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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小川回家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冬天的傍晚天黑得特別早，就算沒風，那驟降的溫度也好像能冷到人骨頭裏去。

他裹緊身上的羽絨服，弓着背罵罵咧咧地低頭快步走着，拐進弄堂前還不忘從邊上的王記饅頭店順手要了兩肉包，雖然是冷的。

一進巷子，他就被那弄堂風吹得直吸氣，恨不得連頭也縮進衣服裏，小跑着就沖了進去。巷子裏的燈壞了，路上也坑坑窪窪的，他一路上不知道被絆了多少次，才到達自己家門口──一幢五層樓高的破舊居民樓。

幸好他家在一樓，摸黑走幾級臺階就行了。進樓前，他看到外邊自己家廁所的窗戶開着，不由得“咦”了一聲，難不成早上出門忘關了？他也不怕有賊進來，到時還指不定誰搶誰呢。

一邊開門進屋，他一邊掏出袋子裏被壓得皺巴巴的煙點上，深深吸了一口，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這才緩過勁來。

“媽的這天氣還讓不讓人活了！”又罵了兩句，羅小川掏出衣服袋子裏的包子來吃，裏面的肉湯都給凍成油了，不過他一天沒吃飯，這會兒餓得兩大口就塞下去了。

可還沒咽完呢，他就意識到不對勁，一靜下來，明顯可以聽到廚房裏窸窸窣窣的聲音，在不大的房子裏特別的清晰。

操！還真招賊了不成？！

羅小川眯起眼，從褲兜裏掏出瑞士刀，握在手心裏熟練地甩着，放輕腳步悄悄地朝廚房挪了過去，越靠近他就越确定那裏面絕對不是什麽野貓野狗。廚房裏沒有窗戶，所以看進去黑漆漆的一片，他一手握着刀，一手伸到門邊上的電燈開關那，就在他要碰到的時候，黑暗裏突然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拽着他的手腕。

羅小川被吓得大喊一聲“我操！”，按下了開關的同時就把握着刀的手往前一送，誰知對方反應比他還要快，他的刀子還沒碰到對方胸口，對方的手已經從下面穿過來抵着他的腰了。

羅小川不敢動了，哆哆嗦嗦地把手伸了回來，老實地舉在肩膀兩側，他要現在還不知道腰上那是什麽玩意兒那就白瞎這十幾年的混混生涯了。

“嘿嘿，大哥，咱好說話，你先把這東西放下來，過會兒走火了那可不好玩了……”面前的男人身高體壯，比１７５的羅小川還高了半個頭，半張臉都是血，短發被血水浸透黏糊糊地耷拉在額前，有幾個地方都結成塊了，只餘一雙兇狠的眼睛在後面死死地盯着他。

饒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羅小川都被盯得背後發毛，這哪是普通的賊啊，這分明就是個亡命徒！

男人盯了他一會兒後，也不說話，直到羅小川都開始冒汗了，他才動了動嘴唇，吐出一個字：“餓。”

“啊？”羅小川愣住了，腰間的槍立馬又往前頂了頂，他吓得大叫：“有、有吃的！廚房有吃的！”

男人好像沒聽到他講話似的，焦躁地四處看着，然後又惡狠狠地轉過頭盯着他：“我要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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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小川沒法，只能舉着手慢慢移到竈臺前，拿出鍋燒面，昨天那點飯菜早吃完了，這會兒冰箱裏空空如也，連米都沒了，幸好還剩點面條，不然他真不知道拿什麽來做吃的。怕身後那尊煞神等不及，他連水都懶得燒開，就匆匆把面條扔了進去，然後敲了最後一個雞蛋，拿筷子随便攪了兩把。

大概是聞到香味了，身後的男人肚子裏發出極其響亮的一聲叫，愣是把羅小川給逗笑了，他在男人看不到的地方咧了咧嘴，随後把面條撈了起來。

明明只是一碗清湯雞蛋面，連個蔥花都沒，但男人吃得就差連碗都要舔兩舔，羅小川在邊上幹看着，原本就沒填飽的肚子這會兒是真餓了，叫得比男人剛才還響，偏偏他只能看着。不過見男人忙着吃，他心裏便又開始動起了小心思，想着有什麽法子能脫身。

趁着這會兒工夫，羅小川早把男人上上下下看了個遍，身上套着一件破破爛爛的棉襖，一看就是垃圾堆旁撿的，也不知道穿了幾天了，一股惡臭，剛才緊張沒注意，現在一放松差點沒把他熏暈過去，腳上也只穿着一只夏天的拖鞋，還有只腳就那麽光着，日光燈下一照，明顯能看出上面紅腫的凍瘡，倒是男人穿的西裝褲，在這一身行頭裏顯得格格不入，羅小川就算不識貨，也至少能分辨得出它好。

不過最最關鍵的還是那把就算吃飯也仍舊被男人握在手裏的槍，羅小川混了那麽多年，入過幫加過派的，也沒真打過幾槍，頂多拿在手裏耍耍吓吓人。他見過最多的槍是五四“大黑星”，小小一把，威力無窮，男人這把一看就不是，搞不好還是外國貨。

羅小川忍不住又看了眼男人的側臉，心想這家夥絕對不是一般人。

對方此時的注意力完全放在碗裏的面上，“呼哧呼哧”吃得直咂嘴，羅小川悄悄地退了一步，摸上身後櫃子上的空啤酒瓶，他什麽人沒見過，被一幫人拿着刀追也不是沒有過的，這會兒還真不信制不了眼前這個看上去腦子有點問題的男人。

一拿到瓶子，羅小川半點沒猶豫，出手就朝男人腦袋上砸了過去，他這事兒做多了，力道把握得足夠好，得把人敲暈但不能敲死。

瓶子砸在男人後腦上，“砰”地一聲碎了，鮮紅的血直接湧了出來，爆開來的碎玻璃差點沒彈到羅小川臉上，只不過男人悶哼了一聲，沒倒，隔了兩秒還轉過頭看着他。

羅小川心裏“咯！”一聲，明白大勢已去，這下小命是真的不保了，早知道把他砸死了也比現在好啊！

他看着男人猛地起身走過來，下意識地擡起手去擋，結果想象中的拳頭沒落下來，倒是對面的人癟了癟嘴，喊了聲“痛”，然後沒等他反應過來，就嚎啕一聲哭開了。

……操！這什麽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