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太久

回劇組的前一晚, 謝時嶼有個訪談要錄,江阮就跟他一起去了節目組,反正時間已經很晚, 劇組定好了是後天早上才重新開工。

江阮在車上摟着謝時嶼打瞌睡, 肩膀搭着謝時嶼給他披的小毛毯,等車停下來時他才醒,迷迷糊糊睜開眼, 還攥着謝時嶼的手, 擡起頭朝車窗外望了一眼,叫他:“小謝……”

“嗯?”謝時嶼攬着他,低聲跟他說,“要跟我去後臺麽?或者留在車上?”

江阮臉頰蹭到他肩上,問他, “要錄多久?”

“不清楚,”謝時嶼揉他頭發,“可能三個小時左右。”

江阮覺得車內有點悶,就想跟他去後臺。

但是這次後臺還有許多節目組的工作人員,謝時嶼就低頭仔細給他戴上口罩, 又往他腦袋上扣了頂棒球帽, 捏捏他耳朵, 低笑說:“小孩兒, 去後臺的時候, 幫我抱着風衣?”

江阮乖乖點頭。

等進了錄制訪談節目的那棟大樓,謝時嶼要去錄制現場,脫掉風衣遞給他,江阮就老老實實抱在懷裏,然後跟在他身後。

這次的訪談是主要是關于謝時嶼年初拿獎的那部電影, 但節目組說過是個人訪談,可能也會适當問一些生活方面的問題,征求過謝時嶼團隊這邊的意見,謝時嶼想起這個,輕輕拉了下江阮的手腕。

江阮抱着風衣,還有點困,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我昨天才回應了戀情,等下采訪,要是主持人問我,想聊聊的話,”謝時嶼揉捏他腕骨,旁邊沒什麽人,他就低頭貼着江阮耳根,嘴角噙着笑,問他,“我能跟她說麽?”

江阮臉色微紅,讪讪地說:“你就是把我名字說出來,我也不會怪你啊。”

謝時嶼特別想親他一口,卻見有化妝師朝這邊走來,他盯着江阮就覺得心癢,最後還是沒忍住,将他堵在角落裏,拉起江阮的衛衣兜帽,扣在他頭上,擋住他的臉,然後指尖才勾下他口罩,湊過去啄了下他嘴唇。

那個化妝師被吓得打了個激靈,身邊帶着戀人或者小情.人的他見過不少,可不管怎麽看,謝時嶼摟着的都是個男生?

江阮咬了下嘴唇,眼睫還蓄着水光,瞅着謝時嶼。

“乖,”謝時嶼若無其事,又将口罩重新給他戴好,“我待會兒就回來。”

謝時嶼去錄制訪談,江阮就沒辦法跟着了,他只好和許鏡他們一起待在後臺。

許鏡聽謝時嶼的吩咐,去給他買了點小吃夜宵,江阮卻沒什麽胃口,他吃了一點,然後揣着謝時嶼的風衣,躺在沙發上睡覺。

他本來是想聽的……訪談是直播,但許鏡他們還在旁邊,想到謝時嶼可能提起自己,臉紅耳熱,就沒好意思拿出手機。

采訪一開始還是在聊謝時嶼主演的那部電影,包括他之前拿獎的幾部作品,臨近年尾,還問起了他明年的規劃,謝時嶼沒隐瞞,說明年可能會嘗試導演,但電影題材內容現在還不方便透露。

聊到最後,果然提到了他感情方面的事。

彈幕刷得飛快,謝時嶼猝不及防公開說已經有戀人之後,就都在蹲他今天的訪談,猜測有可能會回應。

【所以是圈內的嗎?】

【啊啊啊啊到底什麽時候在一起的,之前完全沒動靜,謝哥不是說忙着拍電影嗎?!】

【卧槽,最重要的是,這是他這幾年下來頭一次承認過的戀情。我總覺得他是那種很愛玩的人,畢竟謝家那個圈子……沒人扒他,就這麽主動承認的話,這得是真愛吧,估計是真的想談。】

主持人也問起對方是不是圈內人,謝時嶼點了下頭,眼中藏着點笑意,說:“是,拍完戲之後在一起的。”

