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感冒了

唐棉為了安慰室友,不惜自揚家醜,狠狠吐槽了唐家家長的教育方式。

她面無表情吐槽家人的樣子實在有趣,賀燭不自覺彎了嘴角,陰霾稍稍退卻,終于有了笑模樣。

室友的好心情是同居生活和諧的重要因素,唐棉見他笑了,滿意地吃掉最後一口辣子雞,打了個飽嗝,到洗手間刷牙。

夜聊活動結束。

早上,唐棉睡醒,難得看到賀燭還躺在旁邊,胳膊露在外面,面色有些發白,唐棉皺皺眉,爬過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滾燙的熱度讓她的手退縮了一下。

果然發燒了。

推了推仍在沉睡的人,唐棉輕喚道:“醒醒。”

沒反應。

她只好先下床,換了衣服下樓,尋找管家的身影。

賀小少爺發燒讓整個宅子慌亂起來,管家迅速聯系賀家的私人醫生,語氣十萬火急,好像賀燭不是發燒,而是身負重傷,馬上要進重症監護室了。

廚房則着急忙慌地按照醫囑準備少爺的藥膳,唐棉自己拿了兩個小籠包,啃完回房間,醫生護士管家保姆一群人擠在床邊。

賀燭被吵醒,煩躁地掀開眼皮,被身邊圍成圈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識看向床的另一側,睡在那裏的人不見蹤影。

揉了揉眉心,賀燭坐起來,閑眼在他們身上巡了一圈:“我這是快沒命了?”

管家幾乎是看着賀燭長大的,聞言激動地替他拍了拍嘴:“呸呸呸,少爺這可不能胡說!”

醫生比他們好點,冷靜地詢問了賀燭目前的身體症狀,淡定地說:“感冒發燒,吃點藥就沒事了。”

管家規勸:“少爺今天還是別出門了,好好休息,昨天淋雨……”

賀燭沖他們揮揮手:“行了,知道了。”

考慮到病人需要休息,一群人又呼啦啦一道推門離去,管家臨走前說半小時後會将早點送到房間,賀燭點點頭,擡眼間,一個悄悄随大部隊走出房門的纖細身影落入他的餘光範圍。

“你過來。”

自以為走在最後的保姆阿姨聞聲回頭,恍然發覺後面還有一個人,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在唐棉邁出門框前貼心地關上了門。

唐棉無奈停步,挎着單肩包,站在門口,離得遠遠的說:“好好休息,早點康複啊。”

賀燭氣笑了:“清早招來一群人把我吵醒,我康複個屁。”

“我是怕你病到昏迷——”唐棉看了看手機,低頭道,“不說了,我要遲到了,先走了。”

說完直接開門跑了出去。

片刻後,門再次打開,以為是送餐的人,賀燭慢悠悠坐起來,卻見床邊的镂空隔板外探出一個腦袋,唐棉去而複返。

四目相對,她眨了眨眼,輕啓唇瓣,語氣關切:“你身體不好,今天不要出門了,好好養病。”

賀燭支着胳膊撐在床上,閑閑地掀起眼皮:“管家還交代什麽了?”

唐棉絲毫沒有被拆穿的窘迫,坦然地說:“讓你乖乖吃藥,按時吃飯。”

“幾點了?”

“八點半。”

“你遲到了。”

“……”

“砰!”

關門聲落下,賀燭壓着上揚的嘴角,平躺下去。

半晌,孔非的電話打來。

“我們都到車道了,哥你人呢?”

想起昨晚約了人飙車發現,賀燭扶額,“馬上就來”幾個字在嘴裏轉了一圈,想到那人認真囑咐的模樣,低聲回道:“去不了。”

“啊?為啥?”

“重病在床,不能出門。”

……

劇組今天拍外景,而女主角今天進組,拍總裁和小嬌妻初遇的一場戲。

經典老套的女主不小心潑咖啡到總裁身上的戲碼,制片人老奸巨猾,以免費宣傳之名忽悠店家白借了他們一天場地,劇中龍套就由進入咖啡店湊熱鬧的客人真實出演。

唐棉負責跟客人們溝通,詢問是否願意出鏡。

拍到第三場,有人碰了碰她的肩,以為是同事,回頭卻看到一張快要淡忘的明豔面孔。

傅清妍一身藕粉西裝,左手拿着手機,右手握着Prada迷你皮革手包,笑容明媚:“嗨。”

自從夜店見過一面,二人之間只有朋友圈點贊評論的交集。

唐棉驚訝地說:“傅小姐怎麽在這裏?”

傅清妍指指上方:“上班呀,我公司就在上面。”

她看唐棉拿着手持小風扇仍滿頭大汗的狼狽樣子,不禁疑惑:“你這是在做什麽?”

