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壽宴之前

韓羌月的确有一點被成老爺子那晚的話吓到了，整個人都在知道了這件事以後變得坐立不安起來。她很在乎現在和莫子穆的關系，她很害怕自己如果說出這件事情對他有什麽影響，對他們有什麽影響。她時常在想，要不要也像成老爺子那樣安安靜靜做一個看客就好。所以她白天照例去病房裏照顧莫芫，只是在偶爾見到莫明孝的時候會忍不住多看幾眼，然後再想起蘇月來。

每到這個時候，她就覺得心裏像有一根針尖一樣的東西，一下一下刺的她生疼。

明知了實情卻不告訴蘇月，那麽她和隐瞞着她的那些人有什麽區別呢？

她這樣惶惶，時間終究不會等她，轉眼就到了八月的時節。

八月上的時候唐奶奶要過八十大壽，唐家人決定好好的幫她操持一場，因為中下旬一般會有很多家裏會辦升學宴，唐家不想與別人撞日子，于是就挑了八月初的某一天。

按唐家和韓家的關系，這種日子不出席也實在不好，但是老韓的工作基本都是靠輪休和調休，很不巧妙的，這種時候他偏偏還要上班。于是，這個艱巨的任務就又一次落到了韓羌月的身上。

唐家人提前自駕回去，去醫院捎上韓羌月後繞上高速走，不過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就能到達南町。

其實放在以前的話，韓羌月并不會覺得有什麽，只是現在她心裏知曉的太多，倒有些不敢面對蘇月。

唐父在主駕，蘇月坐在副駕，後排的位置就留給了她和唐生。因為現在正是南町薔薇的花期，唐生這個對薔薇花粉過敏的可憐人更是全副武裝上陣，防塵口罩還有各種藥水一樣也沒有落下。

韓羌月着實有些為難，看着蘇月心虛，看着唐生又想笑，只好把目光扭捏的望向窗戶外頭。

小城鎮裏辦喜事基本不興到酒店，都是就近在家門口擺出一溜的長龍宴，請店裏的師傅到家裏來做。唐家這次也不例外，早早就訂好了酒席師傅，前一天晚上先來家裏一趟，布置場地，放煙花鞭炮，提醒大家明天這裏有辦事，不要忘了來吃酒。

本來兩家的關系也都已經很熟了，蘇月不放心韓羌月一個女孩子單獨住在家裏，于是就在自家給她收拾了一個小房間，讓她先住兩晚上，回頭再跟着他們一塊回雨宗市去。所以這兩天韓羌月就在唐家幫忙，今天晚上就坐在客廳裏和唐生兩個人裝着明天要送人的回禮。

他們一邊是一堆紅色的小禮盒，一邊是更大一堆的糖果。

起初兩個人誰也沒說話，都在專心的往禮盒裏塞糖，不知道過了多久，唐生突然開口問她，“聽說前幾天你去找成爺爺了嗎？”

韓羌月沒控制好，抓糖的手一晃掉到茶幾下兩顆，這動作很明顯的就出賣了她。

她點點頭，還是有點好奇他是怎麽知道的，問：“是誰告訴你的？”

按道理說，成老爺子那副局外人的态度一定是不會主動提起這件事的，畢竟要是說起來，可能就要把韓羌月為何而來的原因也說出來了。

他才不會這麽做。

好像是佐證了她的想法，唐生瞥了她一眼，目光就跟看傻子一樣，說：“去給奶奶挑禮物的時候，在樓下幫忙接待的服務員告訴我的。”

韓羌月擡頭想了想，腦海裏浮現出那個指着認出她的人的臉，一面默默祈禱着唐生快不要繼續問了，一面喃喃的想把話題終結：“哦，是她啊。”

事情當然不會如她料想的這般容易。

“她還說，是我讓你來的。”唐生停下手裏的動作，擡眸問她：“那我想問問你，我讓你去找成爺爺做什麽？”

得了，謊話讓人當面給拆穿了。

韓羌月不死心，還是努力想要掙紮看看，于是猶豫了一會兒後顫顫巍巍吐露出兩個字，“看玉。”

大概是她自己都被自己這種臨危不亂給折服了，整個人也自信了兩分，再說：“其實我是想要找成爺爺看玉的，我怕他不見我，所以才說是你讓我來的。”

“撒謊。”

唐生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就斷定了，兩道灼灼的眼光緊鎖在韓羌月的身上，讓她渾身頗有些不自在。

“我還不知道你嗎？上次見到成爺爺的時候他說話讓你不自在，說到一般你就匆匆忙忙跑了，你就巴不得以後都不要再碰到他才好。看玉誰不能看？如果不是因為非他不可的事情，你才不會主動來找他。”他停了一下，又問了一遍，“我再問一次，你找成爺爺做什麽？”

韓羌月狠狠咬住牙，唐生徹底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什麽也不幹，就那麽看着她。她知道，他今天這個架勢一定是不問到一個答案不會罷休了。

她扭頭看了一眼關閉的卧室門，慢慢湊近了唐生，壓低聲音說：“那你保證，這件事情只有你知道。”

唐生雖然疑惑，但也還是點頭應聲。

“好。”

韓羌月深吸了一口氣，把心一橫，“莫子穆……可能就是蘇阿姨妹妹的孩子。”

唐生的眉頭都皺在了一起，一臉的不可置信。

“就是你送去修補的那只玉镯。那只玉镯內壁的花紋其實是梵文，刻的是他姑姑莫明孝的名字。”

他停了有一會兒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消化着韓羌月的話，良久後反問道：“你怎麽知道？”

“莫家有一幅莫明良以前畫給莫明孝的畫像，畫像上她就戴着那只玉镯，我看到了。”韓羌月換了口氣，繼續說：“莫子穆說，莫明孝當初做了兩只一模一樣的，可是遺失了一只，後來卻出現在了蘇阿姨這裏。你說這是你姨媽的遺物，可是我總覺得不對勁。成爺爺說他早就告訴過莫醫生玉镯的下落，莫醫生愛玉，可是她卻并沒有來找，這只能說明其中有什麽原因不能讓她找回來……”

後面的話韓羌月沒有說完，她需要讓唐生自己去想清楚，也是因為她不想用最壞的惡意去揣測莫明孝。

如果這其中有什麽很重要的原因，或許莫子穆是一點，又或許……蘇眉的死也是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