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蘇哲的煩惱(3)

第94章 蘇哲的煩惱 (3)

，蘇哲出來的時候在後面看他，忽然走上前去在章凡顏的腰上掐了一下，說：“你是不是長肉了？”

章凡顏說：“我天天自己看自己哪兒看得出來。”

“這簡單。”蘇哲說話就把章凡顏抱了起來，“是重了點。”

“你放手啊！我刷牙呢！”章凡顏吐了蘇哲一臉沫。

關于章凡顏以後要幹什麽，雖然他想選擇那條一般職業選手退役都會選的路，但是蘇哲很正式的跟他說，希望他能去讀書。

章凡顏很是為難地撓撓頭，說，我是個學渣。

蘇哲說，這游戲能紅多久都不知道，等以後大家都不玩了，你餅賣給誰？游戲玩得好的人都不蠢，你自己看着辦吧。

他讓章凡顏自己看着辦，章凡顏就徹底撂在腦後了。

這一晃，初夏就到了盛夏，蘇哲也放暑假了。北京的夏天是很慘烈的，兩個人都在家裏懶得出門。

只是傍晚的時候，蘇哲會強制性的帶章凡顏去健身。

章凡顏是拒絕的。

一個宅男對于夏天的追求大體就是空調西瓜游戲，每天能吃飽了躺床上晾膘真是再美好不過了，蘇哲屢次教導章凡顏，你再這樣下去就成豬了！

章凡顏反駁，誰叫你是個打野。

古人雲，打野養豬，天經地義。

兩個人從未有過像現在這樣天天膩在一起無所事事的日子。打職業的時候在一起，但是天天訓練忙得不可開交壓力又大倆人關系還不怎麽好，交流的也不多。後來在一起了，一個北京一個上海玩起了異地戀，章凡顏還是忙，就真的是天高皇帝遠了。

那時候能見一次，對方在自己眼裏就盡是美好，可現在天天膩歪，就難免嫌這嫌那。

不吵架幾乎不太可能，多半是小打小鬧，早上吵過了晚上就好。

不過情緒這種東西就好像盛在杯子裏的水，每次往裏面加一滴可能看不出來，但總有積少成多漫出來的時候。

兩個人吵得最兇的一次，還是關于章凡顏要不要去上學。

其實就是中午飯桌上閑聊，章凡顏說晚上要跟張思卿雙排打直播，蘇哲随口問了一句張思卿現在在幹嘛，章凡顏說辣個中單正在轉型當解說。

當解說也并不妨礙賣餅直播。

然後，蘇哲就給想起來這個事兒了，問章凡顏考慮好了沒。

“考慮什麽？”章凡顏問。

“就是去上學啊。”蘇哲說，“你年紀輕輕不讀個書太浪費了。”

“我根本就不是讀書的料。”章凡顏強調，“我要是會讀書早就讀了，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什麽都能做好啊？”

“你又不比我少鼻子少眼怎麽就不行了啊？我只是讓你考個大學，又沒讓你上來就考清華北大，你不試試怎麽知道！”

“你當是打人機啊哪兒有你說的那麽容易！我現在這樣又不會餓死，幹嘛要想十年後的事兒！”

蘇哲的理論是，我知道讀書對你來說一點吸引力都沒有，但是你總不希望以後大家看你就像看文盲一樣吧說來說去就一個網瘾少年直至變成網瘾中年，你當我樂意天天說你啊，還不是為了你好。