唐棉忙裏偷閑,不忘盯着攝像的走位,大聲提醒兩句後,方才回答傅清妍的問題:“我們劇組在這裏拍戲。”

傅清妍見她忙不過來,便不再打擾,正想離開,不遠處偷聽了對話的錢易明眼尖地擠過來,笑眯眯遞上自己的名片。

“你好你好,我是劇組的制片,敝姓錢。”

制片人最近拉投資拉得有點魔怔,唐棉忙推着傅清妍往外走,錢易明不死心地跟過去。

傅清妍卻很有興趣,安撫地拍拍唐棉的手,笑着與制片人握手,交換了名片。

瑞風電子科技總經理,瑞風主打的運動線電子産品在國內知名度很高。

錢易明更加熱情,一套說辭練得滾瓜爛熟:“是這樣的,我們劇組正在籌備……”

唐棉抿緊嘴,頗有幾分擔心,傅清妍是賀燭合作夥伴的太太,與她關系并不親密,萬一惹她不快了,賀燭那邊……

傅清妍微笑聽完錢易明的介紹,禮貌地說:“錢制片,我能跟唐小姐單獨談談嗎?”

錢易明連聲道:“沒問題,你們聊。”

然後背對傅清妍,雙手合十,朝唐棉拼命拱手。

制片人不容易。

她也不容易啊。

唐棉暗暗嘆了口氣,和傅清妍走到咖啡廳外的遮陽傘下,傅清妍自己就是老板,倒也不擔心上班遲到,将包放到戶外白色餐桌上,順勢坐了下來,閑适地讓唐棉也坐下。

傅清妍支着下巴,暗紅色的指甲點在嘴唇邊:“你好像很緊張?”

唐棉搖頭,直截了當地說:“我們劇組很窮。”

傅清妍彎了彎眼睛:“看得出來。”

“所以投資可能回不了本。”她語調平平,杏眼澄澈如水,一片赤誠。

在商場摸爬滾打久了,很難看到這樣一雙眼睛,傅清妍笑容更甚:“你是劇組的工作人員,多拉投資對你也有幫助吧,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唐棉坦誠道:“坑人不能坑熟人,而且騙了你就等于騙了那位……呃劉少,賀燭會找我麻煩。”

傅清妍好奇:“你們是夫妻啊,他能找你什麽麻煩?”

離婚。

她現在最怕這個。

唐棉嘴唇嚅動,将話題引回最初:“雖然我們的團隊很專業,演員認真好學,但前期投資不夠,沒錢做好的布景,宣傳預算幾乎為零,大概率紅不起來。”

“你其實很想我投資吧?”

“嗯。”

誠實得過分。

傅清妍失笑,輕輕轉頭,看着正在工作的劇組人員,井然有序,忙而不亂,導演因為效果不如意,正在大聲呵斥演員,兩個年輕人虛心低頭,一句不敢反駁,資金不足,并沒有影響這些人的敬業。

沉吟片刻,傅清妍道:“我們公司最近準備發布新款的藍牙耳機,運營預算充足,也請了明星代言,正計劃找一部有潛力的作品做植入,哦對,你們的劇叫什麽名字?”

“……總裁的十日小嬌妻。”

傅清妍一愣。

“不如,先改個名字吧。”

贊助植入不是小事,傅清妍沒有立刻拍板決定,需要公司高層開會讨論,才能決定是否撥款,唐棉原話轉達給制片人,錢易明頂着一腦門的汗,激動地握住唐棉的手。

“小唐,你真是我們的大救星!”

唐棉不打算接這頂帽子,平淡地提醒:“其實我跟傅小姐不熟,她很可能只是客套一下。”

“好歹有希望。”

制片人嘆了口氣:“老孫他們前前後後拍了不少劇,有兩部我們都有信心能爆,結果因為各種原因,沒能播出,大家都要養家糊口,再賺不上錢,團隊只能解散各奔東西謀出路,這次算是最後的機會了。”

他說這話有五分真誠,五分賣慘。

不論其他,至少孫平安是個好老師,唐棉跟着他學了很多東西,受人恩惠,總該投以回報,于是答應,跟傅清妍那邊争取一下。

錢易明又接了個電話,走之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幹這一行,離不開人脈兩個字,哪怕只是一個酒桌上喝過酒,名字都不知道的人,只要用得上,他就是你的人脈,想在行業裏爬得高,臉皮根本不值一提。”

唐棉神情微怔,若有所思。

在外流了一天汗,唐棉回賀宅第一件事就是洗澡,進房間撂下包,去衣帽間拿了換洗衣物直奔浴室。

洗去一身黏膩,又在按摩浴缸裏泡了澡,唐棉清清爽爽地從浴室出來,打開房間的冰箱,拿了瓶冰鎮果汁,咕咚咕咚喝了兩口,哼着歌路過床邊,餘光一瞥,床上薄被隆起,一個黑色的毛茸茸的腦袋露在外面。

床頭櫃放着水杯和藥盒。

突然心虛。

唐棉悄聲将只剩半瓶的飲料放回冰箱,小心翼翼地靠近床上的人。

賀燭早就被她吵醒了,感覺到有人靠近,睫毛抖動,黑眸緩緩睜開。

唐棉正側着身子,睜着一雙瑩潤的眼睛,略帶點擔心地看着他,發梢還濕着,嘴唇剛碰過冰飲,呈現嬌豔的紅。

賀燭眼睫顫了顫,重新合上眼睛。

合眼的瞬間,額頭驀然多了一抹柔軟的清涼的觸感,接觸過冰鎮玻璃瓶的手留有瓶身的冰涼,輕輕覆在他的額間。

餘燒未退,她的觸碰驅散了一絲感冒帶來的燥熱。

“比早上好多了。”唐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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