【???】

【我已經火速在翻他到底跟圈內哪些女明星一起拍過戲了,哭了,都不像啊,殺青之後看起來都沒怎麽接觸過,來往最多的幾個之前就辟謠說了是朋友。】

【嗚嗚嗚我還是不死心,真的不是阮阮嗎,他倆一起拍過兩部戲啊。】

【我現在感覺,可能就是關系好一點的同學……】

主持人倒是沒有追問是哪部戲,或者什麽時候拍的戲,但是委婉地問起了謝時嶼覺得對方是什麽樣的人,平常都是怎麽相處的,然後笑着說:“粉絲們也都很好奇,而且之前的采訪,謝老師好像說過,比較喜歡雙方都獨立一點的?這樣比較自由。”

謝時嶼憋着想跟江阮出櫃,已經憋很久了,像在劇組的時候,張樹不問,他都時不時提起江阮。

現在有人認真問他,他更加忍不住。

【我流淚了,看來這次是認真的,幾年老粉了,從來沒聽他這麽提起過哪個人,眼神真的有點溫柔。】

“……好像是我比較黏人,喜歡跟他待在一起。”謝時嶼笑了下說。

他一開始只是忍不住在誇江阮,而且想到江阮說不定在聽直播,或者現在沒聽,之後也有可能看到,就存心撩他。

但說到最後卻有點認真。

“……我知道他其實膽子挺小的,走夜路有時候都怕黑,還有點愛哭,”謝時嶼說,“但是我回去很晚的話,他總是在等我。”高中他晚上去做攝影的那段時間,下了雨,或者他淩晨回去,江阮經常在樓下等他。

老舊家屬樓,街燈大部分都壞了,他遠遠地看到有手電筒的燈光,就知道是江阮。

“我也知道我這個德性,”謝時嶼丹鳳眼突然一笑,主持人聽他自嘲,也沒忍住,跟着笑了笑,實在難得聽他說這麽多,“我在他身邊永遠被擁抱,被他原諒,他從來都是給我最好的,教我開心,舍不得我難過。”

高中有次江阮挨了江睿的打,去學校的時候,手指上裹着紗布,謝時嶼握他手要看,江阮眼眸漂亮平靜,笑着躲開,拿那根裹着紗布的手指蹭他臉頰,像沒事人一樣。

“小謝,你要幫我寫卷子。”江阮下巴搭在他肩上,跟他撒嬌。

後來謝時嶼才知道,其實是骨折了,跟他說話時手還疼得發抖,後背都是冷汗。

誰也沒想到這期訪談裏,謝時嶼真的是在表白,等訪談結束後,之前還渾水摸魚蹭他熱度的緋聞一時間都銷聲匿跡,這時候再來蹭,未免腆着臉自讨沒趣了,畢竟謝時嶼都說到了這個地步。

謝時嶼做完訪談,應付了其餘采訪的記者,去後臺找江阮。

江阮正倚着牆在等他,懷裏還抱着他那件風衣,靠近通風口有點冷,江阮鼻尖泛紅,見他過來,抖開風衣要往他身上搭。

謝時嶼接過去穿上,然後将他裹在懷裏,問他:“等多久了?”

“沒……沒多久。”江阮被他摟着,雖然旁邊只有許鏡他們,還是有點難為情。

謝時嶼捂着他凍紅的耳朵尖,低頭親了親他頭發。

回到劇組那邊的酒店,已經是淩晨三點多,江阮迷迷糊糊被謝時嶼拉着去沖了個澡,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醒來已經天亮了。他一翻身摟住謝時嶼,發現謝時嶼難得還沒醒。

他撐起身,捏了捏謝時嶼的鼻梁,謝時嶼眉頭稍微皺了下,摟緊他,安撫地拍了拍他的後背,按着他腦袋,将他揣在懷裏。

之前謝時嶼生日時辦粉絲見面會,忙了一整天,江阮也沒顧得上陪他過生日,想抽空補一個。

見謝時嶼還沒醒,覺得還不如就今天。

他小心翼翼推開謝時嶼,打電話叫徐小舟去買了魚蝦,還有別的菜,也快到中午了,起床先去樓下自己房間吃了幾片藥,然後回去做飯。

他最近不太能吃得下東西,反胃惡心,可能是藥物副作用,聞到魚腥味也有點想吐。

但聞久了好像還行,他炖了條松鼠桂魚,還做了檸檬蝦,炒別的菜時,腰突然被摟住了,身後的溫度貼上來,謝時嶼掰着他下巴,親了他一口。

“怎麽不睡懶覺,小豬。”謝時嶼嘴角勾起點笑意,捏他腰上的軟肉。

江阮瞥他一眼,臉頰發燙,“你怎麽不穿衣服啊……”