章凡顏的理論是，無論怎麽樣我自己能掙錢不就得了別人怎麽看關我什麽事兒，我就是不喜歡讀書，我讀書少怎麽了，你第一天知道我沒上過學啊，要是嫌棄我早說！

倆人就這麽話趕話的吵起來了，最終以章凡顏一句“蘇哲原來你是真看不上我”告終。

蘇哲差點給章凡顏氣死，飯都不想吃了，拿了手機錢包就摔門走了。

家裏只剩下章凡顏坐在椅子上平複呼吸，然後沮喪地低下了頭。

可能是家裏幾乎沒有這麽大的陣仗，提莫看蘇哲跑了，就溜出來看章凡顏，然後伸出舌頭舔了舔章凡顏垂下來的手。

“蠢狗。”章凡顏本來曲起手指想彈開提莫，但還是松開了，他趴在桌子上，肩膀微微顫抖。

大夏天的中午，蘇哲也不知道往哪兒去，他一肚子的悶氣，感覺整個人要爆炸。

他自認為已經很能忍章凡顏那個臭脾氣了，前一陣剛覺得章凡顏年紀大點了成熟了，現在一看，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竟然會說出來自己終究看不上他這種話。

蘇哲氣得想殺人。

家裏暫時不想回了，他直接就往學校溜達。雖然平日裏不在學校住，但是宿舍裏還是有他的位置的，他也在那裏放了一些日用品和衣服備用。

他宿舍裏有同學暑假不回家，見着蘇哲忽然來了，不知道今天是吹的什麽風。

蘇哲解釋說，最近想在學校看書學習，過來住幾天。

他同學也就沒多問。

蘇哲把床收拾了收拾就躺下歇着，他忽然覺得如果沒了游戲，他和章凡顏的隔閡是很大的，如果不好好解決，那麽将會越來越大。

他總覺得章凡顏現在這樣并非什麽長久之計。正如他所說，沒人會知道這個游戲會火多久，也沒人會知道電競未來能發展成什麽樣。往好裏想，就算章凡顏現在名氣大，各大游戲公司生産廠商直播平臺找他合作，也不過就是個青春飯。娛樂明星受衆那麽廣尚且紅不過幾年。更何況一個靠玩游戲出名的。

蘇哲并不是非得要章凡顏死活讀個文憑出來，他只是希望章凡顏接受正規的教育，能夠接觸游戲以外的事情，能夠有更多的去做選擇的機會，能夠以後在社會上混的時候不至于被人烙下個網瘾少年的把柄。

只可惜章凡顏統統不理會這些。

蘇哲長長的嘆了口氣，覺得這事兒還得從長計議。

章凡顏心情不好，連游戲都懶得玩了。

家裏的阿貓阿狗知道大王不開心，也都老老實實的睡覺，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不想跟蘇哲吵架的，但是話趕到那裏就一下全禿嚕出來了。他不理解蘇哲堅持的點是什麽，好吧，就算開淘寶看上去不體面，那不開就不開嘛。他單憑自己一身榮譽就能跟直播平臺拿個天價合同，都夠他倆躺着活了，真不知道蘇哲想那麽遠幹嘛，讀書就能決定未來麽？那怎麽還有那麽多畢了業找不到工作的大學生，還有那麽多書讀得好可也不見得比他掙錢多的人。

章凡顏覺得自己的道理沒錯，可是蘇哲卻看上去真的生氣了，章凡顏就有點虛。他不在意講不講理，他在意蘇哲會不會不理他了。

幾乎沒有處理過情感危機的章凡顏覺得人生一片灰暗。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覺得頭疼，重重地呼了一口氣，雙臂失重地下垂砸到了床上。

露露醒了，在地上伸了個懶腰，慢慢地走進章凡顏的卧室，它比蘇哲剛撿到它的時候大了不少，一下就跳到了床上，大概這段日子的相處，章凡顏本身也習慣了那倆，沒最開始那麽排斥了，所以露露就用頭蹭了蹭章凡顏，趴在了他身邊兒。

章凡顏一伸手就摸到了那個肉球。

露露“喵”了一聲，帶着剛醒來的迷糊樣兒，聲音軟軟的。

章凡顏翻過身來，一只手撐着頭，一只手豎起手指在露露身上輕輕一推，小貓的肚皮就露出來。它的肚子很溫暖，章凡顏手掌附上去揉了揉，露露喉嚨裏就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眯起了眼睛，兩只前爪抱住了章凡顏的手，伸出舌頭舔他的指尖。

