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不管多難我都要帶走那個孩子

蘇眉長得漂亮，很标致的古典美，人也很有才情。低頭莞爾一笑的時候就特別像徐志摩詩裏寫的那樣——“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似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這樣的女孩子，歷來是不缺人喜歡的。

莫明謙也是其中一個。

只是起初的時候莫明良還不曾注意過，就連後來他明顯來南町出差的次數漸多，找蘇眉的借口也越來越花樣百出了以後也還是不願相信，他的這個哥哥對婚姻不忠，對弟弟不義。

直到很久之後的某一天早晨，他帶着早餐來了蘇眉家的樓下，上面傳來有東西狠狠砸碎玻璃的聲音和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接着，莫明謙就從那個狹窄的樓道裏衣衫亂亂地跑了出來。

莫明良對這個聲音再熟悉不過了，于是在看到莫明謙的一剎那，幾乎是想也沒想的就揮舞着拳頭打了上去。

後來也逐漸有了看熱鬧的人出來，莫明謙只想着走，莫明良一邊擔心着蘇眉的情況，一邊也覺得這件事情鬧大了對她的名聲不好，所以兩個人只糾纏了一會兒，莫明謙就輕易掙開他的桎梏逃走了。莫明良将手裏的早餐狠狠砸向他跑的方向，三步并一步的往樓梯上爬。

蘇眉卧室的門虛掩着，她的嗓子已經哭到沙啞。他在她卧室門口躊躇了很久始終不敢走進去，覺得心裏好像有什麽最珍貴的東西碎了一般，只一把一把懊惱地揪着自己的頭發。

再後來，蘇眉懷孕了。

他也是在這個時候才知道，那一晚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是因為她喝下的茶水裏被人下了藥，随後又在藥效發作以後打開她的房門，帶了莫明謙進來。

而這整個過程之中，唯一還有她房間鑰匙的人，只有她的房東秦女士。

他想勸蘇眉放棄這個孩子，可是她不願意。他想她嫁給他，跟她保證自己會想對待親生骨肉一樣對待這個孩子，可是她也不願意。

氣憤至極的莫明良再次找到了莫明謙，要他給蘇眉一個交代。

只是後來事情的發展越來越超乎他的意料，他的嫂嫂孟婉瓊不能生養，而他的父親莫老爺子為了那一丁點的面子，說什麽也不許他們離婚。莫老爺子知道這件事以後，說什麽也要留下這個孩子，所以，他們就一起合夥哄騙了孟婉瓊和蘇眉。

莫明謙時常以出公差為理由前去南町，一邊哄着蘇眉自己會和孟婉瓊離婚和她在一起，一邊只等着孩子出生以後就将帶他帶回雨宗市，對外就說這是莫明謙與孟婉瓊的孩子。

而他們擔心莫明良會将這件事情說出去，所以直接将他軟禁在家裏。只是沒有想到，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他回到南町的時候，再見到蘇眉竟會是在她的葬禮上。

他完全忘不了那一天的場景，處處都是吊唁的花圈，蘇月靠在自己丈夫的懷抱裏哭成了一個淚人。她聲音沙啞的一遍遍質問他，她妹妹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一遍遍質問他那個孩子的下落。

可是他懦弱啊，他無法說出害蘇眉變成這樣的人是他的哥哥，是他的父親，是他自己。

是他們莫家的所有人。

到頭來他終究是選擇了沉默，如果不是二十年後的今天蘇月拿着這只玉镯來找他，恐怕他還會繼續裝一個啞巴。

莫明良一五一十的把這些話都說了出來，蘇月的兩只眼睛早已哭的通紅，腦袋也因為哭的久了，昏昏沉沉暈的有些難受。但是這些，遠遠不及她妹妹所經歷的萬分之一。她無法想象，那一晚的蘇眉要有多麽的絕望。

更無法想象，那個可惡的房東竟然可以裝作跟自己毫無關系，義正言辭的跟他們說不知道。

蘇月覺得自己的攥着他衣領的手都是顫抖的，咬牙卻只能說出四個字：“你們混賬。”

她的妹妹何其無辜，本應大好的青春卻被毀于一旦。

莫明良自知無力辯解，只能對着她将那毫無意義的三個字說了一遍又一遍。

“對不起……對不起……”

蘇月不想再聽她說這個，伸手狠狠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重新直起身子，又問他：“那我妹妹的車禍呢？我去她租住的地方幫她收拾東西的時候，那裏的人說，那個女人來找她了？是不是她存了殺心，故意在車上做手腳害死我妹妹的！”

莫明良仔細在心裏分辨了一下蘇月口中的“那個女人”，想明白她指的是孟婉瓊以後才說：“不是的，那場車禍孟婉瓊也是受害者之一。她在車禍中也失去了自己的一雙腿，試問，如果她真有殺心，在那輛車上動了手腳，找人代替她就好了，何苦自己還要上去？”

蘇月努力平穩自己的呼吸，使自己冷靜下來。

那一年的車禍，是兩輛車相撞，事故現場的地方并沒有被馬路探頭覆蓋。那時的警察從對車輛可監控的路段來看，當時的現場應該是有四個人，兩人死亡，一人受傷，還有一人不知去向。

後來這樁事件就被按交通意外處理掉了，那個沒有找到的人到底是真的沒有找到，還是究竟有沒有去找，蘇月根本無從得知。

蘇月擡頭朝上看了一眼，雙手緊緊地握成拳頭，最後問了他一句，“莫子穆，就是我妹妹的孩子？”

莫明良沉默的點頭。

蘇月深吸了一口氣，“那個房東，還有你們整個莫家，都是害死我妹妹最直觀的兇手。我要請律師，不管多難我都要帶走那個孩子，他不能跟你們這樣自私冷漠的魔鬼一起生活。”

說完，蘇月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他的辦公室。

莫明良看着她的背影怔怔，她的形容很貼切，他們就是這樣為了自己不在乎別人的魔鬼。

外面的朝陽已經完全露頭，紅彤彤的一輪，霞光映照着撒進辦公室裏。學校三三兩兩已經開始有進來的學生了，小些的六七歲，大的也不過高中生模樣。

莫明良眯了眯眼睛，猶豫了一會兒後伸手拿過桌子上的手機，撥通了莫家住宅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