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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梁說完之後自個兒感嘆了幾句,然後問我以後要不要回“夜色”重操舊業。
我也想不太明白,先是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梁梁被我弄暈了,罵道:“到底點頭還是搖頭?!”
我想了想,讓我重新幹回以前那活兒,我能行嗎?雖然我以前賤的可以,但是人嘗過好日子之後怎麽可能還會願意回到以前那種惡心不拉幾的生活中去呢。
姚九至少曾經牽着我的手走出那個地方,和我過過好日子過,盡管最後他還是狠狠扇了我一巴掌,讓我重回了現實。可是不論結局多麽慘烈,過程還是讓我覺得非常難得的。
再說了,被一個人操和被一群人操,正常人都是會做出選擇來的吧?
然而轉念一想,我手頭上的錢都為了我那條不争氣的左腿快花光了。現在我被姚九抛棄了,錢也快花光了,到時候該怎麽辦?
而後我又想到,我現在都成這副樣子了,那店長還能讓我回去幹活嗎,不吓死客人才怪!
于是我還是嗤笑了梁梁一聲,說道:“你願意跟一條腿的人幹活?”
梁梁瞅了我隆起的被子一眼,嘟哝道:“腿都纏不上來。”
所以我聳了聳肩。
梁梁嘆了口氣,大有比我還愁的意思,盡管這家夥下一秒又把話題轉到了他最近跟上的一個大款上去了。
到了晚上的時候,病房裏又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原本我還有一個室友,據說是不小心把手臂夾進了絞肉機裏全都給絞爛了。那家夥天天晚上跟我描述那驚險刺激的場景,還跟我說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忘掉這件事情,每天騷擾的我睡都睡不着,所幸今早已經出院了。
病房裏難得安靜了下來,等護士幫我把窗簾拉上,我就慢慢躺了下來。
這麽仰面躺了好幾天,身體早就僵硬了。我想要翻個身,可是動了一動就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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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背後就又傳來了宋修明讨厭的聲音。
“是不是想要動一動?這麽整天躺着是不好,你該試着活動下身體。”
我重新仰躺了回去,暗地裏翻了個白眼。
看不見宋修明啥反應,就聽他笑着說:“我看你和你朋友都聊了一整天了,還是不肯跟我說話?”
“我是你的主治醫生,要是你不和我說說你什麽感覺,忍着痛忍着麻,最後出問題了怎麽辦?”
我被他煩的不行,惡狠狠地瞪了過去。
宋修明楞了一楞,而後笑着扶了扶眼鏡,說道:“好了好了,你現在的情況挺好的,記得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到時候讓你那朋友來接接你。”
我挺不喜歡這樣聽他唠嗑的,說的好像和我有多熟一樣。我只不過是他的病人之一,說到底那個被絞肉機絞了手臂的病例不是更加奇葩?還是說這醫生近來沒啥新病患,所以寂寞了?
見我還是不說話,宋修明拍了拍被子,輕聲說道:“今天晚上我會留在醫院裏和他們一起值班,就在這房間對面,有事叫我。”
能有什麽事?
等宋修明走了出去,我瞪着天花板,瞪着瞪着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梁梁沒有來,第三天也沒來,我有些急了,不是早跟這家夥說好了要來接我的嗎?怎麽又沒音信了?
偏偏手機在出車禍的時候也被輪胎壓爛了,關鍵時候連人都聯系不到。
衣冠楚楚的宋大醫生經過病房門口,然後又倒退了幾步,扶了扶眼鏡走進來疑惑道:“你還不走嗎?你那朋友呢?”
我不想跟這醫生說話,最後一天了,實在不想在最後關頭給自己添堵。
宋大醫生好像有些不高興了,我第一次看到他皺眉頭的樣子。
他用教訓小孩似的語氣跟我說:“別鬧脾氣了,你是不是沒有手機?應該還記得你朋友電話吧?”
然後他把他自己的手機從口袋裏摸了出來拿給了我。
我瞪着那手機,最後看看日頭,都快傍晚了,于是只能有些不爽地接過去。
我以前用的都是按鍵機,觸屏的用不太習慣,在屏幕上摸來摸去的就是不利索。聽那個死醫生笑了幾次,最後終于靠自己的操作按下了一串電話號碼。
還好我記得梁梁那死人的手機號碼。
“嘟嘟”聲響了沒一會兒,就被接起來了。
我不客氣地罵道:“你這家夥在哪兒呢,不是說好來接我的嗎?”
那邊沉默着沒人回答,不過我還是敏感地聽到了呼吸聲和背景裏傳來的“嗚嗚嗚”的聲音。
我一下子就了然了。
因為我的左腿又開始痛了,同時心裏也不舒服了起來。
跟了姚九兩三年,我當然了解這個人的脾氣。這人表面上一看衣冠楚楚的一正人君子,一生氣起來什麽事情做不出?
