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右相把持朝政多年,兩個月前卻被新皇發配邊疆。

長安城內無人不高呼“大快人心”。

千裏之外,兩個衙役帶着一個老年囚犯,行走在滄州官道上,不遠處有人背着布包緊緊跟着。

行至正午,日頭毒辣。

青面衙役揮動皮鞭,一腳揣在囚犯後背,“還以為自己是右相呢!快走!”

老人虛晃腳步,咬牙邁步。他每走一步,沙地裏都留下一抹血跡。

胖衙役見狀冷笑,“咱右相的腳就是金貴,才走了不到十裏地,竟又磨破了皮。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女人來了葵水,掉一路血呢。”

老人不理會衙役嘲諷,繼續前進。兩個月前,他還權傾朝野,只一聲令下,便可讓血流成河,可如今卻虎落平陽,連兩條野狗也能欺侮他。

他不是別人,恰是把持朝政二十多年的右相顧飛舟。

“顧相怎麽不說話?是皮又癢了,想吃賈大哥的鞭子?”胖衙役随口一說,卻得青面衙役一記眼刀,霎時閉口不言。

顧飛舟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那青面衙役臉上一塊胎記,顏色少見,同他曾經的政敵如出一轍。

“原來你就是賈桢。你祖父見我,尚且三跪九叩。你這小東西卻得了雞毛當令箭,真該跟你祖父好好學學,怎麽跪着說話。”

賈桢被戳到痛處,揚起手中鞭子,“被滅門刺字的囚犯,還以為自己能東山再起麽!”

鞭子眼看就要落下,一人倏忽而來。

那人與顧飛舟年紀相仿,花白的須發随風飄揚,已過半百之齡,但目光炯炯,中氣十足。身姿挺拔,乃是常年從軍之人。他捏住賈桢手腕,僅用三分力道,便讓賈桢一聲慘叫,鞭子墜下,落入那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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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赤佬,老子忍你一路了,但敬朝廷法度,是以默不作聲,如今卻是忍無可忍了!再敢打他,當讓你知道什麽是分筋錯骨、什麽是生不如死!”

賈桢手腕尚未恢複知覺,肚子上就被人踹了一腳,翻了七八個咕嚕才停下。

胖衙役抽出刀刃,直逼那人腦門,“抄家之人還敢猖狂?”

這“狂”字剛說出口,但見鞭子飛出,以柔化剛纏住刀刃,三兩巧勁使得胖衙役刀刃離手,“唰”的一聲,長刀沒入路邊大樹三寸不止。

胖衙役面上發虛,“怎麽不該打?當年你們革新科舉,讓寒門子弟可以入朝為官,賈大哥落榜,只能進京兆府做個衙役。現如今聖上雖廢除科舉制度,但賈大哥父親的官職已被人頂替,他這輩子,也只能做一個小小衙役了!”

那人聽後大笑,“無能之人,合該如此!”說完在胖衙役肚子上踹了一腳。

胖衙役連退三步,正好撞在起身的賈桢身上,兩人疊在一起,又是滾了三四個咕嚕,一邊滾一邊哭,“反了!官道之上毆打衙役,你還以為你是定國公,可以為所欲為麽?”

那人霎時醍醐灌頂,“說得對,滄州荒涼,連官道上也不見人影,我在這兒将你們殺了,還真不會有人知道。”

倆人聽後面如土灰,胖衙役立刻跪地求饒,“定國公海涵!殺了我們,朝廷總會知曉。大不了,剩下的路,你們想怎麽走就怎麽走,你不是怕顧相走路腳疼麽,你想給他換鞋子,盡管換。”

“現在才求饒,有些晚了吧?這能是鞋子的事麽!”那人目光陰冷,已然動了殺意。

“星兒!”顧飛舟出聲制止。

一把年紀還被喊小名,衛星湖回過頭,眼神瞬間就變得乖巧,“不是,我就是吓吓他們,沒想別的。”說完從布包裏拿出半舊的鹿皮靴子,蹲下身給顧飛舟換上。

顧飛舟的腳底已一片血肉模糊,跟草鞋黏在一起。衛星湖罵道:“原來是倆孬種,早知一開始就該給他們好看!”