貓舌頭上有倒刺，但是并不突出，接觸皮膚的時候會有沙沙癢癢的感覺，章凡顏忽然就明白了為什麽那麽多死宅喜歡養貓。

他難得跟露露玩，卻也覺得心情好了一點，露露的鼻頭是粉紅色的，肉墊也是粉紅色的，小小一只十分的萌，它跟別的貓不一樣，特別粘人，喜歡撒嬌，章凡顏給它揉揉毛它就開心得不行。

露露一叫，提莫就在房門外看，見到大王專寵，就趴在地上可憐地“嗚嗚”了幾聲。

看來獨居的人養個寵物是沒什麽錯的，章凡顏平時感受不到，可真當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就凸顯出這倆的好了。

章凡顏拍了拍床，提莫“汪”地一聲就蹿了上去，倒在章凡顏身邊舒了口氣。

三只小動物湊在一起，大家的呼吸都很平穩，夏天午後容易嗜睡，沒一會兒就都打起了呼。房間裏開着空調，可動物的體溫還是高，提莫一身皮毛把章凡顏糊熱了，就推了推它，提莫跳下了床，在章凡顏那一側的地板上躺着。

一覺醒來已經是晚上了，章凡顏揉了揉眼睛，看着手機，只有垃圾短信，他猶豫了一下，最終覺得還是不理蘇哲了。

起來叫了個外賣，章凡顏洗了個澡才算神志清楚，給提莫和露露弄好了糧食，他就打開了電腦，準備直播。

只是這一晚上都太點背，連跪了四場，他看着自己的勝點覺得有些虐。彈幕上有大家說，給我煩神一個面子，就不能送一局麽！

顯然不能。

在跪了第五場之後，章凡顏打開好友列表，看見張思卿在，就死命給他發密聊。

張思卿一局剛出來，問章凡顏：“幹嘛？”

“排麽？”

張思卿順手打開章凡顏的戰鬥記錄，看着那一排排的紅字，說：“我跟彭彭雙排呢，你不要鬧。”

“你搶我輔助！”章凡顏鍵盤敲得劈裏啪啦響。

“喂喂你個死小鬼，做人總有個先來後到吧，我今兒跟彭彭約好了。”

“你去吃屎啦！”

章凡顏一怒之下就把對話框給關了。

過了一會兒，張思卿又給他發信息：“回頭有空五排麽？”

“排什麽？”

“我就是忽然想起來拳頭公司給咱們發了冠軍皮膚之後好像大家還沒一起玩過。”張思卿說，“蘇帥神龍見首不見尾，總是趕不上趟兒。”

“……那就讓他去死啊。”

“不要這麽說我老公！”

八百年不見的老公梗重出江湖，章凡顏一臉面癱地敲字：“你別說話。”

随後，他就不理張思卿了。

拳頭公司會給歷年冠軍隊伍做屬于他們自己的皮膚，并且限時出售，代表英雄能有一個屬于自己一個人的皮膚是對于職業選手來說莫大的殊榮。只是拳頭公司拖延症，從奪冠到最終拿到皮膚過去了大半年，那會兒他們都忙着訓練，哪兒有閑工夫為了秀個皮膚還攢個局。

