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你是不是喜歡莫哥哥

莫子穆是被昨晚的雨勢吓到了，不知道那些初結的花苞會怎麽樣，所以特地一早趕過來看。其實他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下了，所以當她看到站在籬笆門前仍舊舉着雨傘的韓羌月時有些驚訝，他甚至已經能想到她在這裏站了多久，久到連雨停了也不知道。

他想過去叫她，等對上韓羌月眼睛時又被其中蘊藏的情緒亂了方寸，遲了一秒才整理好微笑的表情，告訴她：“雨停了。”

韓羌月晃了晃神，後知後覺收好雨傘，嘴唇嗫嚅着，欲言又止。

“——他們說昨天的雨太大，花苞都被打掉了，今年可能看不到薔薇花了。”

“沒事。”莫子穆只以為她和他一樣，是為看不到千萬盛放的薔薇而遺憾，出聲安慰着：“什麽時候看都好，今年看不來，還可以等明年花期，總不能年年都看不到吧？”

韓羌月好像沒有那麽不開心了。她只是回畫室的路上少見的沉默，畫畫時連着戳斷了三根鉛筆筆芯，筆尖劃破了兩張素描紙。

莫子穆也不管她，在自己本子上“沙沙”畫着，末了“嘩啦”一聲撕下來，遞給韓羌月：“來，看看我畫的刺豚好不好看。”

韓羌月放下筆，狐疑地接過來，一看到後就瞪大了眼，撇撇嘴：“你笑話我呢！”

紙上畫的根本不是什麽刺豚，而是她——鼓着腮幫子畫畫的她。

“深海裏有一種叫刺豚的魚，生氣的時候就會把整個身子鼓成一個球。”莫子穆一邊說，一邊把兩只手交叉比了個圓，“你剛才的樣子跟它比起來簡直無兩，活脫脫一只人形小刺豚。”

韓羌月突然有些忍不住，“噗嗤”笑了起來。

莫子穆也感覺變得輕松起來，“你笑了，那就是不郁悶了。”

“嗯。”

她低低應了一聲，目光緊緊鎖在他的眼睛上。他還是在笑，但不似往日那般笑得潇灑歡暢。

有人說，眼睛是不會說謊的。

有人說，對于某樣東西有多期盼，未來得不到時就會有多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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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羌月想，這些話果然不是诓她的。雖然莫子穆一直在安慰她，可他的那一點遺憾卻一直躲在眼睛裏。

電話鈴聲适時地響起，莫子穆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接起來走到了窗邊的位子。韓羌月這才收回目光，耳朵卻一直注意着他的方向，斷斷續續聽到了一些聲音。

“嗯……都收拾好了……周末回去……爺爺他現在怎樣……”

韓羌月覺得自己腦子裏炸開了一顆雷，嗡嗡的聽不到任何別的聲音，只回蕩着周末回去四個大字。

過了一會，莫子穆重新坐回來，定睛看了她一會，沉沉開口：“我爺爺身體不好住進了醫院，等叔叔處理好這裏的事情，周末要跟他一起回雨宗市了。”

“那，你還來嗎？”

問完以後韓羌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他的家在那裏，又怎麽還會來？

莫子穆搖了搖頭：“叔叔會回來，我就不來了。過完這個月，我也該回學校了。以前叔叔就常跟我說，盛夏的時候這裏的薔薇開得很好看，我想了很久，只是沒想到臨到走也沒能看一眼，只能說我運氣不好。”說罷，他又釋然地笑笑：“晚上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吃唐奶奶的手擀面？回去以後就吃不到這麽好吃的東西了，我要趕在走之前吃個夠。”

等回去了家，每天面對的只是一幢冰涼沒有溫度的房子，再也不是他想嘗到的溫暖味道了。

韓羌月剛想點頭，忽地在這時想起來什麽，堅定地說：“不了，我有點事情要去做。”

莫子穆也沒有多想，任她去了。

韓羌月下午從畫室出來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去找了秦娅。她二話不說，搜刮了秦娅的一袋子零食，又帶着她沖向了尖尖家的花店。

尖尖的媽媽正在插一束百合花，她跟着莫子穆也算是來這裏混了臉熟，老板娘忙碌中擡頭看了風風火火的兩個小姑娘一眼，微笑道：“你來找尖尖嗎？她在樓上玩呢。”

她們上了樓，尖尖坐在客廳裏看動畫片，韓羌月把一袋子零食提過去，扒拉出一袋彩虹糖在她面前晃悠了兩下，柔聲叫她：“尖尖，你要不要吃糖？”

正在看電視的尖尖被突然靠近人吓了一跳，拍着小胸脯緩了好一會，小心翼翼地道：“韓姐姐，你不用這麽客氣，你那天在我家一直偷看莫哥哥的事情我沒告訴他。”她撲閃着眼睛，有些本能的往後躲，卻被秦娅堵了回來。這小妮子俨然一副嗅到了八卦味道的模樣，眼裏放光：“什麽時候的事？她們還幹啥了？那些零食可都是她從我這裏拿來的，你全部告訴我，不然我一會把吃的都帶回去。”

尖尖看了一眼袋子裏的吃的，有模有樣的斟酌了一會，還是撲向秦娅這邊，對她耳語了幾句。

接着秦娅就咯咯地笑。韓羌月有些憤憤地拆了手裏的糖，扔進嘴裏，用力嚼着。

過了好一會她才停下來，說：“好了好了我不笑了，月月你有什麽事趕緊說吧。”

韓羌月放下糖，嘆了一口氣：“尖尖，你能不能幫我求求你媽媽，讓她教我做永生花？”

“很簡單呀，以前也有人來家裏跟媽媽學，只要交學費就好了呀。”

“可是我沒有那麽多錢——”韓羌月有些為難的開口，“莫子穆一直很想看薔薇花，可是昨天雨太大，好不容易結的花苞都被打掉了，今年八成開不了花了。他周末就要回家，我想做一朵永生薔薇花送給他。”

尖尖沒有回答，反倒是湊近了問：“那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喜歡莫哥哥？就像電視裏演的那種喜歡？”

韓羌月愣了一會，點點頭。從一開始喜歡他爽朗的笑，到慢慢想要靠近他，為他去學他喜歡的繪畫，再到不想他遺憾離開，想用盡辦法為他留一朵最美的薔薇花，這樣青澀又甜蜜的小心事，大概就是一個十六歲少女全部的喜歡了吧。

得到肯定答案的尖尖滿臉驕傲，一副“我就知道我沒錯”的表情。

而花店的老板娘最後在三個小姑娘各種軟磨硬泡之下最終無奈投降，答應了韓羌月的要求。老板娘給她拿了一個盛着液體的玻璃瓶出來，裏面浸泡了一朵已經脫掉顏色的薔薇，告訴她：“整個永生花的制作過程差不多要十天，你要是想在周末之前做好不太可能。這是我之前準備用來賣給游客的紀念品，誰知道今年這一場雨……少了游客，這些東西也不知道好不好賣。現在送給你的這個前面工序我都已經做完了，你回去放好了等它再泡一天一夜，取出來用染色劑染了顏色，放在通風避光的地方晾幹，周末前應該能做出來。”

說完，老板娘又拿了幾瓶小的染色劑給她挑，韓羌月看了一會，挑走了藍色。

潔淨又明亮，一如我初見你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