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不勝惶恐
雖然這場馬球賽發生了很多事,并直接導致了李定宸和越羅的關系變成現下這般,但他并沒有因此就忘記當日自己和越羅讨論過的事。
因此在回宮之後不久,他就召了那幾位負責馬球賽的神武衛侍衛,讓他們将這件事處理好,不要跟內庫扯上關系,最好跟他們幾人也不要有直接的關系。
按照大秦律例,官員不許經商,勳貴之家自然也包括在其中。雖然到如今這條律例幾乎形同虛設,但若真有人計較起來,也是個麻煩。
李定宸這段時間靜下心來讀書,幾本太-祖太宗年間頒行的大典都熟記于心。既然已經被越羅提醒,自是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
其實李定宸本身也沒有“與民争利”的意思。
只是這球賽要安穩的辦下去,自給自足是最基礎的。至于球賽賭局,這東西有些敏感,李定宸也聽許文說過民間賭坊的亂象,與其讓百姓們私下開賭,倒不如掌握在自己手中。只要定好規矩,就能省去許多事。
李定宸之前盲目樂觀,甚至還想過将這生意交給下頭的衙門去做,所得收歸國庫。如今被越羅一提,只怕再多的錢,也堵不住某些朝臣的嘴。他們若真要找麻煩,總能挑出毛病的。
越想李定宸就越念着皇後的好處,但越是念着,心裏就越是生出一種“近鄉情怯”之感。
拖的時間越長,他反而越不敢去見越羅了。
一開始或許只是純粹的不好意思,到後來不免漸生惶恐,擔心對方會因為這段時間的冷落而生氣,更不敢輕易去接觸。仿佛這樣就能騙自己一切如常。
這一日是經筵日。
如今李定宸聽經筵,态度已經與從前大不同了。
以前他只是個學生,充其量身份特殊了些,每次都有好幾位先生盯着看,自然對學習提不起勁兒來。但如今他卻漸漸找到了作為皇帝的節奏,于是原本心存畏懼的先生們,也就成了輔佐的角色。最近李定宸正嘗試着自己去掌控經筵的節奏,效果斐然。
聽完了一日的課程,他客氣的請先生們吃茶飯,而後自己才邁着沉穩的步伐離開。
兩位學士對視一眼,心裏都覺得陛下如今頗有帝王威儀,頓時老懷大慰。不過他們并沒有讨論,也沒有将此事告知別人的意思。如今朝中境況如此,陛下的路不好走。他們身為詞臣,手中無半點權柄,幫不上忙也就罷了,至少不會給皇帝添麻煩。
雖然經筵官之中,頗有一些是王霄提拔上來的。但王霄的性子,提拔的也是真正有才學能做事的人,他們雖然感念他,但卻未必見得一定要将自己劃分到“王黨”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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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經筵官,他們跟皇帝的關系要比王霄親密得多。何況小皇帝年紀漸長,且已經漸漸彰顯明君之資,重新掌控朝政的時間只怕也不遠了。屆時他們這些給皇帝講過課的,統統都能挂上個“帝師”的名頭,水漲船高,也完全不需要依附王霄。
李定宸并不知道朝中已經有一批人漸漸倒向他這一邊,雖然如今人數還不多,實力也不豐,但卻是個十分明顯的信號。
回太平宮的路上,李定宸忽然繞了個彎兒。如今負責跟着他出門的李元見狀半點都不驚訝,揮手招呼後頭的人跟上。一行十幾人跟在後頭,卻沒弄出什麽動靜。
走了一會兒,李定宸腳步一頓,李元連忙擺手,讓後面跟着的人停下,自己則一直貼身跟在李定宸身後,又往前走了一會兒,眼前便出現了一座亭子。
李定宸在這亭子裏坐了片刻,就聽得一片莺聲燕語漸行漸近,是皇後才從萬年宮回來。
