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游刃有餘

大抵是因為李定宸在朝堂上發了脾氣,馬球賽的事沒有再出幺蛾子。家屬接受了撫恤之後,事情就揭過去了。

馬球場那邊正在緊鑼密鼓的拆出新的門。原本這裏只有前後兩扇門,如今考慮到人多擁擠,索性一口氣增加到八扇。如此雖然要放更多的精神在安全防護上,但對分流人群卻是大有好處。

因為工程并不困難,趕在過年前就弄完了。

如李定宸所想,馬球賽繼續舉辦,仍舊觀者如雲,看不出來冷落蕭條。

西京城上百萬人口,這球場雖然幾經擴建,也不過能容納數千人,親身經歷過那場災難,受到影響的人畢竟是少數。他們不來,自然還有別人來。

而且朝廷張貼的皇榜,球場這邊新開的門,都說明這件事已經解決,沒必要揪着不放。

在這樣的情況下,西京城中很快恢複了年節的氣氛,一日比一日熱鬧起來。

過年前沒什麽大事,李定宸是比較清閑的,唯一要操心的,就是給諸多大臣的賞格和節禮。因為這些年來朝堂一貫奉行節儉,所以實際上就算是皇家的賞賜,也并不貴重,多半都是依循舊例,最多是花樣上翻新一下。

雖然誰都不指望這些東西過年,但誰多誰少,誰有誰沒有,這些都是聖心的表現,因此還是需要仔細斟酌。

最受關注的,自然還是王霄。

說來也奇怪,人人都覺得他跟皇帝早該水火不容了,然而皇帝那裏,但凡有什麽事,卻從來沒有漏下過這位首相,給足了三朝老臣的體面,竟叫人看不出他的心思來。

比如宮裏年宴上的菜色,李定宸吃着其中一道軟爛的菜适合上了年紀的人,便命人往王霄家中送了一盤。

年節時賜給大臣禦膳,而且就是從自己的桌上撤下去的,是皇帝表示恩寵的一種方式。所以這一晚,菜一盤一盤往外送,但凡是簡在帝心的人物,基本都得了。但王霄一人獨得五盤,卻是風頭無倆。

就連越羅也對他的這種做法有些不解,等回了太平宮,便忍不住問,“王相的事,陛下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

她當然不認為李定宸和王霄仍舊君臣相得,兩人之間的矛盾遲早會爆發,而且絕不會拖太久。正因如此,她才更對李定宸這般禮遇王霄感到不解。小皇帝雖然已經學會了忍耐,但不是什麽事都能忍得下的。

李定宸道,“朕什麽也沒想。在公他是首相,朝堂上因為理念不同而起紛争,再正常不過。但在私,他畢竟教導過朕,而且兢兢業業傾囊相授,并不因為對朕不滿意就敷衍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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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接觸朝政,了解的東西越多,李定宸就越是佩服王霄。

人都有私心,但這個人卻好像沒有。他那些疾言厲色的教導,李定宸從前聽不進去,如今品味出其中好處,倒是漸漸念起他的好來了。

所以他沒想什麽,不過是王霄在位一日,李定宸便也予他一日首相的體面與尊嚴。

這一點,與政事不相幹。

越羅聞言,便一直看着他笑。笑得李定宸十分不自在,索性直接問她,“怎麽,阿羅覺得朕這樣處置不妥當?”

“不,很妥當。”越羅搖頭。

就是太妥當了,所以她心裏不免有些感嘆。從天泰七年她入宮待選,到現在也不過三年時間。但這三年裏,李定宸的成長卻非常迅速,現在的他穩重大方,跟三年前比起來簡直像是換了個人。

她心裏對李定宸最後那一點擔憂,都盡數消退了。如今的他極有分寸,遇上事情不是按着自己的性子來,而是深思熟慮。這就已經夠了,至于他直率暴烈,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比較起來倒不算什麽缺點了,反倒令人覺得他這個人更可親可愛。

即便是做皇帝,也不是非要每個人都變成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能夠在政事上游刃有餘,同時保留自己的性格,自然是再好不過。

所以越羅才笑。

李定宸卻非要問個所以然不可,越羅被他纏不過,只得開口道,“如今對陛下來說,這帝王之位,應該不再是束縛了吧?”

“這麽久之前的事,阿羅怎麽還記着?”李定宸也想起自己從前跟越羅說起這個話題。那時只以為是這個位置束縛了自己,所以滿心不情願,總想着要跟其他人對着幹。如今想來,的确是天真得令人發笑。

越羅含笑道,“我記性好得很,莫說是一年兩年,就是十年二十年,也還是會牢牢記住的。”

“那可不得了。”李定宸裝作吓一跳的模樣,“如此說來,朕竟是不能惹阿羅不快了,否則你豈不是要記一輩子的仇?”