這事兒就撂下了。

這會兒張思卿提起來，章凡顏直播間裏就炸開鍋了，大家都很期待冠軍隊伍再聚首。

章凡顏剛跟蘇哲吵了架，看着彈幕上大家來回刷的那個名字，就又有點堵氣。他跟大家說困了不直播，連句告別的話也不說，“啪”地關了直播間。

在客廳的提莫見章凡顏出來，就十分歡騰地往大門跑，章凡顏這才想起來，狗還沒溜呢。平時這都是蘇哲的活兒，現在蘇哲跑了，就得自己來。

一個人遛狗，是真的無聊啊。

chapter.6

兩個人這次像是鐵了心一樣，誰也不想先低頭。

只不過在這一點上，章凡顏再活五百年也玩不過蘇哲。蘇哲就是那麽個性格，無論是他報答你還是報複你，向來言出必行說一不二。

章凡顏不行，第三天他就開始煩躁了。

一大早提莫就把他從床上拽了起來，章凡顏眼都沒睜開呢就被狗牽下了樓，回來之後整個人差點斷氣。

重新躺回床上拿着手機看了看，依舊什麽都沒有。他不聯系蘇哲，蘇哲也不聯系他。

章凡顏很容易産生負面情緒，蘇哲消失的這三天他已經腦補了一萬種劇情，瓊瑤得不行。他屢次點開對話框想發點什麽，但是還是忍住了。聊天記錄的最後一條裏，蘇哲還親密的喊他寶貝兒。

寶貝寶貝，有這麽對寶貝的麽！

章凡顏把手機一甩，越想越煩，他覺得自己要是再去找蘇哲，以後就再也擡不起頭了，憑什麽自己沒做錯過什麽，他就說挂機就挂機，倆人都是男人，骨子裏是有點愛面子的。

他從床上翻起來要去開機，大門就開了。

提莫見主人回來了，開心地搖着尾巴就往蘇哲身上撲，露露聞聲也過來了，用肉乎乎的爪子去碰蘇哲。

蘇哲拍了拍提莫的頭，然後抱起了露露，一擡頭就瞧見章凡顏抱着手臂倚在門邊。

兩個人互相看了一會兒，蘇哲嘆了口氣，把貓放在地上，對章凡顏說：“剛起來吧？去洗個澡換個衣服，我帶你吃飯去。”

章凡顏別扭的嘟囔：“我不去。”

“我爸媽他們回來了，叫我帶你去他們那兒。”蘇哲面無表情的說，“你別讓我重複第二遍。”

“你！”章凡顏咬了下嘴唇，轉身回了房間，一會兒拿了衣服出來就去洗澡了。

不知道是車裏的溫度低還是旁邊兒的人溫度低，章凡顏覺得冷飕飕的。

“我爸媽不是難相處的人，他們問你什麽，你就答什麽就行了。”蘇哲一邊兒開車一邊兒說，“他們不問你，你就不用說了。”

“……哦。”

蘇哲斜眼看了一下章凡顏，想要說什麽，但還是閉嘴了。

他今兒一大早就接到了他家母親大人的電話，先是跟他說聲兒昨兒晚上到家了，聊了點別的的時候，蘇媽媽就問，你家那個呢？蘇哲反問。我們家仨呢，你說哪個。

他媽輕飄飄的說，最大的那個。

娘倆說話也不帶拐彎的，蘇媽媽直接就說，有空帶家裏來看看，別什麽好都自己占了，讓我們見見活人，又不會說你什麽。

蘇媽媽是早就知道有章凡顏這麽個人存在的，後來一家子吃飯的時候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就給說漏了嘴，蘇哲被他媽一賣，就直接開了BOSS。

他爸是講道理的，上來就問了三個問題，你是不是就不喜歡女的，你喜歡那個人麽，你是認真的麽。

蘇哲均是點了點頭。

後來他爸就沒再說什麽了，這事兒挨自己身上，就算再想得開，心裏也多少不痛快。

之前蘇哲他爸媽就說要見見，蘇哲說人在上海比賽呢就搪塞了過去，這會兒好不容易逮着機會了，怎麽着也得會會到底是何方神聖。

蘇哲開着車就往路邊看，然後發現什麽一樣就下了主路，貼邊找了地方停車。

“到了？”章凡顏問。

“沒有。”蘇哲拉開車門，“下車買點東西。”

“哦。”

倆人之前吵架的事兒還沒說怎麽着呢，這會兒又得一塊兒走，章凡顏覺得怪別扭的，只見蘇哲進了一個門臉，他就快步跟了進去。

“買吃的？”

“嗯。”蘇哲點頭，“我爸喜歡吃稻香村的糕點，一會兒給他包個點心匣子，你拎着上樓。”