賈桢揉着肚子從地上爬起來,看着兩人恨得牙關癢癢。

胖衙役在一邊小聲嘀咕,“我聽說他倆是青梅竹馬,從小‘公不離婆,秤不離砣’,我原以為他就跟一小段路,可從長安到這裏,他已經整整跟了咱們一千多裏路了。他年紀雖大,身手卻比咱好太多,咱們若殺顧飛舟,他必奮力還擊。”

賈桢冷笑,“我祖父說過,他們合則天下無敵,分則一灘爛泥。我就不信,他們沒有落單的時候。”

接下來的一路,兩方相安無事。衛星湖給顧飛舟換了鞋子,還把他的枷鎖拿過來扛着。

行至一個荒涼村落,兩個衙役去打牙祭。胖衙役陪個笑臉,把顧飛舟鎖在馬廄裏。

衛星湖拿下枷鎖,解開衣服,肩頭是兩個大水泡。顧飛舟又憐又氣,上藥道:“我早說叫你別幫我戴,你個老少爺,那細皮嫩肉的,哪兒扛得了這東西?”衛星湖道:“你那肩頭肉都已磨掉兩層,我若不幫你,待你到了鹧鸪嶺,脖子能有一尺長,原是兩個肩膀都被磨掉了。”

顧飛舟見衛星湖此時此刻還苦中作樂,逗他開心,全然沒有了從前錦衣玉食的纨绔模樣,心中又是憐愛,又是焦急。顧飛舟道:“星兒,你聽我說。你這小布包是決計撐不到鹧鸪嶺了,再回長安也是絕無可能,這裏荒涼不适合安家,你且再陪我走百裏地,去坤州生根,我嘴裏兩顆盤牙是上好翡翠,夠你買十多畝地,娶一房媳婦。你若能子孫滿堂、夫妻和睦,我就是死,也無憾了。若是我能東山再起,再把你接回長安卻也不遲。”

話語間已上藥完畢,衛星湖穿好衣服,懇切道:“飛舟,我也有個主意。經上次打架,這倆衙役是什麽貨色,我早已摸得一清二楚,就等着找一個這樣荒僻的村落動手。今晚我買兩瓶好酒,借機将他們了結。屆時天高地廣,哪裏都有我們的去處。到時候你想種地,我就陪你種地;你想經商,我就陪你經商;你想東山再起,我便陪你大鬧一場;你若……若喜歡上哪家姑娘,我就替你死去的老爹,給你下聘去。”

顧飛舟嘆氣,心想眼前人果真還是個長不大的纨绔少爺,異想天開的本事只增不減。苦樂道:“你要替我下聘這話,二十年前就說過,怎麽從不見你做?”

“那你還要我娶媳婦?咱們現在年近半百,糟蹋誰家姑娘去?”

兩人背靠背坐着,都兀自生氣,不出十個數,一同轉過身,齊道:“你還是聽我的。”顧飛舟拽下衛星湖一只鞋子,将裏頭的蒙汗藥沒收,衛星湖無奈,只能作罷。

是夜,顧飛舟縮在茅草堆上睡覺,忽然聞見空氣裏的血腥味,一摸身側,不見衛星湖蹤影,立刻拿出發簪裏的銀針,将拴着自己的鎖鏈解開。走到旱茅廁附近,看見衛星湖和賈桢扭打在一起,地上是胖衙役。管不了許多,顧飛舟撿起地上石子,打中賈桢膝蓋,衛星湖順勢将他脖子扭斷。

兩人将屍體拖到暗處。

衛星湖道:“我起夜上茅房,誰知這兩人早打我小布包的主意,要殺我滅口搶了去。”顧飛舟搜索衙役身體,找到了兩枚刻着“天機”兩字的令牌,冷笑道:“事情沒那麽簡單。”衛星湖拍了顧飛舟一巴掌,“你又說話說一半!我哪聽得懂!”

