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無法反駁

從那間咨詢室出來以後，唐生又問過她要去哪裏，兩個人這才并肩朝着醫院的大門走。

冬天時候的天氣總是變化不斷，前頭剛晴好了幾天，馬上又冷了下來，變作灰蒙蒙的樣子，連帶着人的心情都會變壓抑了許多。韓羌月低垂着頭看路面，心裏還在牽挂着蘇月，便向着唐生問：“蘇阿姨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

“我很小的時候就是這樣了。”唐生稍稍想了一下，“聽我爸爸說，是從我小姨去世的時候落下的病根。她的病情反反複複的，時好時壞，只是最近突然變得嚴重起來，也吃不下飯，整個人瘦了一大圈。我父親沒辦法，所以就幫她預約了市裏最好的心理醫生，定期會過來做檢查和心理疏導，。”

韓羌月在心裏想着，所以蘇月阿姨會變成這樣确實是和她妹妹的事情有關系？韓羌月了然的點了點頭，“哦……你放心吧，蘇阿姨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嗯。”唐生低沉的應了一聲，突然停下腳步轉頭來看着她。

兩人本是并肩走着，這一下，韓羌月也只能停住。唐生的身姿挺拔宛如青松，眉眼也在時光的雕琢下變得越發立體和精致起來。時間是一種沉默卻有力量的東西，這個曾經總是跟她在一起的玩伴如今已經成長為耀眼的大男孩。她被他不出聲的打量莫名弄得緊張起來，問他：“怎麽啦？”

唐生看着她瑟縮的眼睛，不給她逃避的機會：“如果今天不是來看我媽媽，你還會不會來找我？”

韓羌月沉默了，她不知道。

“上次我躲着你的時候你還很生氣的質問我，這一次，好像是換你在躲我了。”

唐生也不傻，他才不相信學校就只有那麽點大，兩個人會總是碰不上面？他也曾經在下課以後刻意不走，結果十分鐘以後就看見那個孤零零的小身影。他還會常常站在走廊的廊角，仰頭望着韓羌月的教室。

盡管在那鬧哄哄的人群裏，他幾乎從來都看不見她。

他們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成這個樣子的？

韓羌月嘆了一口氣，“我也有我的原因，要不然你就當像你說的，我們之間有東西不一樣了吧。”

比如她喜歡上莫子穆，比如喬溪喜歡上他。

她甚至隐隐的在害怕沈一說的會是真的，害怕唐生會說喜歡她。她一直借口是因為喬溪的原因她才不好見唐生，其實更大的原因是在她自己。

唐生怔了一下，看着韓羌月的表情，唇角只能溢出一絲苦笑。他回想起前幾天的事情，對她說：“前段時間喬溪來找過我，她送了我一條圍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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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很好啊……”

“可是我沒有接受。”

韓羌月猛然擡起頭，眼前似乎又看見那個滿臉羞紅，極力掩飾的姑娘。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韓羌月覺得郁悶極了，簡直就想去戳破他的榆木腦袋，看看裏面是不是除了五三和習題冊就沒有別的東西了。她只能硬着頭皮又問了一遍：“你為什麽沒有接受喬溪的禮物？”

唐生像是覺得難以理解，反問道：“我為什麽要接受呢？”

韓羌月都急了，脫口說：“因為她喜——”

“因為她喜歡我。”

她還沒有說完，唐生就先她一步說出了這個答案。韓羌月不可置信的睜着眼睛，“原來你什麽都知道？”

唐生扔給她一個像是看白癡的眼神，嘴裏無奈的說着：“我又不像你，怎麽會不知道。”

韓羌月這個時候也已經懶得同他計較說自己的愚笨的事情了，只說着：“可是喬溪會很傷心的！”

“難道就因為她會傷心我就要接受這件事情嗎？”唐生像是有點生氣了，“那現在我說，我喜歡你，你不接受我的心意我也會難過，難道你就會因此改變你喜歡莫子穆的事實，然後接受我嗎？”

“你你你……”

韓羌月你了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來，一個是她沒有想到唐生會在這個時候，就這麽堂而皇之的把那句話說出來，還有一個就是，她的心思又雙叒叕被人給拆穿了。

“把下巴合上。”唐生命令着她，稍稍側過了自己微微發燙的臉。他的心正砰砰跳的厲害，他似乎也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在這個時候，表白了。

兩個人陷入一陣尴尬的沉默，唐生掩着嘴唇輕咳了一下，“我明白告訴喬溪，我很感謝她的喜歡，但是我不能對她做出任何回應，如果我不立即和他說清楚，才是對她最大的傷害。她的未來還很美好，不應該在現在因為我而把學習的心思分擔掉。”

韓羌月聽完也立刻現學現賣，連連擺手加搖頭，“你的未來也很美好啊，你也不應該為了我而把學習的心思分擔掉。”

“這個你倒是學的快。”唐生淡淡瞥了她一眼，“我自制力很不錯，這點你放心好了。”

韓羌月感覺自己好像咽下了一口黃連，連着心裏都苦的不行。

唐生從口袋摸出來一樣東西想要遞給她，“喏，這個給你，算是補你的生日禮物。”

韓羌月低頭看了看，發現是一只鑰匙扣，上面挂了半彎帶着笑臉的月牙。她只看完，立刻便搖頭：“我不能要，理由和你拒絕喬溪的一樣。”

唐生又白了她一眼，強制性的把東西放進她掌心裏，又給她解釋了一通：“她的是表白禮物，我的是生日禮物，這兩樣東西的定義不一樣。抛開剛才的話不說，我們還是朋友。”

說完，唐生就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韓羌月覺得她今天真是上了寶貴的一課，第一次覺得巧舌如簧是什麽概念……

這也太能扯了，偏偏還扯的讓人無法反駁。

不遠處的紅綠燈口轉過來一輛黑色的車，宋啓言坐在後座上目光悠遠的看着車窗外飛速倒退的景象，突然闖入眼簾的人影讓他克制不住的叫停司機：“等等，停車，快點！”

司機不明所以，急忙聽話的踩了剎車，宋啓言因為慣性腦袋磕上前座的後背，好半天才緩過來。

他回過神後立馬按下車窗，但是剛才還站在那裏的人影已經不複存在了。

司機擔憂的轉過頭來看他，“院長，發生什麽事了？”

宋啓言覺得一陣頭痛，伸手撫上爬滿皺紋的額角，淡淡吩咐：“沒事，走吧。”

應該是他看錯了吧，那個丫頭都已經離開家這麽多年沒有一點消息，怎麽可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