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流言蜚語

畫室裏教學的老師是從其他學校外聘來的，年紀比他們大不了幾歲。帶韓羌月他們班上的是個男老師， 姓連，個子中等，皮膚有些黑，明明眼睛近視卻始終不肯戴眼睛，每次講畫的時候都要拿着他們的作業好好端詳一番，然後從褒說到貶。

或許是人們對新事物接受的好奇心理作祟，學生們都還挺喜歡這個老師的，而且因為年紀相差不大的關系，大家也都能說的上話，上課的時候一副模樣，下課時還能玩到一起。韓羌月時常可以看見課間休息的十幾分鐘裏，教室對面那個破舊的籃球場上，除了學生也總少不了連老師的影子。

就在韓羌月以為她們要在每天都畫不完的畫裏安穩度過這繁忙的三個月的時候，聯考前一周的日子，女生堆裏忽然悄悄的四起了一個流言。

她們說，喬溪和連老師在一起了。

韓羌月和沈一第一次聽到這個話的時候，驚訝的下巴都快要掉了，但班上的那群女生們卻說的有理有據。

她們說：“你們都沒發現嗎？平常上課連老師最喜歡看喬溪的畫了，每次給她一改就是一個小時，我們問老師的時候都是指兩處就走了。”

“就是就是！我昨晚下課回宿舍走在喬溪身後頭，我看見是連老師送她回去的！”

雖然她們現在和喬溪的關系略微有些尴尬，但是沈一這個脾氣暴躁的也忍不得別人這麽說喬溪，立刻走上去打斷了她們：“你們別亂說，喬溪才不是這種人，宿舍都在一個方向，順路一起回去怎麽了？”沈一指了一下剛才說話的那個女生，說：“你也別光說喬溪，我上次也看見你和連老師走在一塊兒了，這能說明什麽呀？”

在背地裏嚼人舌根本就不對，加上被沈一拆穿以後那幾個女生也覺得自讨沒趣，讪讪地走開了。

沈一悄悄拉了拉韓羌月的衣角，低聲問：“你覺得她們說的是真的嗎？喬溪這幾天晚上不知道在做什麽，總是回宿舍的很晚，如果是像她們說的那樣，就擔心她傻愣愣的會被騙了……”

“她們說瞎話你還要跟着信啊？”韓羌月扔給她一個白眼，反正她是一點也不相信這個話的，先不說喬溪和連老師兩個人的身份，更重要的是，喬溪還喜歡着唐生。“再說了，喬溪人聰明，畫畫的好看，連老師喜歡看她的畫不也很正常嗎？沒準就是因為那群人嫉妒，才故意這麽說的。”

韓羌月一直以為，像這樣空穴來風的話只要不去理會，過幾天她們覺得無趣以後自然就不會再說了。但是她忘了言語的殺傷力有多大，也忘了三人成虎的故事。

她們誰也沒有想到，從那以後流言非但沒有停止，反而還愈演愈烈，從之前的連老師送喬溪回宿舍，沒過幾天就演變成了兩個人去小樹林散步。從一開始背着喬溪碎碎念，到最後演變成可以當着她的面用各種陰陽怪氣的語調來指責她。

連老師是老師，她們無法把這些話說在他身上，可她們卻絕不會對喬溪寬容。聯考在即，所有人都頂着巨大的壓力，她們似乎病态的在喬溪身上尋找着一個發洩口，然後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言語攻擊帶來的快感。

這一天的晚上，韓羌月最後一個做完了自己的事情，她很自然地準備關燈上床，照例詢問了她們一聲：“我關燈了？”

沈一迅速的整理好自己的被角，閉上眼睛回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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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圓也剛準備應聲，卻忽然驚覺起來，說：“等等，喬溪好像還沒有回來！”

這句話一出，沈一立刻從床上翻坐起來，三個人不約而同的望了一下她空空如也的床鋪，表情都開始有些慌了。

現在已經快臨近半夜，可是她們的宿舍卻少了一個人。

其實這也不能怪她們粗心，喬溪是一個敏感而且自尊心極強的人，加上她和韓羌月和沈一的關系，在宿舍裏也很少說話。後來自從這些流言開始出現以後，她就總是早出晚歸，除了晚上睡覺和白天在畫室裏，不然韓羌月她們幾乎看不到喬溪的影子。

現在小圓的一聲驚呼，讓她們都覺得大事不妙了。

韓羌月當下也顧不得自己穿的睡衣，胡亂從床上抓了一件外套就往身上裹，然後拍了兩下沈一床鋪的欄杆，叫她：“沈一，趕緊起來，我們去找找她……”

沈一也不猶豫，馬上套換了自己的棉襖下來。

韓羌月動作不停，又轉着頭看向小圓，繼續說：“小圓，你在宿舍裏等着，要是她回來了就趕緊打電話告訴我們！”

等安排好一切以後她們就跑下了樓，剛踏下一腳樓梯，沈一忽然像想起來什麽，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問問連老師？說不定他和喬溪在一起……”

雖然韓羌月很篤定絕對不會有這種可能性，但問問也好，至少可以讓她們排除一樣結果。她拿出手機撥通了連老師的電話，那邊過了許久接通以後傳來了一道睡夢中的慵懶聲音。

“喂？”

韓羌月的心立刻沉了一沉，但還是問：“連老師，我是韓羌月，請問喬溪有跟你在一起嗎？”

“沒有啊……”那邊的連老師好像也清醒過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焦灼，說：“發生什麽事了？”

“喬溪她……不見了！”

“什麽？！”

韓羌月很清楚聽見手機聽筒裏床鋪的嘎吱聲，然後又聽到連老師的聲音傳過來，“你們現在在哪裏？站在樓下等我，我馬上下來！”過了一會兒，他又低聲道：“這件事情先不要告訴你們的老師，我們去找找，喬溪可能只是壓力太大，找了一個沒人的地方自己待着——”

韓羌月沒有等他說完，就已經咬牙掐斷了電話。她雖然不想，卻不得不這麽做，失蹤一個學生是件不小的事情，如果傳出去不管是對學校還是畫室都會是一場不小的風波。再加上四起的流言蜚語，連老師可能會因此失去他自己的工作，對喬溪的影響也只會更大。

她想保護喬溪，也希望連老師最好和她是同一個想法。

如果今晚喬溪出了什麽意外，不止那群竊竊私語的同學，包括她，沈一，連老師在內，他們每一個人都是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