“自然。陛下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我都一一記着呢。不但這輩子記得,下輩子也不敢忘了。”越羅玩笑道。

李定宸靠過去捉住了她的手,“那下輩子阿羅豈不是還要嫁給朕?”

“怎麽陛下還想娶誰?”越羅根本不否認,眉頭微微一挑,目光灼灼的盯着李定宸,似乎只要他說出一個名字來,便立刻會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

“既然阿羅對朕如此一片癡心,朕自然也不敢辜負。”李定宸卻并不怕,低聲笑着湊了過來。

兩人說話時一向不留人在屋裏伺候,這會兒安靜得很,只能聽見兩人的呼吸。越羅斜靠在軟榻上,李定宸從上方伏下身來,正好壓着她不能借力,只能睜眼看着他的臉不斷靠近,雙唇相貼。

自從越羅有孕,又是在趙太後孝期之中,兩人已經很久未曾親密過了。李定宸本是十八九歲最血氣方剛的年紀,雖然守得住,但也差不多到極限了越羅在月子養得很好,看起來比懷孕之前更白皙豐滿些,越發讓李定宸心猿意馬。

如今過了年,也算是孝期過去。雖然李定宸說要守三年孝,但滿一年之後,便只需着素服,不必忌葷腥,夫妻敦倫之事也不禁,當然最好是不要弄出孩子,省得面上不好看。

當然,剛生完一個孩子,李定宸本就沒打算短時間內再讓越羅生産。

前幾日太醫診了脈,确定越羅的身體已經好全了,可以承寵,李定宸便有些急不可耐。偏偏身邊放着個孩子,兩不管做什麽都不合适。虧得今日孩子被抱去了永和宮,才讓他抓着了空隙。

兩人之前剛開了葷沒多久,就趕上孝期,夫妻親密的日子不多。又間隔了那麽久,此刻坦誠相待,彼此都覺得十分新鮮刺激。

越羅孕後的身子更加敏感,簡直輕輕一碰就能出水。那種臉紅心跳,迫切的期待跟對方融為一體的感覺,是之前從未有過的,令人沉醉迷亂。所以這一晚兩人鬧得有些過,在炕上弄了幾回,又被抱到床上繼續壓着索取。

等到雲散雨收,宮人們進來收拾的時候,看到滿是狼藉的暖炕,都不由羞紅了臉。

晚上太荒唐,自然就睡得很沉。

元日有大朝會,李定宸難得沒有按時起床,李元只能硬着頭皮進來叫人。這還是李定宸已經将冬日的朝會時間往後延了一個時辰,否則只怕連睡覺的功夫都沒有。

但即使只睡了一會兒,李定宸仍舊顯得精神奕奕,就算大冷天要接受朝拜,又要率領群臣祭祀太廟,也沒有影響到他的好心情。

只是過程中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好幾次甚至差點走神沒聽清禮部官員的要求。

從前李定宸對皇後的喜歡,更多的是心意相通、心情相合,就像是志同道合的同伴和友人,親而不密。即使之前有過肌膚相親,但或許是體會的時間太短,倏忽而逝,所以也沒有留下太多痕跡。

直到此刻,李定宸才發現,自己竟是如此迷戀越羅的身體。什麽思想心意,跟鮮活動人、如花朵般将開未開的少婦年輕的身體比起來,就顯得毫無沖擊力。

情當然是有的,但這樣熱烈直白的欲,卻更對李定宸的胃口。

幸而新年無事,即便這對終于開竅了的小夫妻對床笫之事生出了無限的熱情,也有足夠的時間去體驗與磨合,讓彼此相處得更加融洽。

江太後隐約從宮人那裏聽說了兩句,便主動将冬生留在了永和宮作伴,算是為二人大開方便之門。

在這樣的滋潤下,越羅便如一株吸足了水分和營養的牡丹花,逐漸盛放,明豔娉婷。夫妻兩個同起同卧,同吃同睡,又有無數的話題可說,感情自然越發親密,外人竟是插不進去。

幸而兩人還記得已經為人父母,最初的荒唐過去之後,對冬生這邊的照料并未疏忽。

而這位帝王家的嫡長子,直到滿了三個月,才終于有了自己的名字。

他這一輩,是風字輩。這個字夾在名字中間不好聽,所以最後李定宸為兒子定下的,是單字名:李飒。英姿飒爽的飒,希望他能繼承父親的豪邁英勇,不懼任何阻礙與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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