“哦。”章凡顏看這店裏的裝修特別老舊，有點好奇的趴在玻璃櫃上看着蘇哲挨個要東西，最後挺大一盒子稱了稱也就百十來塊錢。章凡顏說：“我還以為是多貴的東西，好便宜。”

“喜歡吃還得分個貴賤啊？那你知不知道魯迅沒事兒就喜歡來這兒買東西啊？”

“我不知道。”章凡顏小聲回答。

蘇哲叫服務員給他單獨包了兩個蓮蓉餅，塞給了章凡顏：“拿着一會兒車上吃，中午飯你是別想着吃飽了。”

章凡顏在車上拿着蓮蓉餅咬了一口，在嘴裏咂摸咂摸味兒，也沒吃出來特別之處：“不就是普通的蓮蓉餅麽？我還以為有多好吃，你爸爸就喜歡這個？”

“你以為你有多好，我為什麽要喜歡你？”

蘇哲看了白了他一眼，章凡顏一口把剩下的渣渣吃完了，就不說話了。

沒一會兒就到了蘇哲他爸媽家，那房子遠比蘇哲的大得多。

章凡顏也是打過世界比賽見過大場面的人，可一進了他爸媽的家門，就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擺了，心裏竟然升起點害怕的感覺，等見着他爸媽，吭哧了半天之後才憋出來個叔叔阿姨好。蘇哲拿胳膊肘捅了他一下，章凡顏這才想起來把手裏提着的點心匣子送上去。

“我的狗呢？”蘇媽媽問。

“忘了。”蘇哲回答，“回頭給您牽過來。”

“德行。”

他們到的時候就臨近中午了，蘇媽媽早就準備好了飯菜，這節奏在章凡顏眼裏沒什麽，就是普通的家庭生活而已，但在蘇哲父子倆看來，簡直天上下紅雨。

蘇媽媽一手好廚藝，蘇哲半數是跟她學的，但是她不輕易下廚房，他們叫章凡顏來的時候，蘇爸爸的意思是在外面吃得了，還方便些。蘇媽媽直接就說，跟家吃吧。

于是乎，蘇家父子借着章凡顏的光，重溫舊日家庭溫暖。

當然這些事兒，章凡顏是不知道的。

四個人飯桌上一坐，章凡顏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只顧着低頭扒飯，蘇哲給他夾什麽他就吃什麽，要不然這一頓飯下來真是白米填肚子了。

蘇家父母有點心酸，兒子長這麽大，可是一口菜也沒給自己夾過。

蘇哲他爸問章凡顏：“你父母是做什麽的呀？”

“普通工人。”章凡顏回答。

“你在哪兒上學啊？”

章凡顏有點猶豫的看了眼蘇哲，結結巴巴的說：“沒……沒上學。”

蘇哲他爸“噢”了一聲，又問：“以後想做什麽呀？”

章凡顏這次搖了搖頭。

蘇爸爸笑了一下，也沒再問了。

一頓飯吃下來就跟受刑一樣。

飯後，蘇哲他媽朝着兒子身上一捅叫他去刷碗，蘇哲只能答應。章凡顏見狀，就可憐吧唧的跟蘇哲說，我去刷碗吧。蘇哲也沒跟他磨叽，就說，那你去吧。

蘇媽媽又說，哪兒有叫客人刷碗的，瞧你這點出息。

蘇哲說，他平時在家裏油瓶子倒了都不帶扶的，這次他要去，你就叫他去嘛，又不是外人。

然後他就朝章凡顏擡了下眼，章凡顏抱着碗筷就進了廚房。

蘇媽媽一笑，拉着蘇哲去了一邊兒，小聲跟他說：“你以為你這麽說，你爸就能放了你？我是不在意你跟個什麽樣的人在一起，但我瞧你爸那樣，估計是……”

“我知道了。”蘇哲低聲說，“我知道怎麽跟我爸說。”

果不其然，蘇哲他爸把蘇哲叫進了書房，蘇爸爸背着手站在案前，先是看了會兒蘇哲，一句話也不說。

蘇哲給他看得有點不耐煩，說：“您可別算計我，有什麽事兒就說。”

