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珍惜的人
對我而言,我所珍視的,重要的,有哪些人?
早已去世的父母,收養我的山本夫婦,他們是給我生命和親情的人。
一原,山崎,他們是我的朋友,給我友情和關心。
神秘的祖母鈴子,是個距離我很遙遠的人
。
口中說着保護友人帳而陪伴我的貓咪老師,讓我有種未來會很幸福的預感。
可是…還有一個人。
還有一個讓我想要靠近的人。
他與我有相同的過去,相同的能力,卻與我有不同的選擇。
他也是我重要的人嗎?
夏目又做了一個可以被稱之為噩夢的夢境。
他在和妖怪交談,那妖怪突然伸手要攻擊他,而身後卻射出一只羽箭,徑直射進那妖怪身體裏。
妖怪倒了下去,夏目一轉身就看見的場靜司在身後,一襲素色和服,手中挽弓,眼神冰冷毫無感情。
夏目怔怔的站在妖怪屍體那邊,怔怔的望着的場。
的場靜司優雅的走過來,俯身靠近夏目,妖異華麗的聲線讓夏目不住的顫栗。
[夏目,抱歉啊,讓你看到這種場景,不過,這就是對妖怪有同情的懲罰。]
用那種如同情人耳語的溫柔語氣說出的話,反而更加令人害怕。
[的場哥哥…的場哥哥…]
夏目抓着的場的衣角,努力想對他說些什麽,想告訴他,不是所有妖怪都是這樣的。
而那人的身影越漸走遠,夏目不論怎麽追趕,兩人間都隔着漫長的距離。
[的場哥哥…等一下,的場哥哥…]
[白癡夏目醒醒,你在做噩夢。]
有什麽沉重的物體陡然壓到頭上,讓夏目不得不睜開眼睛。
三色肥貓在他臉上左右亂拍,見他睜眼才停下來。
[你在做噩夢嗎,不停的叫什麽的場哥哥,的場哥哥的。]
回憶起夢中的場面,夏目不由的抖了一下,抱緊身體。
[嗯,這段時間一直都有做噩夢。]
又夢到了。
昨天夢到的是父母的事,今天夢到的場哥哥在自己面前殺掉妖怪。
都是些讓人痛苦的夢境,比哭叫還要撕心裂肺的痛苦。
也不知這種情況何時才能停止。
[一直?那就有點不對了…不會是被夢魇附身了吧…等等,我找面鏡子來。]
貓咪老師說着跳下床,跑到櫃子前四處翻找。
夢魇…?
陌生的詞彙讓夏目很是茫然。
那是什麽東西…
思考間,貓咪老師已經回到床上,并把一面小鏡子放到夏目手中。
[拿這個照你胸口,看能不能照出什麽。]
夏目帶着迷茫照做,用鏡子對着胸口照了一圈,驚訝的發現鏡子裏所照出的自己胸口中有一團黑色的球體來回游曳。
[這…這是什麽?…貓咪老師,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身體有這種奇怪的東西!]
夏目戰栗的撫上胸口,那裏卻沒有任何觸感。
[夢魇是一種沒有什麽妖氣的小妖怪,被它附身就會不斷夢見和自己珍視的人有關的噩夢。]
[珍視的人?]
夏目微怔,低垂眼簾,眉心裏一抹說不出的落寂。
風從半開的窗裏漏進來,吹着窗簾擺動,有節奏的拍打木制窗框。
有什麽情緒,無限放大,跌落谷底。
那個人…是珍視的人嗎?
[你做夢的時候叫得是的場哥哥,怎麽,你認識的場一門的人?]
[是的…]
[夏目,你的立場,應該是和除妖師相反的吧,看重那種家族的人是為什麽?]
貓咪老師皺起胖臉滿臉不贊同。
夏目頓了頓,口氣中掩不住惆悵。
[因為…都看得見吧…他是第一個,我遇到的第一個。]
在夏目10年的人生裏,從來沒有誰能和他看到同樣的事物,父母因為愛着他,或許能理解他。
自他們不在後,夏目說出自己所看見的一切,卻被人當作謊言和幻覺。
那時他害怕,甚至想着自己看見的東西是不是根本不存在。
所以,他那樣期盼着有誰來證明他沒有說謊,證明他,是真的看見了。
同樣也能看見的祖母鈴子終是離他太遙遠,是個傳說。
而那個人,與他一樣,也只有那個人,能夠證明,他并不是異類,并不是在編造故事說惹人生厭的謊話,讓他由衷覺得,原來是有人與我一樣的,這樣安心。
[切,人類的想法真是莫名其妙,随便你跟那小子怎麽樣,我不管。]
貓咪老師趴在床上一臉興意怏怏,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
在他陪伴鈴子那段短暫的時光裏,那個女人始終都是獨自一個人,沒有遇到任何理解她的人也不企求那樣的人。
所以,這兩個人,夏目鈴子,夏目貴志。
确實一點都不相同。
[貓咪老師陪我去山上吧,我認識的妖怪中大概有人能想到處理的辦法。]
[嗯,我也想出去逛逛來着,走吧,快點。] 被貓咪老師連拉帶拽的拖到玄關前,夏目側頭和純子阿姨解釋說要帶貓咪去山上轉轉,就快速跑出家門。
和虎頭河童他們往常約定見面的地方就在那條河邊。夏目放下貓咪老師,對着河岸邊的地面輕輕敲擊幾下,輕聲呼喚。
[河童,河童,你在嗎?]