“穿了褲子還不夠?”謝時嶼挑了下眉,按着他的腰背往前頂,江阮瞬間滿臉通紅,咬着唇壓住了嗓子裏那絲顫音,又聽見謝時嶼湊到他耳邊,呼吸燙着他耳廓,低笑,“晚上脫.光了往我懷裏鑽的時候,怎麽不說?”

江阮水光濕潤地瞥了他一眼,謝時嶼沒忍心再欺負他,握住他的手,說:“剩下的我做吧。”

等吃飯時,江阮只吃了那幾個素菜,唯一沾點油水的就是蘑菇烤肉。

白天不太方便出去,畢竟酒店在影視城附近,常年都有很多娛記。天黑後,去旁邊電影院看了場電影,回到酒店才晚上十點,謝時嶼摟着江阮在玄關接了個吻,然後松開他,先去洗澡。

還沒洗完,就聽見江阮敲門。

謝時嶼手上一頓,他肩背的肌肉線條流暢緊實,蒙着水珠和薄汗,過去開門,被江阮撞了滿懷,觸手都是光滑柔軟的皮膚,笑了一聲,咬他耳朵尖,說:“幹嘛呢?想一起洗?”

江阮像是醉了,手臂摟上他脖子,去吮他的嘴唇,舌尖抵着他唇.縫,貓似的舔個不停。

“……能麽?”江阮害羞問他。

“過來。”謝時嶼攬了他一把,重新擰開熱水,江阮被淋了滿身,瞬間濕透了,眼睫沾着水霧,還對他笑。

謝時嶼俯身抱住他,江阮指尖滴着水探上來,摸上他耳後的敏.感.帶,碾着那一點皮肉不停地摩挲,直到謝時嶼耳根發燙,呼吸也有點變了,他才臉頰緋.紅,湊到他耳邊,小聲說:“老公,操|我。”

……

江阮不知死活地撩.撥,偏偏謝時嶼是全世界最容易被他誘.惑的人,只是摸到他身上單薄的肋骨,根本舍不得折騰他太狠,到最後摟緊他,貼在他耳邊,輕輕地叫他名字,說他想聽的情話。

這次再回到劇組,謝時嶼就要拍殺青戲了,邵雪君跟祝春風最後一次重逢。

也是除電影大結局之外,後半段最重要的一場戲。

傍晚才開始拍攝,謝時嶼去跟張樹盯剪片。

江阮畢竟不是編導專業,不太懂這些,就只能交給他們,當初《複讀生》就剪得很有電影感,他對張樹還是很信任的。

他留在酒店,回自己房間背臺詞,順便修照片,臨走前,先把謝時嶼粉絲見面會上的照片傳了幾張上去。

沒想到才發出去那條微博不久,底下就數千條評論。

【!!!】

【嗚嗚嗚嗚太太這次去了粉絲見面會嗎?】

【我還以為博主真的是鐵血女友粉,之前傳個緋聞都棄號,這次小謝都官宣有對象了,原來還沒脫粉?】

江阮手一抖,吓了一跳,他完全忘了還有這回事,但照片都已經發出去,那麽多人看到了,總不能多此一舉再删掉,搞不好還得上熱搜,他紅着臉翻了會兒評論,起身準備去片場。

過去時,謝時嶼才吃完午飯,待在休息室。

“吃東西了沒?”謝時嶼拉住他手腕。

江阮點了點頭,離上戲時間還早,他就挨着謝時嶼坐下。

謝時嶼沒忍住擡手輕輕碾了下他的唇.瓣,那點軟肉紅.腫發燙,比紅玫瑰還豔麗,江阮害臊地推開他的手,不太自在,眼神也往別處瞟,就是沒看他,還有點鬧別扭的樣子。

“你非要吃。”謝時嶼捏了下他臉頰,低聲一笑。

“……”江阮被捏得臉蛋也紅了,嗓子眼還有點腫,小聲嘀咕,“說得就好像你不喜歡一樣……”