這亭子的位置極好,偏僻隐蔽,完全不引人注意。而隔着一片花木,就是從後宮回長安宮的必經之路。宮人們步行,身形完全被花木遮擋,但皇後乘坐肩輿,要高出好大一截,正好能從亭子裏看見她的身影。
自從發現這個地方之後,李定宸幾乎每天都要過來一趟。
若看到皇後身上用了自己送的東西,他一整日的心情都會跟着好起來。若沒見到,便不免會陷入低落的情緒之中。
李元雖然不明白陛下為什麽會這麽做,卻也不敢問,只能老實跟着。好幾次他見皇上眼巴巴的盯着皇後,都險些開口勸說了,不過對上李定宸的視線,那些勸說的話又咽回去了。
再怎麽苦惱,時間長了,李定宸也就習慣了。
就像他每日到這裏來偷窺皇後之事,一開始還擔心會驚動了她,如今卻幾乎是抱着自暴自棄的念頭,心裏想着若是真被看到了,便正好借着這個樓梯下臺。
結果皇後每次坐着肩輿從這一段路經過,都是目不斜視,竟始終沒有發現他。
簡直不知道該高興還是失落。
回到太平宮,越羅那邊已經命人送了飯過來。李元見李定宸盯着食盒發呆,便道,“還是皇後娘娘知道陛下口味,殿中省這邊的人學來學去,到底做出來的還是兩個味道。”
雖然真相其實是他暗地裏囑咐了,叫下頭的人不要學得那麽盡心——陛下想吃的就是長安宮送來的東西,若都學會了,又該找什麽理由讓那頭日日往這裏送吃食?
李定宸聞言果然高興了些,讓他将飯菜擺出來,自己用了。
他胃口大,這裏的飯菜是可着他的量準備的,吃飽之後竟是沒剩下什麽,讓李定宸十分滿意。
雖然李定宸曾經有過感覺吃不飽的時候,但實際上那只是因為江太後奉行節儉,只叫人按他一個人的份例準備。而來寶一時疏忽,并沒有因為他年紀增長而增加份例。實際上若嚴格按照皇帝每日的份例來準備飯菜,李定宸是無論如何都吃不完的。剩下的自是分給下頭伺候的人,讓他們嘗嘗份例之外的好東西。
但這是皇後着人送來的,自然又不同。
吃完了飯,就該往西苑去進行每日的訓練了。今日又是一場馬球賽,李定宸比賽的時候有些心不在焉,竟是輸了這一場。
時間過得很快,他已經從長安宮搬出來一個月了。雖然皇後仍舊會往太平宮送東西,卻一次也沒有親自來過。李定宸不得不承認,要等皇後主動低頭根本不可能。
他最初抗拒去見越羅,是因為有一種見了面,自己就會被對方壓制着的糟糕感覺。但經過這一個月的沉澱,李定宸發現,縱使不見面,自己也還是會牽腸挂肚,并沒有什麽不同。
無非是要在皇後面前示弱,但這對他來說,也不是第一次了。
何況皇後又不是會恃寵生嬌,仗着他的縱容便看不清自己身份,以勢壓人的性子。
回頭想想,他都不知道自己糾結這一個月究竟有什麽意義。好在總歸是想明白了,往後絕不會再做這種事。只是,當時沒有任何預兆的從長安宮中搬出來,如今又該找個什麽名目跟皇後和好,然後正大光明的搬回去呢?
這卻也讓皇帝頭痛不已。
然而沒等小皇帝想出一個比較自然的辦法,朝堂那邊卻忽然因為馬球賽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了。
馬球賽就在京城舉辦,許多官員自然都聽聞了。只是一開始并不知道他背後是誰在操縱,大部分人也沒有放在眼裏。但總有那麽幾個人,敏銳的意識到皇帝才在朝堂提了這件事,民間就忽然出現馬球賽,十分令人懷疑。這麽一查,後面的事自然瞞不住了。
事情是幾個勳貴子弟弄出來的,而他們除了這一重身份,還是神武衛侍衛,被皇帝選座陪練的二十人之一。
雖說這生意并沒有挂在他們自己名下,而是隸屬于京城中一家規模不小的商行,且後來又拉了京城不少商戶加入,聲勢竟是不小,但明眼人都知道,在後頭給他們撐腰的究竟是誰。
小皇帝沒有在朝上繼續提這件事,原來打的卻是這個主意!
