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看臉的世界

“我從來就沒有這樣的經歷。”莫子穆嘆了一口氣，想起了今晚的莫家。他的父親晚上有應酬，喝的一身醉醺被司機送回家，他的母親對此不聞不問，搖着輪椅回了房間，他的爺爺鐵青着臉放下碗筷，悶哼着進了書房，他的姑姑擔心爺爺身體，也跟着去書房好生哄着。

一時之間，偌大的餐廳裏只坐了莫子穆和莫芫兩個人。

而保姆做下的一桌菜和月餅，沒有人嘗過。

因為之前的事情，他是害怕和莫芫獨處的，再加上姑姑在醫院裏的提醒，讓他越來越覺得對于莫芫的病情，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莫芫知道他不可能一直和她在一起，她總會是一個人。

于是，他也找了借口溜出了家，不對，應該是那個冷冰冰的屋子。當他一個人在大街上閑逛的時候，望着天邊的滿月時突然就想起來了韓羌月。

“小的時候上學，每當我看到書裏寫家庭融洽的文章都會很奇怪，為什麽我的家不是這個樣子。”莫子穆的眼神變得有些悠遠，“我的爺爺對我期望很高，所以從小都只會告訴我我應該做什麽，卻沒人問過我那究竟是不是我想要的。我的父親生性怯小，從來不敢反抗爺爺，他不懂我想要什麽，更加不懂自己想要什麽。”

當初他想要學畫畫時，爺爺無論如何也不肯同意，是在他态度強硬揚言要去南町找叔叔的威脅下，莫老爺子才勉強松口的。

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兒子，決不能再失去這個獨孫。

所以相比之下，莫子穆不喜歡他的父親，更願意親近叔叔。他讨厭父親的怯懦，向往叔叔那樣恣意灑脫的日子。

直到那一晚韓羌月才知道，原來莫子穆內心深底一直不快樂的原因，是來自于他的家庭。

韓羌月不會安慰人，只能憑着心裏想的說着：“其實每個人的家裏都不一樣，像老韓也是因為我沒媽才這麽慣着我的。要是我媽在，我肯定不敢跟他沒大沒小。像娅娅，她媽想賺錢，所以很多時候也不常能管她。但你要這麽想啊，娅娅她媽想賺錢是為了想讓娅娅更好的生活，我爸慣我寵我，是因為他要一個人表現兩人份的愛給我……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們心疼我們，相信你爺爺和父母也是一樣的。”

他們沒有辦法選擇自己的家庭，不知道自己未來會遇見什麽樣的人，但是韓羌月始終相信，命運既然把他們安排進你的生活裏，那就一定有他們的意義。

比如她遇見秦娅，遇見唐生，遇見沈一，遇見莫子穆。

中秋節以後韓羌月就回了學校，接下來又是日複一日焦躁而乏味的學習生涯。

十月的初秋人們已經開始裹上薄外套，教室裏也沒有了總是在頭頂轉動的老吊扇吱呀吱呀的聲響，韓羌月越來越少在學校會遇見唐生，有時候明明就是在樓梯上一前一後撞見了，唐生也會不等韓羌月叫住他，就自己先走掉。

這突如其來的躲避讓韓羌月有些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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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十月底的時候學校為了豐富學生們的業餘生活，舉辦了一次運動會，這也是他們高中生涯裏最後一次參加學校的運動會了，等到明年，他們将會成為雙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準高三學子。

所以這一次的運動會，學生們都參加的極為踴躍，連一向對這些避之唯恐不及的韓羌月，都破天荒的去報了女子組四乘四百的接力賽。

開始運動會的那一天晴空萬裏，涼風和暢，紮在運動場周遭的那一圈彩旗也被吹的卷動飛揚。

韓羌月參加的項目被排在了第二天的下午，沒有比賽的時候她就和沈一相約着在操場上四處游走，觀看別人的比賽。

塑膠跑道上呼聲震天，沈一憑着愛湊熱鬧的性子立刻拉着韓羌月向着人群中擠過去。

這裏在比男子組一千米的長跑，一隊人六個前後散開，一人一條跑道，站在第三道上的人眉清目朗，穿着一身舒适輕便的運動裝，正是韓羌月好長時間都沒有見到的唐生。

站在一旁圍觀的女生們有一些開始竊竊私語，聲音低低傳到韓羌月耳邊，“看到沒？站在第三道那個就是高二五班的唐生，我覺得這一場他肯定贏。”

是了，這就是唐生，除了對薔薇花粉有些過敏以外，好像這世上不會再有什麽事情可以難倒他的唐生。

等待着發號施令的老師吹了一聲口哨，提醒他們做好準備，接着高高揚起手臂，把信號槍對準在天上。

“嘭！”

一聲令下，幾個少年仿若離弦之箭，勢如破竹地争相向前沖去，這樣的勢頭又引來女生們的一陣歡呼。韓羌月覺得吵得人有些耳朵疼，悄悄拉着沈一去了另一邊人少些的位子，“她們也太能吵了。”

“誰讓這是個看臉的世界呢？”沈一笑話她，“唐生長得那麽好看，學習又好，每次有什麽比賽一向出風頭的都是他，當然也就格外受人關注些了。這還不算什麽，我跟你打賭，一會結束的時候，終點那兒肯定有不少給他送水的女孩子。”

韓羌月一副吃驚的表情，她一點也不知道，原來一直被她叫做小和尚的那個人是如此優秀的存在。

她慢慢向着終點前看去，唐生的長腿在這裏占了不少優勢，把身邊的競争者甩開不少。最後的一百米，所有人都在拼力做着沖刺，唐生遙遙領先，無疑是第一個沖開終點紅繩的。慣性的使然讓唐生又向前沖跑了兩步後才彎着腰大口喘起氣來，果然像沈一說的，這一場一結束，唐生身邊就圍上去了幾個女孩子給他遞水。

韓羌月驚愕地張大了嘴，“還真有啊。”

他似乎已經對這一切習慣了，淡淡擡眼後接過了一瓶擰開，仰頭喝了一大口。剩下那幾個沒有被選中的女生自然也很識趣的離開了。

凝結的人群散開，讓韓羌月的視線能夠更好的落去唐生的方向。沒有了那些多餘的人的幹擾，她這才看見站在唐生對面，等待着他喝完水再遞紙巾給他擦汗的女孩子，好像是個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