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關于蘇眉

在場的幾個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給吓到了，尤其是蘇月，她慌慌張張的直接就拿了剛才莫子穆給她的餐巾紙給莫明良，問道：“你還好嗎？”

“叔叔——”

莫子穆有些驚訝地挑了眉毛，叫了一聲後也想要過來看看他的手。他覺得莫明良有些奇怪，明明剛才他直接把水遞給蘇月，但是不知道為什麽要出來搶這一下，動作還匆匆忙忙的，好像在擔心着什麽。

莫明良接過紙巾擦幹淨手，麥色的肌膚上暈出一片通紅的顏色，他制止就莫子穆過來的動作，說：“我沒事，一會兒去外面上點藥就好。”過了一會兒，他伸手探了一下自己的大衣口袋，恍然般的哦了一聲，又說：“我的手機好像放在車裏了。來之前你父親在問韓先生的情況，我想着等探望完了再告訴他，你去車庫看看，找到了就給他打個電話回去。”

莫子穆轉了一下眼睛，覺得莫明良的理由實在是用的蹩腳，想要支開他的意圖太過于明顯。他悄悄又打量了一下蘇月，直覺覺得，莫明良有什麽事情不想要讓他知道。

最後，他還是只輕輕點了頭，出了病房的門。

莫明良一顆懸着的心終于能在這時喘一口氣，轉過來對着老韓抱歉的一笑，“對不起啊韓先生，本來今天是來探望你的，結果……”

老韓表示理解，“沒事沒事，你的手是畫畫的，可耽誤不得，還是趕緊去樓下擦點藥吧，我這兒一點兒事都沒有，放心吧！”

莫明良不再客套，幾乎是逃也似的并了兩步走出病房。

直到穿過長長的醫院走廊到達電梯口時，他才松開自己一直捂着的手，因燙傷的紅色正在慢慢消散，也并不太疼了。他凝視了一會兒，按了電梯的按鈕。

“莫先生，等等。”

身後傳來了蘇月的聲音，他扭過頭，正看見她步履匆匆的走過來。莫明良只能站住，雙手悄悄在衣袖裏握成了拳頭，努力把聲音變得平穩，“唐太太。”

蘇月仰頭看了一眼電梯上跳動閃爍的紅色數字，說：“我送你下樓吧，正好也有些話想要問你。”

莫明良沒有做聲，他的心裏其實知道她要問什麽，是要問蘇眉，她的妹妹。

“我們二十年沒有見過了，我還以從那之後你就已經搬走，沒想到你還在這裏。”蘇月的目光逐漸變得幽眇，那一天葬禮上的場景仿佛還歷歷在目，她記得，那一天的她整個人快壓抑的喘不過氣，也是像今天這樣，在結束後追上莫明良的腳步，詢問着同一個問題。

蘇月把目光堅定的落在他的身上，“我只想要知道，當年那個和我妹妹在一起的男人究竟是誰？她死了以後，那個不滿周歲的孩子又去了哪裏？”

Advertisement

這一句話像是暴雨天氣裏的雷電，一下子劈開了莫明良沉睡許久的記憶。

他和蘇眉從大學時候起就是關系很好的同學了，她人長的漂亮，能畫得一手好畫，學校的展覽廳裏時常會挂出她的作品，是院系裏有名的才女和美人。莫明良也是這麽覺得，他第一次看到蘇眉的名字就是在學校舉辦優秀作品展的時候。他站在她的畫跟前，将那個名字在心底裏念了好多遍，腦子裏就想起了白居易“芙蓉如面柳如眉”的詩句。

這個想法，及時是他在後來的表彰大會上真的見到她後也沒有改變過。

再然後，他幾乎是找盡了身邊的同學才要到她的聯系方式，聽說畢業她要來南町後，他也固執的跟着她一起來。

那個時候的莫明良一直以為，只要這麽靜靜陪着她，終有一天蘇眉會明白他對她的心意。可事實卻不如他料想的那般，來了南町沒多久，一切就都變了。

“唐太太，”莫明良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樣子看起來從容不迫，“這個問題二十年前你就問過我，而我也記得那時我就說過，對于這件事情，我真的不了解。”

莫明良覺得，他現在所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無形的彎刀，一點一點在剜他心頭上的肉。

“你是她的姐姐，她都不曾向你提過那個男人是誰，我又怎麽會知道？她出事的時候我人不在南町，回來時就已經是在她的葬禮上，我真的不知道那個孩子的下落，或許是進了孤兒院，或許是被他的親生父親帶走，也或許已經……”莫明良有些說不下去，面上的表情變得十分悲恸，“對不起唐太太，我實在是無能為力。”

蘇月一下子怔住了。

蘇眉從來就不是一個喜歡給人添麻煩的人，那個時候只要打電話回來也都是報喜不報憂，她打小就是這樣，有很多的事情她都只願意一個人默默的抗下來，什麽也不說。她還記得，那個時候蘇眉打電話回來說要離開南町出去進修一年，不能回家，平常只能打電話問候了。明明仔細想來就是很拙劣的謊言，可蘇月卻只是問了一些相關的事宜後相信了。她真的不是一個合格的姐姐，甚至在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時第一反應是騙子。

直到不多時她再接到警局的電話，才不得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那時的她懷孕四個月，肚子稍稍顯形，在唐父的陪伴下匆匆忙忙的動身趕往南町，卻連蘇眉的最後一面也沒有見到。警察通知他們去拿回蘇眉的遺物，她還是沒有反應過來，機械的走完全程。再後來，他們去了蘇眉的住所，從秦女士那裏拿了鑰匙，樓道裏聚集了幾個看熱鬧的婆婆。

他們走進去，房門卻忘了關。這個房間格局不大，卧室在正門的對面，客廳和廚房連在一起，旁邊就是狹小的衛生間。這裏的一切都看起來亂糟糟的，好多東西都随意的扔在地上，空氣裏散發這一種潮濕的黴味。

秦女士說從蘇眉出事以後，這個房間就沒有人來過。唐父四處走着去開窗通風，先開了廚房那裏的窗子，又擰開卧室的門，卻在這時被吓了一跳，連聲叫着：“蘇月，你快來看，這裏怎麽這麽多小孩子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