“哎，你瞧你這點出息。”他爸拿起茶杯，語氣平淡的說，“我當是個多大能耐的人呢，你就叫我看這啊？”

“……您當是說書呢啊？”蘇哲聳肩，“都是普通人，又不是神仙，哪兒來什麽能耐。”

“我就不跟你賃找了個男的這事兒了，咱們也不賃什麽家庭條件這事兒啊，免得你埋怨我們倆思想落後。就說他這個人，學都沒上過，對以後也沒個打算，吃個飯還畏畏縮縮的，你說你怎麽挑的人啊，眼界兒怎麽就能低成這樣？”蘇爸爸說着苦口婆心的話，可語氣依舊淡定，“男女結婚尚且講究個門當戶對，你跟我玩這個？說得過去麽？”他看蘇哲表情有點微妙的變化，又說，“我再跟你重申一遍啊，我不管你找的是男是女，反正我跟你媽在國內待不了個幾天，有什麽壓力你自己擔着。可但凡是個優秀的人，我肯定半句話都不多說。”

蘇哲心說，您要是見着兩三年前的章凡顏，肯定直接就把人轟出家門了。

他舒了口氣，說：“他以大衆眼光來看确實不是個什麽優秀的人，但您也不能以身份背景受教育程度來評價一個人吧，這樣很不公平。您知道他拿過多少冠軍麽？您知道在他的領域裏，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他做得更好麽？您知道外國媒體是怎麽評價他的麽？如果您只是希望我能找一個優秀的伴侶，那麽我可以告訴您，在我眼裏，他就是優秀的。您可以因為他沒正經上過學而看不起他，但是我跟您說，您活這一輩子就只是活過一次而已，他的名字是能被寫進中國電子競技的歷史中的，您能說他不優秀麽？”

“所以呢？”蘇爸爸說，“你們抱着歷史書活一輩子啊？我知道你想舉什麽例子，奧運會冠軍是吧？我不管你們拿的什麽冠軍，人家運動員退役了有國家管，你們靠誰管啊？就這人家還會去繼續讀書深造呢，你們這年紀輕輕的就天天吃飽了混天黑？”

“我這不還沒說完呢麽？”蘇哲嘆了口氣，“我知道剛才說的那些有點扯淡，人怎麽着也得活在現實生活裏，您想的那些其實我都想過，只是羅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吧，他也是剛退役不打比賽了，跟俱樂部的合同還沒結束呢，您猛地給他規劃人生，他自己也不習慣。這事兒我有分寸，肯定不叫您費心，也不給您丢人，行了吧？”

“你都給我找了個男的還不丢人啊？”蘇爸爸“哼”了一聲，“我真是不想數落你。”

“他平日裏挺能咋呼的，就是見着家長認生膽小，生怕做錯點什麽讓惹你們不高興了，熟了就好了。”

蘇哲他爸聽兒子這麽說，一時百感交集，不知道兒子這護短兒的毛病是随了誰。

蘇家父子在書房裏說話的空檔，蘇媽媽就進了廚房，看章凡顏在那兒“吭哧吭哧”地洗碗還洗得異常認真，就差給洗得反光了，頓時覺得這小孩兒還挺有意思的。

“小凡啊。”蘇媽媽笑着說，“甭費勁洗了，撂那兒得了。”

“我……我快洗完了。”章凡顏為了表示自己的誠實，還回頭朝蘇媽媽笑了一下。

大概他的樣子太認真而拘謹，像個可憐兮兮的小動物，蘇媽媽心裏的母愛被激發了出來。蘇哲打小就不親人，她也沒空管他，大了就更沒戲，章凡顏樣子顯小，蘇媽媽就想順毛摸了。

章凡顏把最後一個盤子放好，擦了擦手，他跟蘇哲他媽獨處有點渾身不自在，剛一回頭，蘇媽媽就把他拉到了客廳：“我看蘇哲今兒叫你幹活說得挺順溜的，他平時使喚你麽？”

