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徽歙朝奉

寒光一現, 茶寮中的姑子都驚聲尖叫了起來。

夙英也是急得紅了眼,不顧黑衣人手中的短劍便往前沖了半步,驚慌失色地回首哭叫道:“你,你要做甚麽?”

聽了她的話,正從茶寮中走來的黑衣少年不可置否地聳了聳肩, 身形一閃, 堪堪便停在了周如水身前, 揮揮手, 叫那其醜無比的黑衣人退了開去。

月光下,周如水的反應卻是悠哉。她回過身,先盯了眼輕輕松松就被黑衣人治住的炯七,這才回首, 漫不經心地看向了黑衣少年。小姑子掩映在紗幕下的精致面龐含着諷笑, 施施然撐着油紙傘, 靡軟地嗤他道:“怎麽?難不成你是個小肚雞腸的?我看穿了你的局,你便要糾着我這小姑子不放了?”

“小肚雞腸?”她的諷刺太直白,叫少年玩味大笑了起來。他盯着她, 似真似假地哼道:“你怎就不怕我?敢如此嘲弄小爺的,早都化作白骨了。”

他的話帶着恐吓,周如水卻也在笑, 她翹起了唇角,越發覺得自個是碰見了個瘋子。睇着硬要僵持着淋雨的少年,挑了挑眉,只嗤了聲:“你自個搶着認, 卻還怪得了旁人說麽?”便仆從也不要了,轉身就往前走。

周如水轉身就走,他的動作卻比她更快,竟是精準無比出其不意地一把就撂下了她的紗帽。周如水只覺一陣迅猛的強風刮過面頰,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待再回過神來,發上的紗帽已被擲在積滿雨水的土坑中了!

因這意外,周如水的臉色當場就變了,有一點僵硬,有一點冷。她當時嫌醜便再也不抹姜黃粉了,彼時她還想,總不會真有膽大包天地來撩她的紗帽吧!

卻不想,還真有!

登時,周如水的杏眼都瞪圓了,指着他的鼻子就罵道:“你這人怎麽這般無恥!”

她罵他無恥,睫毛間或一顫,清露般的眸光透着怒意,仿佛随風飄搖的芙蕖,瞬間便流轉光華。

少年也因這容色一怔,接着,他便低低地笑了開來,回過神,一副賞心悅目的模樣睨着她,理所當然地道:“甚麽無恥?無私才對!小爺瞧你将自個捂得嚴嚴實實實在心疼,花容月貌本該容人觀瞻,這般遮遮掩掩,實在浪費!”

黑幕下,夜雨中,寮中衆人如何也想不到,那從來不多話又看似破落戶的姑子,樸素的帷帽下藏着的卻是張美若天仙的臉!風雨澆濕了她的衣裳,她本該是狼狽不堪的。卻,她腰間細細,雪膚如玉,一雙杏眼黑白分明,眼線上挑就是魅惑,下壓就是無辜,容顏自靜美稚氣中又還帶着種純靜無暇的媚美。即便如今雲鬓微亂,些許狼狽,也還是抵不住她的美,她的嬌。就恰似那春水一般,只靜靜流淌,已能光華無限,亂盡人心了。

細看之下,再見周如水的發髻還是未及笄的模樣,衆人又是一驚!這沒長開的模樣就如此攝人,那再出個一兩年,待她真含苞盛放時,可會是怎樣的傾城國色?世間美人,又有幾人能勝出她去?

這一刻,衆人終于懂了,甚麽是傳說中的骊姬之美,甚麽是叫人魂牽夢繞的妲己之媚,甚麽才是真正的人間尤物,鬼斧神工。

這一刻,方狷也才好似真的懂了,甚麽叫做“皎皎兮似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回風之流雪。”甚麽叫“美人妖且麗。”甚麽叫“淡眉如秋水,玉肌半清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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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在一片怔忪中,張黎和耿秀卻都心底一突了。她們都是自恃美貌的,這一路走來,兩人雖在明處顯得和睦,暗地裏也是一直計較攀比的。但這一刻,她們卻都被這如姑子給比下去了!

看着周如水在風雨中聘聘袅袅的絕妙身姿,看着她只淡淡站在那兒便能勾得人心旌動的纖纖美态。她們都不住攥緊了手心,暗暗生出了妒意。

終于,心有不甘的耿秀默默垂下了眼,她悄然地望向正癡迷地盯着周如水的方狷與張彥,面色黯漠,咬着牙,意味深長地,故作惋惜地高嘆了聲,“可惜了……”

耿秀這一聲嘆息,果然打破了茶寮中的寂靜。衆人先是不解,四顧之下,又是了然。這一聲,亦叫一直垂着臉,故意置身事外的炯七面色一白。他蹙着眉看向風雨中冷着臉的周如水,實是恨鐵不成鋼地瞪了耿秀一眼。耿秀的嘆息實在叫他不堪,更是叫他自心中生出了些頹然來!想他耿氏雖已式微,重振後亦人丁不旺,近些年來雖也一直無甚大作為,卻還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可為甚,家中卻總出些個毫無見識,自以為慧,處處生事的廢物來!

