況很不好,他拼命嘶喊着,“孟如軍!你住手!你這樣會打死他的!他這樣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你為什麽不聽聽他怎麽說?”

發起瘋來的孟如軍連孟如海都怕,現在這種情況就是孟如海也沒膽子勸說。他往孟如軍旁邊湊了湊,低頭看着地上的兩人,倆人都穿着白衣服,身上都濺滿了紅色的血沫,那鮮明的對比,形成了觸目驚心的景色。

的确,發瘋的孟如軍是聽不進洛鴻的話的,他也不會顧及自己會傷到洛鴻,他打得累了,拳頭酸了,跟孟如海示意了一下,孟如海忙上前拉起洛鴻放到床上。

孟如軍則抽出腰帶,蹲在方明身側,他拍了拍方明的臉,奄奄一息的方明雙目渾濁,半睜着眼睛看着孟如軍,發出了細弱的聲音,“對、不起……”

孟如軍眼色一沉,突然用皮帶勒住了方明的脖子,他冷道,“方明,這是你自找的,別怪師哥。”說完,孟如軍用力收緊皮帶,像拖一條狗似的,将方明從床邊一直拖到了門口,而方明跟個死人似的,連掙紮都沒有。

孟如軍的行為,讓洛鴻急火攻心,他瘋了似的在床上掙紮匍匐着,眼看着方明被孟如軍這樣對待,卻無能為力,他的眼底升起一片血紅,他咬住了嘴唇,用力一撕,噴出一大口血,發出了困獸般的嘶喊,“孟如軍!你放下他!否則你将不得好死!天降驚雷劈死你這個沒人性的惡魔!”

“咔嚓!”洛鴻話音剛落,原本萬裏無雲的天空突然黑了下來,一道藍白的閃電從天而降,劈開了洛鴻身後的玻璃窗,閃電伴随着玻璃破碎的聲音,顯得極其震撼刺耳,傾盆的大雨從天而降,狂風從破敗的窗外呼嘯着吹進卧房,卷起白色的窗簾和床單,洛鴻那一閃一閃的剪影在此刻顯得格外詭異瘆人,讓孟如軍和孟如海僵在了當場。

孟如軍驚恐的看着床上跪立的洛鴻,漆黑的屋子裏洛鴻的雙眼像燈泡一樣亮,洛鴻身後的窗子外電閃雷鳴密密麻麻,一刻不停,叫嚣着,嘶吼着,仿佛真的要沖進房間,劈死孟如軍。

孟如海早就吓得跪在了地上,而孟如軍則像被施了定身術一樣僵在原地,連發抖和逃跑的能力都沒有了。

就在他肯定自己要死了,窗外的驚雷就要将自己劈死了,洛鴻卻眼睛一閉,整個身體晃了兩下,倒在了床上。

随着他的倒下,窗外的天空也散去陰霾,狂風暴雨電閃雷鳴也驟然停止。

孟如軍腿一軟,跪在了地上,他垂首看了看方明,又看了一眼床上呼吸均勻的洛鴻,根本不敢相信前一刻發生的事情。

孟如海連滾帶爬到孟如軍身側,拉着孟如軍的胳膊,抖着聲音道,“哥!你看到剛才發生的事情了嗎?啊?太可怕了,哥,咱別玩了,快把他放了吧,這個洛鴻太邪門了!再玩下去,咱們的命就沒了!”

孟如軍提到嗓子眼的心漸漸回歸原位,原本恐懼的神色漸漸被狂喜取代,他抓着孟如海,激動道,“海子!看到了嗎?這就是巫醫的力量!太神奇了,你哥我很快也會擁有這樣的能力,成為一個真正的巫醫,哈哈哈哈!”

孟如海怔愣的看着孟如軍,“哥,你瘋了嗎?你這是玩命啊!咱別再管什麽破巫醫了,行嗎?我怕你出事。”

孟如軍笑着拍了拍孟如海的肩膀,“海子,你說什麽胡話?別忘了我就是要擁有這樣的力量才要成為巫醫的,現在讓我親眼見識到了,我怎麽可能放棄?”他放下手裏的皮帶,“算這小子命大,今天先放過他,不然洛鴻醒了看他死了,我還真有點怕他詛咒我。”

他站起身用腳踢了踢方明,囑咐道,“先把他關起來,讓王師傅給他看看。哦,對了,上次跟你說的五河鎮的事,你準備準備,明天就過去吧。”

孟如海還想張嘴說兩句,卻被孟如軍制止住了,孟如軍主意已定,他再勸也沒什麽用了,只能遵從他的意願了。

孟如海狠狠的嘆了口氣,扛起了一身血的方明,走出了卧房。

洛鴻醒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昨日的記憶只停留在了孟如軍将方明拖出去那一刻,後來發生了什麽他完全不記得了。他從看門人口中得知,方明還活着,只是跟死了差不多了,情況很危險,洛鴻便想去給方明看看病,卻被兩人攔下了,說方明被關了起來,誰也別想見他。