在夏目話音剛落,平靜的空氣中突然慢慢現出一個綠色的身形,緊接着河童就出現在一人一貓面前。
[夏目大人來找我了~好開心~夏目大人是來找我玩的嗎?哎,這是夏目大人的寵物嗎?好肥的貓咪…]
貓咪老師的額頭上應聲暴出幾條青筋,怒氣沖沖的大喊大叫。
[真是沒眼色,高貴的本大爺是那小子的保镖,什麽肥貓咪,臭水鬼!]
[居然稱呼夏目大人為那小子,真是可惡的肥豬!]
[臭水鬼,白癡水鬼!]
夏目滿頭黑線的看着這一貓一河童争吵。為免戰鬥升級,他急忙把那吵的不亦樂乎的兩妖怪分開。
[那個河童,我有重要的事找你幫忙,真的是很重要的事。]
那邊貓咪老師還趾高氣揚的揮着爪子,被夏目一拳砸在後腦才熄鼓作怏。
[夏目大人遇到麻煩事了?我可以幫忙嗎?]
河童關切的語調讓夏目心中一暖。在這裏,人類也好,妖怪也好,都是那樣溫柔可愛,讓他不知覺就會有一直這樣生活下去好了的想法。
畢竟,現在的夏目貴志,是幸福的,不再孤獨。
[那個河童,我被夢魇附身了,你知道怎樣才能把它趕出去嗎?]
[夢魇?]
河童的大眼睛左右旋轉着,頃刻後兩手一拍,顯然已想到辦法。
[這個容易,茶葉好像可以驅趕夢魇,但是您要上到山上才有茶樹,山那邊有個破舊的神社,神社院子裏就有一棵。]
[神社?那不是…]
夏目抿起唇,兩相為難。
那次被抓去的場本家,不就是在那個神社裏嗎?
再去那裏,會不會又遇上那個人呢,要是被他發現貓咪老師是妖怪,那就麻煩了…
想到這裏,夏目便低頭叮囑貓咪老師,也順手摸摸河童的頭。
[貓咪老師,我自己過去,河童,你帶貓咪老師認識下這邊的妖怪好嗎?]
[…随便啦,你自己小心。]
[好的夏目大人,我會帶好肥貓的!]
[水鬼!閉嘴!]
[沒禮貌的肥豬!]
放任他們在一起真的沒關系嗎?夏目看着那兩個毫無阻礙便又熱烈的吵起來的妖怪,深刻的感到內心無力。
山裏那個破舊神社也不知是什麽時候就已經伫立在那片空曠的草地上,遠遠看去,和那座的場本家的宅第一般,透露着滄桑。
夏目沿着階梯走進安靜的神社內部,一眼就看到最中央那唯一一棵樹,應該就是河童說到的茶樹。
本來也不是多麽高大的樹,夏目踮起腳就能夠到樹葉。
快速扯下一把茶葉塞進嘴裏,奇異的味道使夏目口腔裏充滿苦澀,味蕾跟着發顫。
但是,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吧…
夏目苦着一張臉持續咀嚼的動作,一把又一把的茶葉被擡手扯下來。
直到夏目覺得口中發麻,才看見那個鏡子裏見過的黑色毛球在胸口若隐若現,形體越來越明顯。
快要成功了!
夏目吐掉殘渣,又機械的咀嚼了幾下,黑色毛球在身體裏轉着圈,終于完全浮出來,落到地面。
出來了!
夏目長長呼出一口氣,把嘴裏剩餘的殘渣盡數吐到地上。
那種惡心的味道…
永遠都不要再接觸這種東西了…
黑色毛球在地上,像是暈頭轉向一樣繼續轉圈,劃出一個半徑很小的圓。
夏目蹲下好奇的看着黑色毛球,躍躍欲試的想要觸碰,但想起那次試圖觸碰式神的經歷又縮回手。
這個東西就是夢魇嗎?
雖然看起來小小的,說不定會很厲害…
不過,總算是不用再作噩夢了。
一直緊繃的心情松懈下來,夏目倚靠牆壁坐下,視線是投在夢魇上,卻漸漸合上眼。
初春微帶涼意的風自神社玄關旋轉着吹進來,因為是午後的關系,能聞到點點清香,想必是附近新鮮青草的香味。
在那樣舒适又或者是沉澱着淡淡馨香的空氣裏,蜷縮成一團休息的銀發孩子發出幾聲輕微的夢呓,陷入更加深層的睡眠。
破敗的玄關門被風吹得吱吱作響,在這之中還隐含階梯被人踏過的吱嘎聲。身着玄色和服的黑發少年邁着優雅的步履走進來。
黑色毛球身影一滞,就被那少年收入手心,消失。
少年将臉轉向那孩子所在的地方,伴随他的動作,幾縷發絲垂下,掩住右眼奇異的花紋。
似乎是彎起嘴角淺笑,又或許未表露任何情緒。
少年俯身抱起沉睡的孩子,凝視着孩子精致的面容,面上的表情算得上是愉悅。
[睡着的樣子倒是蠻可愛的。]
年輕的的場一門家主露出從未有過的寵溺眼神,聲線毫不冰冷,只有溫柔。
在那溫馨彌漫的風裏,少年抱着小小的孩子,踩過陳舊的階梯靜靜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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