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梁梁番外一

梁梁視角

在小樂出院後又發生了很多瑣碎的事情。

比如唐起林,他在小樂掉下樓梯的那個晚上又進了局子裏,這次之後我再沒聽到他的消息,他好像一下子就銷聲匿跡了一樣，也有可能是已經想開,不再來纏着小樂了。

我其實有點驚訝的,因為唐起林向來厚臉皮，小樂掉下樓梯雖然和他直接相關，可是他絕對是死也不會承認的。經過這麽一次事情就從小樂身邊離開，我還真沒想到。

不過這樣也好吧,小樂經歷了這麽多的事情，真的不能再受打擊了。

我一直在嘴上說羨慕小樂，羨慕他有這麽多人喜歡,有這麽多人可以選擇,但是小樂說的沒錯，如果真的親身經歷過發生在他身上的那些事情，恐怕我就不會那麽說了。

又是被愛的人背叛，又是被車撞，丢了一條腿什麽的，如果不是宋修明，其實我根本沒信心能夠和他互相扶持下去。

我們倆真是半斤八兩，誰也不比誰厲害。

小樂出院後的那個晚上我不知道宋修明和他說了什麽，不過後來再次見到小樂的時候，他的精神已經好了不少。

宋修明在小樂不在的時候提起了我當初在醫院裏說的那句話。那時候我跟宋修明說小樂那次回去是打算收拾行李走的，我的确騙他了。盡管我親眼看到宋修明和林衍親上了，不過我的确是不太相信宋修明真的喜歡林衍的。但是他根本不明白小樂的心理陰影有多嚴重，我想讓他重視重視，才會這麽說罷了。更何況一旦談不好，小樂本來就是打算離開的。

宋修明笑着對我說謝謝。

我撇了撇嘴，心想我這都是為了小樂啊。

在小樂養傷的那段時間，我一直和林洛幫着看店。他已經是大三了，據說忙着考研，明明自己都忙得焦頭爛額了，還得抽時間來陪我賣早飯。我每次看到對面的林阿姨林叔叔都有點心虛，總覺得自己在壓榨着他們的兒子，對着林洛的心情也越來越奇怪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他，當初純粹是被他在齊淩面前的表現有點感動到罷了，就想反正這個人這麽喜歡我，讓他陪着我也不錯。不過林洛還真是和小孩子一樣啊，什麽事都以我為重，其實根本沒必要這樣的。就拿學業來說，考研應該也不容易吧，等到下一年的一月份就要考試了，何必再來分精力和我玩呢，勸他他又不聽，總說喜歡我喜歡我什麽的。

索性小樂很快就回來幫忙了，我也就把林洛給趕走了。

要是他因為我沒考上研，我可吃不消負責。

我和小樂跟大學旁邊的一些學生都慢慢熟悉了起來，大多數會在買東西的時候和我們聊天的都是女生，至于是為什麽嘛，光是看小樂揶揄的神色我也懂了，我又不是傻瓜。

小樂說他們都是沖着我來的，我心想，你以為那些女生就光是沖着我來啦？就算人人都看得出來你腿腳不便，但是就沖着你的臉，他們也是會忍不住花癡一下的啊。

記得在“夜色”第一次看到小樂的時候，我就覺得他那張臉太好看了，總覺得當服務生都是浪費。不過這話我從最開始就沒敢和他說過，怕被他揍，畢竟他雖然是自己決定當MB的，但是我看得出來他其實只是為了賭氣罷了，從頭到尾都有些抗拒。

他真的長得特好看，所以我一直關注着他，在他被唐起林侮辱過後把他拉起來，将嘴裏的煙遞給他。

一想起那段日子，想起小樂被過去的事情打擊的不行的時候說的話，我也忍不住想了很多。大概比起小樂來，我更是賤的不行吧，因為對于MB這一行，在最開始的抵觸之後，我的确是有些享受的。