洛鴻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急得團團轉,他清楚方明的傷勢,他經脈盡斷,如果不及時醫治,恐怕不久于人世了。

他雖然不能肯定方明放火的理由,可無疑,他行為的直接受益者就是自己,那天如果不是方明,他恐怕會徹底喪失做人的尊嚴,被孟如軍以最肮髒的方式蹂躏踐踏。

他是感謝方明的,雖然他拒絕幫助自己向警方報信,但方明卻以他的方式衷心于孟家,也幫助着自己。方明是好人,好人不該有這樣的下場,方明也是有醫德的醫者,跟孟如軍和孟如海不同,他相信方明應當是繼承了孟老先生的醫之大成。洛鴻想,如果兩人有緣分,方明能活下去,自己能逃出去,他願意将洛氏醫術傳給他,以報答他的恩情。

洛鴻下定了決心要逃出這裏,帶着方明一起。

既然做了這個決定,洛鴻便不再糾結于手中無針了。

事實上,任何鋒利的物件都能成為洛鴻的武器,他之所以一直沒考慮過這些東西,是因為身為醫者的仁慈,可事到如今,他要暫時将醫道放一放了,活下去,帶着方明逃離這裏,是洛鴻現在唯一的願望。

洛鴻将床頭上的一個座鐘拆開,取下了三根指針,再将窗簾上的數根挂鈎掰直,數了數,足夠對付二十幾個人了,他不太放心,又從抽屜裏翻出了幾支圓珠筆,小心翼翼的揣到睡衣前襟的衣兜裏。

天黑後,換了一個沒見過的小夥子給洛鴻送飯,洛鴻吃完飯後,一直在床上打坐,他用按壓穴位的辦法封住了自己幾個重要的脈門,以防止自己突然發病而影響到晚上的行動。

午夜過後,洛鴻推開房門,兩個意識渙散的壯漢突然警醒,其中一人問道,“洛醫生,這麽晚還沒睡?您要幹什麽?”

“睡不着,想出去走走。”洛鴻目光深沉,回答得理所當然。

倆壯漢互相對視了一下,這洛鴻被孟如軍揍糊塗了?他知不知道他是被軟禁了,不是來這裏度假的?其中一個壯漢一歪嘴,沉聲笑道,“你哪也不能去,快回屋去睡吧。”他把着洛鴻的肩頭,将他轉了一百八十度,往裏推了推他。

就是他這一下,讓洛鴻得了機會,從兜裏抽出一根鐵絲紮在了搭在他肩膀的手背上,那個壯漢連聲音都沒發出來,瞬間僵住。

另一個壯漢見狀驚吓得跳開,孟如軍的囑咐他一刻也沒忘,這個叫洛鴻的人非常危險,絕對不能讓他近身,否則會被定身,壯漢張嘴大喊着放出信號,轉身想逃,可他的聲音剛發出一半便卡在了嗓子眼,擡起的腿也定在了原處。

洛鴻快步走到他身側,對上他驚恐的雙眼,誠懇道,“跑也沒用的,洛氏針法有隔空施針的秘技,這是孟如軍不知道的,所以,對不住了。”

洛鴻下午跟兩人閑聊的時候得知了方明被關的具體方位,他繞過壯漢的身體,快步跑向走廊轉角。

他的時間不多,說不定下一秒鐘就會有人看到他們倆被定在門口,他必須要快!

洛鴻在偌大的院子裏繞了好幾圈後,發現自己迷路了。

北京的老房子,每一處園子的風格幾乎是一樣的,布局也一樣,而且黑燈瞎火的,他上哪找那個門楣上有匾額的房子?

況且,幾乎每個門楣上都有匾額啊……

洛鴻暗罵自己笨蛋,為什麽不問清楚匾額上寫的什麽?

洛鴻躲在兩座房子的夾縫裏,呼吸有些不暢,後背開始冒出冷汗,怎麽辦?這樣稀裏糊塗的找下去恐怕到天亮也找不到啊!會被發現的!方明救不了,他也逃不出去了。

洛鴻深吸了好幾口氣,不行,不能猶豫,繼續找,即使逃不出去也要救方明一命,如果他沒算錯,方明怕是撐不到天亮了!

洛鴻擦了擦頭上的汗,屏息等着守夜的幾個學徒走過,貼着牆邊,剛要往外跑,突然感覺耳後傳來一陣風,一只大手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将他抱起,那人一個轉身便将洛鴻拉回了黑漆漆的縫隙,将他壓在了牆上。

迎面傳來了溫熱而急促的呼吸,洛鴻驚吓的看着對面黑乎乎的人影,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完了!被發現了嗎?

洛鴻的手緩緩地伸向了衣兜,摸到了一根粗大的鐵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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