張黎因耿秀的話一愣,很快,便也明白了過來。念及自個往日裏自予美人,如今再比對那如姑子的矜代絕色,天香國豔,竟只算得上是清麗了!她恨得咬牙,哪裏甘願落後于人?更何況還是落在個出身的落魄的姑子後頭!再見方狷與張彥盯着如姑子那動也不動的癡迷神色,張黎更是氣得嘴裏發苦。心思一轉,便冷笑着,順着耿秀的話鋒,落井下石地應和道:“這姑子美是美,只是美得太過了些!我倒真替她可惜,這般的容貌,配上那般的家事,怕是将來,不知要輾轉幾人之手了!”

她們是在點醒衆人,這如姑子美是美,可惜卻是個破落戶,這樣的出身,可堪蓬門妻,不配為世家婦。而這世道,又有所謂紅顏薄命。一個女子貌若天仙卻無依無靠,沒有出身,沒有後盾,便會連蓬門妻也坐不穩。貧苦人家守不住她,士族之家瞧不起她又争着玩弄她。到頭來,就只剩下被人幾經易手,輕踐薄命的下場了!

周如水自然明白,那張黎和耿秀自恃甚高,如今是看不慣她,合起火來明嘲暗諷她了!

果然,此言一出,那些個兒郎望向周如水的目光雖還是有些別樣,卻也再不複先前熱切了,反是都多出了幾份輕佻亵玩之态。畢竟,這樣的美人,若不是王謝門庭那般權傾天下富貴盈門的百年世家,根本守不住。以他們的出身,求她個一夕之歡或許還可以,但若妄想收回府中,只怕好日子過不久,便會遭來殺身之禍了。

陣陣唏噓中,反倒是那黑衣少年有些不同,他冷笑着回過眼,竟是絲毫不茍同地睨過茶寮內面色各異的衆人,輕蔑地哼道:“醜人多作怪,真是工于吠影吠聲的東西。”他這,是明着罵張黎耿秀是醜人,是工于吠影吠聲的東西了!

罵過之後,他聳聳肩,複又回首看向了周如水,黑紗幕離下的唇角輕翹起,嚼着笑,意味深長地道:“原來,小姑子姓如!”

聽了少年明顯偏護的話,周如水不動聲色地擡了擡眼皮。她回首,直直地盯向了張黎與耿秀,那眼神幽深無比,似乎含着某種別樣的情緒。盯着盯着,她又嘴角一扯牽起了一抹笑來,那笑自然流暢,卻讓張黎與耿秀覺得說不出的怪異,驀地便背後發涼。

她這一笑,叫衆人都是一愣,他們都以為,周如水可能會不滿反嘴,畢竟張黎這話一往深裏想也實在太過惡毒。卻不想她會笑,卻不想她笑着笑着忽然就又轉過了臉去,極其快,極其出其不意地撩下了身旁少年的黑紗幕離。

頃刻間,所有人又怔住了,四下亦真的是死靜了。

動手撩人的小姑子,顏姿姝麗,美色無雙。幕離緩緩墜地,她身側的郎君亦美得動人心魄。

細長的劍眉斜飛入鬓,狹長的鳳眼微微上挑,唇舌若桃花,眼兒微波流動,眉間紅痣灼灼動人,幽深瞳孔攝人心魂,真是一張毫無瑕疵,堪稱絕世的俊顏。

這一對郎君姑子,竟都生得奇美無比!世間無二!

無意被掀開幕離露出了真容,少年顯然一怔。他堪堪回首,火光映照下,盯着一臉坦然的周如水,下颚微擡,也是笑了。

他在笑,周如水亦朝他粲然一笑。風雨呼嘯中,她靜靜地與他對恃着,不驚不懼,從容不迫,目光清透得像一汪經年的湖水。她學着他方才的口吻,也勾了勾唇,笑道:“怪不得你遮遮掩掩,原來,是個貌美若婦人的小白臉兒。”

這話明嘲明諷,真是争鋒相對半點不留情!

聞言,不遠處的黑衣人都是面露菜色,他們心底犯着嘀咕,紛紛崩直了背。暗想這小姑子真是怪,裏頭那兩個姑子嘴毒成那樣也未見她有甚麽反應。他們主子爺向她示好,雖是莽撞妄為了些,卻仍是好意,她不領情也便罷了,怎麽還嗆得這般不留情!

小白臉兒?!

這些年來,曾道過主子爺顏如婦人的都沒有過好下場。她一個小姑子再不痛快,也不該胡亂撒氣往主子爺逆鱗上撞啊!這荒山野嶺不正是上好的抛屍地麽?哎,可主子爺如今的境況複雜得很,怕是自身也難保了,若是因此鬧大了動靜,回去以後還不得叫人踩着鼻子走了麽!

作者有話要說: 小公主也是一臉的非洲羊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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