在那種地方不用擔心自己被人鄙視，只要有着這張臉，就不愁找不到客人。

身體髒了什麽的，其實我一直沒意識到，因為我根本沒想過會有這個世界以外的人要我。沒有對比，自然就不會覺得自己髒了。

我不知道關于林洛，我的選擇到底對不對。因為不确定，所以一直有點抗拒他，卻又沒辦法徹底拒絕他。

畢竟除了他，能這樣接受我的人……恐怕再也沒有了吧。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五六年。

這五六年裏，我和小樂把早餐店給關了。我們用自己這幾年來的積蓄，又向宋修明借了點錢，在他們醫院旁邊開了家小餐館。最開始是我們兩個掌廚，經過鍛煉，我們倆的手藝也好了不少，做飯做菜是絕對沒問題的。開店過了一年後，我們才找了個廚師兩三個服務生，餐館的生意很好，經常有對面的醫生來這裏吃飯。

這五六年裏，林洛在本地一所著名學府裏讀研究生，畢業後進了一家建築公司，慢慢地成長為建築領域的人才。他從家裏搬了出去，在他公司旁邊租了間公寓，讓我也搬了過去。

這五六年裏，我總覺得我和他之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林洛其實變了很多了，回想五六年前剛開始看到他時他那副大學生的青澀樣，又對比着他現在穿着襯衫，在桌子上專心致志地畫圖的模樣，我都不相信這是同一個人。

他一畫圖就不說話了，這樣悶聲不吭地能弄上個好幾個小時。

每當這時候，我無所事事，就只能出去逛逛。

其實我總覺得最近這一年來林洛對我冷淡了不少。可能是工作忙了起來的緣故，想想也對吧，這剛好是男人奮鬥的時候，要是人人都像我一樣把青春浪費在夜店裏還得了？

他經常會徹夜不歸，明明說了只是晚飯不回來吃的，到了臨睡前又會發短信來說晚上得在公司過。

我從來沒有多問過一句，不想問你真的在公司嗎，亦或者你是不是已經不喜歡我了。

是因為害怕嗎？我不知道……明明最開始和他在一起的時候還沒喜歡上他的，總覺得這幾年來心境也沒發生什麽變化。

可是如果不是害怕的話，又為什麽不開口問問，只是拖着這樣的關系不肯放呢？

大概是覺得現在這樣沒什麽不好吧。就算林洛不喜歡我了，我現在至少還有一個容身之處。一旦和他分開了，我又該去哪兒？

小樂已經和宋修明穩定下來，連父母都去見過了，我不可能再去打擾他們。除了小樂，我還有誰可以依靠？沒有了吧……結果到最後還是會變成我孤身一人的。

走在路邊，看到玻璃窗上自己的模樣，我就忍不住恍惚了起來。

我比小樂小一歲，他發生車禍的那年是二十三歲，我是二十二歲。這五六年過去，我到現在才想起來我都已經快奔向三十了。

原來已經是這個時候了啊……林洛和我差不多年紀，也該是時候找女人結婚了。

會在這個時候後悔當初的決定……一點也不奇怪。

畢竟當初拉着我說喜歡我，說會保護我的，只是像孩子一樣的林洛罷了。

***

已經快要過年了。

我燒好飯菜之後收到林洛的短信，說是不回來吃飯了，就盛了碗飯自己吃了起來。吃完後把剩菜蓋好放好，又把碗筷給洗了。

面對着空蕩蕩的公寓，我忽然間就在想當初搬來這裏的時候我帶了多少東西來。也有些納悶，在這兒都住了兩三年了，還從沒碰到過林阿姨林叔叔，他們都不來看看林洛嗎？一點都不覺得他們是會對林洛這麽放心的人啊。

不過我也沒多想。

我想的是，如果要把我的東西全部收拾進行李箱裏，會花多少時間。我還想着如果這時候打電話給小樂說想去他那裏過一晚，他會不會罵我。

不過我一邊想着，一邊已經拉出一個行李箱來收拾衣服了。

手機響了起來，我接了起來，林洛在電話裏說道：“剛才有點事，你收到我短信了吧？”