消息一傳出去,立刻引來了許多朝臣的不滿,紛紛上奏折勸谏皇帝,字字句句,簡直要借着此事将李定宸打入“昏君”的陣營。
雖然早就有所預料,但真到了這個時候,李定宸心頭還是升起一股難以遏制的憤怒。
這一回他做足了準備,可沒打算退讓,在朝堂上一個個将這些勸谏的奏折駁斥了回去,然後冷然道,“爾等識朝廷之祿,卻辨事不明,欺诳朝廷,合當逮問!”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陷入寂靜,針落可聞。李定宸見無人開口,冷笑一聲,“來人!替朕将此數人頂戴摘了,剝去朝服,着有司審其罪。”
殿外值守的正是神武衛,如今李定宸在他們之中聲望日隆,因此他一開口,立刻有數位披甲執銳的衛士入殿。
諸朝臣未料李定宸竟如此雷厲風行,竟然在早朝時公然發難,一時都有些愣怔。好在還有人是清醒的,王霄大步出列,厲聲道,“陛下!禦史臺本有風聞奏事之權,此數人皆忠君體國之輩,豈可折辱于朝堂之上?臣請陛下三思!”
這番話說得硬邦邦的,但那幾位衛士面面相觑,竟有退縮之意。而滿朝文武這會兒也已經回過神來,紛紛出言相勸,總算是沒有讓那幾位官員當堂被剝了官服頂戴。
李定宸這一手出其不意,着實鎮住了不少人。于是早朝就這樣虎頭蛇尾的散了。
但李定宸還未來得及帶人離開,王霄已經上前幾步,拱手道,“陛下,臣請單獨奏對。”
通常來說,早朝之後,若非有軍國重事,朝臣們通常而言都不能面聖。雖然落到眼下的情況來看,小皇帝還沒有親政,朝政皆決于王霄之手,但擅闖帝王寝宮也同樣是重罪,只要李定宸躲回後宮,他也就沒辦法了。
王霄很清楚小皇帝不會願意給朝臣們說情的機會,私下召見的可能性很低,索性當堂請求單獨奏對。如此皇帝反倒不能拒絕。
只是這單獨奏對之事難免惹人非議,被視作谄事君上之流。即便以王霄的地位,也不能完全杜絕——事實上,他自從當上首相以來,政事堂幾乎每天都能夠收到彈劾他的奏章,罪名更是五花八門,無所不包。
李定宸的臉色雖然不好,但到底沒有拒絕,領着人去了謹身殿。
賜了座,上了茶水,李定宸見王霄不開口,也不着急,随手翻看着桌面上的奏折。
王霄見狀,只能提起精神道,“陛下今日在朝堂之上的處置着實荒謬,若官員有罪,陛下當令其暫去其職,由禦史臺派人查核,依例行事。此聖祖之訓,以其禮敬天下讀書人,不願以刑加之之意。陛下豈可輕易更改?”
“天下讀書人要禮敬,難道朕就合該被人潑髒水?”李定宸冷笑,“那折子中但有一句是真的,朕也不至于如此。”
“陛下德同堯舜,當納谏如流,縱然稍有差錯,亦乃一片公心,豈可因此獲罪?”王霄皺眉。
“朕既無錯,為何要納谏?”李定宸寸步不讓。
王霄擡起頭來,李定宸幾乎有他在直視自己之感,但這畢竟只是錯覺,王霄的視線停在李定宸颌下,“雖則這些官員所奏之事乃是子虛烏有,但陛下暗中支持馬球賽舉辦,卻是無疑。陛下萬乘之主,當志在天下,豈可囿于這等微末小事?”
他說到這裏,微微一頓,而後繼續道,“聖心有犬馬之意,百官會本具奏,實出衆情,以勸谏陛下之意。若因此降罪,今日之後,朝中何人尚敢直言!”
“放肆!”李定宸氣得渾身發抖,連說話都有些破音。
不愧是內閣首相,詞句如刀鋒,不與他争執那些微末之處,卻是将這件事直接拔高,直斥他身為一國之君卻将精力放在這些聲色犬馬之事上。如此,朝臣上書勸谏便是理所應當。他身為皇帝,連反駁都不能。
而王霄的神态表情乃至語氣都仍舊平穩如常,“臣不勝惶恐,伏請陛下三思。本朝素無以言獲罪之事,若開此先例,往後又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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