“沒有。”章凡顏老老實實地搖頭，“他什麽都不叫我幹。”

“那他對你好麽？”

章凡顏點頭，小聲說：“……好。”

“可我見你倆一進屋的時候連話都不說啊。”蘇媽媽看着章凡顏，“這叫好？”

“不是不是！”章凡顏連忙擺手，“他對我很好的，是我惹他不開心了，真的不怪他的！”

也不知道怎麽的，蘇媽媽盯着章凡顏，章凡顏就緊張地不敢撒謊，嘴一瓢，就什麽都說了出來。蘇媽媽見有八卦，笑意又深了一些。

她的模樣在章凡顏眼中與蘇哲的臉慢慢重合，總算是明白蘇哲為什麽會這樣了，有其母必有其子，跟他媽比起來，蘇哲簡直就是小場面。

然而連小場面都鎮不住的章凡顏，就更別提能直面這大場面了，章凡顏一看這，就老實交代了。

“我們倆因為一點事兒吵架了，原來吵架一會兒就能好，可這次不知道為什麽，他好像很生氣，連家也不回了，要不是今天來這兒，我還見不着他呢。”

“為什麽吵？”

章凡顏沉默地搖了搖頭。

“那你覺得誰對誰錯？”

章凡顏想了想，還是搖頭。

“噢——”蘇媽媽拉長了音，“那就是你的不對了。”

“啊？”章凡顏傻了。

“我這兒子處處都好，我實在想不到能有什麽事兒都叫他覺得不想見着你。”蘇媽媽的口氣有點誇張，“那不就是你惹着他了麽？”

她專門往章凡顏神經裏挑刺，說真的，她心裏真是故意的。章凡顏反應有點幼稚，蘇媽媽就存心逗他，反正最後用不着她哄人，正好也看看這倆人感情禁不禁得住試探。

“你說我們家兒子吧，學習也好，長得也好，老實說，自打他長大了，我和他爸爸那點同學朋友家有閨女的沒少惦記。”蘇媽媽演技頗為精湛，“門當戶對的姑娘那麽多，有幾個啊我還真看上了，正準備說呢，就知道有你這麽個人存在了。你說你倆要好好的，我們當父母的也放心，這回可好，跟家裏吃飯來還帶着脾氣呢啊。”

章凡顏見蘇媽媽說得認真，心裏開始虛，一瞬間又腦補了千千萬萬，心裏竟然有些難過。

蘇媽媽正要繼續發揮演技，蘇哲就出來了，他看着客廳裏倆人，特別是章凡顏表情很不對，一下就知道自己老娘在作妖。他拉了下章凡顏，問：“你倆說什麽呢？”

章凡顏慢慢地搖了搖頭。

“甭待着了。”蘇哲說，“飯也吃了人也見着了，跟我回家。”

chapter.7

回去的一路上，章凡顏都沒說話。

直到到了家裏，蘇哲讓章凡顏坐在沙發上，問：“怎麽了？”

“沒事兒。”

“沒事兒？”蘇哲“哼”了一下，“臉都快耷拉到地上了，跟我說沒事兒？騙鬼呢啊？”

章凡顏不說話。

“你不說是吧？”蘇哲坐在他身邊，“那我跟你說個事兒。”

章凡顏擡頭看着他。

“我爸媽沒看上你。”蘇哲淡定的說，“他倆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章凡顏出神的看着蘇哲，眼睛微微睜大，張了下嘴，可是不知道說什麽，于是又低下了頭，小聲的“哦”了一下。

“‘哦’是幾個意思啊？”

“沒幾個意思。”章凡顏又是小聲說，“那……你呢？”

蘇哲想了想，說：“你只能在游戲裏逞能，可我們都是活在現實世界裏的人，也許你可以用你現在的名氣賺很多錢，但是有些事情不是錢能改變的。”