“嗯。”

“怎麽都不回一下啊？”他笑着說道。

“我在吃飯呢。”我用肩膀夾着手機，将衣服一件件疊好放進行李箱裏。

他說道：“我今天晚上應該會回來的，你自己先睡吧，不用等我了。”說完就咳嗽了起來。

他這兩天感冒了。

我皺了皺眉頭說：“你吃沒吃藥啊？”

“吃了吃了。”他趕緊說道。

我嘆了口氣，動作停了下來，沉默了幾秒。

林洛在電話裏問道：“梁梁？”

我心裏有些澀然。

這個決定不是為了賭氣。

林洛，恐怕你自己都沒察覺到你對我态度的變化吧……

就算我覺得你這兒是我的歸處，是我錯過之後再難找到的家，我也不可能一直這樣拖累你的。如果你只是難以對我開口說出那句話，那我可以自己離開。

人生不是兒戲，一旦你只是為了堅持所謂的當初的決定，不願意主動開口讓我離開，耽誤的只會是你自己，傷心的也只會是你的父母。

我只是個MB，不想要這種和小說裏一樣糾纏不清的經歷。

什麽事情都簡單一點吧，分開之後你會發現你會活得更輕松一點。

我壓下了心頭的酸澀，對着林洛說道：“沒事，你早點回來吧。”

“嗯，好。”林洛說，然後挂了電話。

我把行李箱的拉鏈拉上，站了起來。

環視着這個住了兩三年的，似乎已經被我當成家的地方，我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一下又一下的，在這個空蕩的房間裏不斷回響。

我沒有直接去小樂那兒，而是去了“夜色”。

真沒想到還會回到這個地方來，我想我是有多賤啊，當年在小樂的勸說下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離開了，怎麽一轉幾年又回來了？我發現我竟然對這個地方挺懷念的。

店長看到我的時候有點驚訝，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麽。

我猜到他想說什麽了，連忙說我不是回來繼續來這兒工作的。

他笑得有點讪讪。

我要了杯酒，只想找個地方靜靜罷了。

發呆發了沒一會兒，就聽到了熟悉的罵罵咧咧的聲音，回頭一看才發現竟然是唐起林。

我看到他的時候吃驚地不行，壓根沒想到只是偶爾回來一趟還能碰上他。

他的眼角留着一處烏青，嘴角也是腫着的，黑着一張臉跟着他的衆兄弟走了進來，看到我的時候直接朝我這兒走過來了。

他很大爺地在我旁邊一坐，舔了舔嘴角陰着臉說道：“莫樂呢？”

“這都幾年了啊，你還念着他啊？”我嘟哝道。

“我呸，如果不是、不是……”他看似別扭地說着什麽。

我注意到他隐于衣領中的脖子上隐隐約約的青青紅紅的吻痕，一下子頭皮都發麻了。那顏色那數量，他媽的多彪悍的女人才能把他的脖子親成這樣啊！

轉念一想又不對啊，唐起林喜歡的是男人。

要是男人……

我偷觑着他的臉色，根本不像是剛爽完的樣子，反而像是被別人爽完似的……

唐起林捕捉到了我的目光，罵道：“看什麽看？”

我撇了撇嘴，回過頭用吸管吸着酒飲料，說道：“沒什麽。”

“啧，他媽的真不爽，”唐起林用手抓了抓頭發，忽然間說道，“對了，你回這兒來幹嘛啊？你不知道那個叫齊淩的男人最近常來這兒嗎？”

我一愣。

他用怪異的目光打量着我，說道：“怎麽，和你當初那個小白臉鬧翻，特地回來找他的？”

我蹙起了眉頭，聽到開門的聲音看過去，果真看到了那個人。

他似乎還是沒什麽變化。

而和他的目光對上的時候，我再也不會像當年一樣流露出恐懼的心情了。

厭惡啊，不甘啊什麽的，當年那些充斥着我的情緒全都消失不見了。

對我而言，現在這個男人，只不過是曾經惡心到我的一個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