思忖片刻,顧飛舟捂着臉道:“現在木已成舟,多說無益,旁邊有個糞池,咱們把屍體扔進去,再偷兩身農家的衣服,東方既白便趕路離開。剩下的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行,聽你的。”

兩人拖着屍體朝糞坑去,誰知賈桢竟沒死透,掏出匕首就往顧飛舟心口戳去,衛星湖聽到破空聲便推開顧飛舟,紮紮實實地被刺了一刀。顧飛舟折斷賈桢手臂,拔出銀針刺進他肩頸死穴,賈桢一聲痛哼,向後倒進糞坑裏。

衛星湖倒在地上血流不止,顧飛舟将人緊緊抱在懷裏。衛星湖笑道:“老了,大意了。飛舟,別難過,總是我做事丢三落四,讓你替我擦屁股。現在也好,我再也不會給你惹麻煩了。”

顧飛舟紅了眼眶,“別怕,我這就給你找大夫。”衛星湖拉住他的袖子,吐出一口血,“別去了,我行軍多年,什麽樣的傷會死,我心裏有數。飛舟,我有件事瞞你多年,本想着帶進土裏,現在卻有些想說。”

“就你這腦瓜子,還能瞞得了什麽事?”顧飛舟叽裏咕嚕說了一達通,“那些事我早就知道了,不怪你。”

衛星湖一邊聽一邊笑,“飛舟,你真聰明。我做什麽都瞞不過你,但這件事……我是真的瞞過你了。我總想着,等你有了妻室就斷了這個念頭,怎麽想你這個人這麽挑剔。婉秋賢惠,被你說一聲‘太醜’;公主國色,被你嫌棄‘心機’;傲藍色藝雙絕,被你罵‘不好伺候’。你怎麽這麽麻煩,讓我貪心地生出些希望來。”

顧飛舟一怔,“是什麽時候?”衛星湖嘴角溢血,回憶道:“約莫是……十七歲那年吧,咱們去圍場打獵的時候。”

兩人四目相對,一個哭一個笑。千言萬語到了嘴邊,化成一句,“星兒,黃泉路上走慢些。”

“你陪我幹啥,你活着咧。”衛星湖嘴角帶笑,身體逐漸冰冷,眼睛亦沒了活人水色。

顧飛舟擡眼看東方既白,找到一處挖開大坑,将衛星湖放進去,自己也跟着躺進去,接着拔出衛星湖心口的匕首,劃開了自己的脖子。

他本想着東山再起,可身邊的傻瓜死了,他藏在各處的金銀便毫無意義。

公不離婆,秤不離砣,合該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大家收藏開開心心的養崽小萌文《美人師尊的拖油瓶》

文案:

花生沒出生就沒了阿父,跟仙尊爹爹相依為命。

花生以為父子倆要唱小白菜了,豈料——

高高在上的帝君會放下身段,拉着爹爹的手說:“讓孤照顧你和花生吧。”

風流多情的魔尊為爹爹三餐吃素,嘻嘻哈哈地說道:“讓花生當魔族少主吧!”

就連最最不茍言笑的南海戰神,也會将爹爹壁咚在牆,柔聲說道:“花生跟我姓,可好?”

但仙尊爹爹誰也沒答應。

後來有一天,花生遇到一個大惡人。

大惡人和仙尊爹爹打架,打了三天三夜。

從天上打到房裏,關上門又打了三天三夜。

大惡人出門後,指着花生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師尊,我…我的?”

平時清冷的爹爹羞紅了臉,沒有說話。

花生要保護爹爹!沖上去一把咬住了大惡人的手指,“不許欺負我爹爹!”

後來,花生發現,那個大惡人最喜歡吃的零食就是花生,随身的儲物袋裏一抓就是一大把。

①仙俠養崽種田文,感情線在倆爹身上。

②清冷傲嬌美人仙草師尊受VS博愛蒼生陽光年下麒麟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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