于是我深呼吸一口氣,穩住氣息之後笑着開口道:“哎呦,姚九,怎麽,幾天不見改行當綁架犯了?”
估計是見我臉色和說的話都不太對
勁,宋修明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手機那邊終于傳來了聲音,陰沉陰沉的,那家夥以為自己是閻王爺呢?
“你人在哪兒?”
“在哪兒關你屁事?”我不客氣地罵了起來,“把梁梁給放了,少玩電視裏的花招,真以為我不敢報警呢?”
“莫樂!”
他媽的,我最讨厭聽人叫我這名字。莫樂莫樂,這不是一出生就詛咒我嗎?
于是我也不爽起來了,猛地坐起身就對着手機冷笑道:“怎麽?又想打我啊?我在哪兒你管的着嗎?我一不是你兒子二不是你老婆,你自個兒找了小白臉回頭甩我,現在還不肯放過我了?你把梁梁綁起來又能怎麽樣?綁起來就能找着我了?”
姚九很長一段時間內沒說話,估計是在抑制罵人的沖動。不過這麽幾年來我還被罵得少嗎?
姚九啊姚九,要是把我帶回家就是為了和我吵架,當初何必把我帶回家?
一想到這裏,我就笑了起來。
我似乎總是遇到這樣的事情。我爸媽把我拉扯出來,最後抛棄我了。姚九把我從“夜色”裏帶走了,最後還是抛棄我了。
怎麽,我天生就長了副被人抛棄的樣子?
興許是聽到了我的笑聲,姚九沉聲問道:“你笑什麽?”
我忽然間也覺得沒意思了,其實那天離開那個家的時候,我就已經覺得沒意思了。
于是我又心平氣和地靠回到了靠墊上,淡淡說道:“沒什麽,你把梁梁放了吧,這樣有什麽意思。我想逃,你還真能抓着我不成?”
說完就把手機從耳朵邊拿開了。
點了好幾次沒能挂掉,手機被宋修明接了過去,他幫我挂掉了電話。
然而挂了沒幾秒,手機就又響了起來。我見宋修明想接,也沒攔着他。姚九既然有話說,總得讓他說說完,總不能讓別人家的手機老是響着。
宋修明把手機放到了我耳邊,我就聽到姚九用冷淡的口氣說:“我不管你去哪兒,找時間回來把你東西收拾了,其他話我也不多說。”
我面無表情地坐在床上,見姚九又沉默了,就示意宋修明把電話挂了。
沉默了幾秒,他開口問道:“那朋友不能來了?”
我把我有些發抖的手塞到了被子裏,暖和了會兒,才掀開被子,露出了一條腿和一個幹癟癟的褲管。
宋修明驚訝道:“怎麽了?”
“我可以自己去辦下出院手續。”我最後還是跟這個醫生說話了。
“開玩笑,你現在
連走路都走不好!”宋修明又開始用那種語氣說話了,頓了頓,他說道,“沒有其他朋友能來接你?”
我沉默。
估計也是想到了我這段住院時間只有梁梁一個人來看過我幾次,宋大醫生頓了頓,說道:“這樣,我幫你去辦出院手續,你在這兒等我回來,告訴我地址我把你送回家。”
我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那你打算怎麽辦?”
我在床邊坐了會兒,也不知道能回答出個什麽來,腦子裏一片茫然。
就聽宋修明嘆了口氣,說道:“我又不是壞人,你這人脾氣怎麽這樣?”
……我脾氣怎麽樣了?
宋修明去辦出院手續的時候,我看了看靠在床頭的兩根拐杖。
這東西放在那兒,我倒是一次都沒用過。
說實話,這幾天來,我是動也不動一下。
其實那被紗布包的嚴嚴實實的左腿殘端也沒痛到哪兒去,不過我就是覺得別扭,好像怎麽動一下那腿就會掉下來似的,但其實我的腿早在我被麻藥弄暈的時候被截掉了。
我估摸着我也是沒辦法接受事實,才會變成這樣。
可是發生在我身上的現實性的東西多的去了,我總不能一輩子躺在床上當廢人吧?
這不,才幾天沒動,那完好無損的右腿看起來都有些萎縮下去了。
我咬了咬牙,把自己的身體撐了起來,然後一點一點挪到了床邊,讓右腳垂到床下,穿上拖鞋。
盯了那拐杖半天,對怎麽用心裏也沒什麽底,這時候才在心底嘲笑起自己來。
看啊,莫樂,你這是什麽命。
到了這種時候,連個扶你一把的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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