蘇哲說了點沒什麽邊際的話，回房間拿了衣服就要去洗澡。剩下章凡顏一個人在客廳裏發呆。露露跳上了沙發，用頭蹭章凡顏的手臂，章凡顏愣了一下，伸出手指把露露推倒，露露就立刻露出肚皮讓章凡顏摸。

他理解蘇哲話裏的意思，今天去蘇哲他家裏吃飯的氣氛他也能感受到。他們只有在游戲裏是公平的，但是蘇哲說得沒錯，他們都要活得現實一點。

現實就是，他跟蘇哲差得很遠。

這個問題章凡顏原來有想過，只是那會兒想這些還為時尚早，想了也沒什麽意義，這會兒這些卻都擺在眼前了。

無論怎麽看，無論讓誰看，都是他配不上蘇哲。蘇哲以前沒說過什麽，現在也沒說過什麽，但是就算不說，這些問題也是存在的，把所有現實的基礎擺出來，蘇哲甩他十萬八千裏。章凡顏覺得自己不該自怨自艾，可那個解決的辦法對他來說，比登天還難。

蘇哲洗澡很快，沒一會兒就帶着一身水汽出來了，他這幾天在學校裏也沒住好，吃飯睡覺都是想着怎麽解決章凡顏這個問題，今兒回趟家跟他爸之間的對話看似平靜，但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在賭尊嚴。

那段對話與其說是父子交流，不如說是男人間的博弈，他爸并不介意章凡顏是個什麽樣的人，他介意的是蘇哲竟然看得上這樣一個人，他覺得蘇哲眼光有問題，甚至對蘇哲的眼光帶着一點嘲笑。

蘇哲自己也明白，任何一個普通大衆對于章凡顏這種設定想必都很難以接受，他不能強迫別人去認同他認同的人和事，但也無可奈何。

偏巧章凡顏自己性格又別扭，不合他心意的講道理也講不明白。蘇哲覺得自己夾在哪邊都難受。

還不如下點狠手，快刀斬亂麻。

他正意識缥缈的時候，忽然感覺背後一沉，一雙手臂輕輕地摟住了自己的腰，随後貼上來一個溫暖的身體。

蘇哲微微地回頭：“怎麽了？”

章凡顏努了下嘴，低聲說：“你爸媽是不是覺得我很差？”

蘇哲嘆了口氣：“是。”

“他們是不是不要你和我在一起？”

蘇哲想了想，回答：“看那個意思……是吧。”

“你媽媽今天和我說，她覺得你很優秀，有很多女生喜歡你，然而我……”章凡顏說到這裏卻卡殼了，從後面抱蘇哲抱得更緊。

可蘇哲卻心裏一動。

他還想着接下來怎麽才能逼章凡顏面對現實，沒想到他母親大人還背後給他神助攻，蘇哲順勢說：“嗯，我上大學之後就有不少，退役回來就更多了，他們介紹的都是朋友家的女兒，那群人你也知道，都是白富美，長得漂亮家世好，還在外面留過學……”

章凡顏一下就翻過了身，騎在蘇哲身上，抓着蘇哲的領子狠狠地說：“我不準！”

蘇哲一愣：“你不準什麽？”

“我不準你和她們在一起！”章凡顏說，“想也不能想！”

蘇哲笑道：“話可不是這麽說的。你想啊，我大學四年讀完了，保不齊就出國深造，在國外見識到的東西遠比國內要多，等我回來之後也許早就不是當初那個我了，你還停留在原地，我們之間的差距會越來越大，我可能關注華爾街的金融走向，而你只會在意肉松餅又賣了幾斤，那以後我們在一起聊什麽？章凡顏，人是會變的。”

“那……”章凡顏的口氣有點着急，“那我和你一起出國，出國有什麽了不起的，我又不是沒出去過！”

“可是你會講英語麽？我出國是為了讀書，你去了能做什麽呢？”蘇哲又說，“國外的開銷那麽大，你沒個一技之長，怎麽養活自己？難道要去國外在網吧裏給人當代練打單子？那會兒還有人玩這個游戲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