謝時嶼一把拽住他手腕,摟緊他,趴在他肩上笑,湊過去親他眼睛,捧着他的臉揉了揉,輕聲說:“喜歡啊,寶貝兒,你還不知道我最喜歡你?想弄得你渾身都是我的味兒。”

江阮滿臉紅透,卻沒處躲。

趁着中午這點時間,謝時嶼把自己在籌備的那部戲的劇本拿給江阮看了看。

“《庇護所》?”江阮挨在他懷裏,先看了一眼電影名字。

其實謝時嶼一開始不想讓江阮來演他導的戲,想捧紅江阮,還是找個大導比較有把握。

他也沒辦法保證自己的第一部 電影,票房會怎麽樣。

但是工作室目前收到的那些劇本,質量都參差不齊,暫時還沒有特別能看過眼、又适合江阮的,這種東西有時可遇不可求,要是這樣,還不如讓江阮來拍他的戲,一番男主,他還是給江阮作配。

江阮翻開劇本,往下讀,這次的男主角好像是個人工智能,編號2237,被養在研究所裏。

可他一開始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還以為自己是所長的養子、這個研究所最高級別的研究員,他一手制作,同時也銷毀了許多機器人。

直到後來,發現那些機器人,似乎擁有人類的感情。

尤其是為首反叛的那個機器人,2237從他身上感受到強烈的情緒,他開始懷疑,自己銷毀全部機器人,到底會不會是錯的,雖然他最終還是選擇聽從養父的命令,将他徹底銷毀了。

“……你是不是要演那個反叛的角色?”江阮還沒看完,忍不住擡起頭問謝時嶼。

謝時嶼親他鼻尖,說:“嗯。”

“……”

江阮腹诽,他就知道,這倆機器人看着也挺暧.昧的。

江阮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他還沒演過這種戲,而且還是謝時嶼的劇本,他肯定要接。

“先睡會兒,等下我叫你。”謝時嶼拿走他手裏的劇本,拉起毯子搭在他身上,低頭跟他說。

江阮攥住他手指,咬了下嘴唇,問:“你不跟我一起睡麽?”

“我去找師兄聊點事情,”謝時嶼在他沙發旁蹲下,捏着他臉頰,看他濕紅的唇瓣,溫柔哄他,“乖,別咬了,不然晚上沒法拍戲。”

“哦。”江阮臉頰紅得冒煙,鑽到了毯子裏,只露出一雙眼睛。

謝時嶼離開休息室,江阮才突然想起點什麽,然後給徐小舟打了個電話。

徐小舟還沒來片場,在酒店收拾東西。

“小舟,等會兒你來的時候,把謝老師的風衣拿上,就在我房間椅背搭着。”江阮跟他說。

徐小舟連忙答應。

江阮剛才摸到謝時嶼衣服單薄,白天還好,晚上估計要降溫,他們還不一定拍到幾點才能收工。

傍晚這場戲,要化老年妝,尤其是祝春風,勞.改之後,手上都是凍瘡,身上傷痕累累,連臉頰上都有幾道細小的傷疤,當時被監工打出來的,江阮就提前去了化妝間,他每次化妝都比較費時間。

徐小舟收拾完東西,順路去江阮的房間,結果恰好撞到了有事回來的謝時嶼。

“去哪兒?”謝時嶼随口問他。

徐小舟還是有點怕他,謝時嶼工作室的人,除了姜南,其實也都有點怵他,戰戰兢兢地說:“阮哥叫我去他房間,捎上您的外套。”

謝時嶼聽到後一愣,笑了下,說:“我自己去吧,他還要別的東西嗎?”

“沒了。”徐小舟搖頭。

謝時嶼叫他先去片場找江阮,然後拿上房卡,去江阮的房間,江阮晚上都跟他一起住,他除了一開始過來哄江阮去找他的那幾次,都沒怎麽來過這邊。

開了門,拿起風衣,轉身要走時,不小心碰到江阮還沒合上的電腦,屏幕簌然亮起,他腳步一頓。

……

等謝時嶼回到片場時,江阮的妝差不多已經化完了,他對着鏡子看了一會兒,感覺還挺有沖擊力。

尤其和電影最初那幾鏡對比,祝春風十九歲,扮杜麗娘,水光流轉的一雙眼,宛如春光萬頃,柔情萬種,朝臺下邵雪君望去的那一眼,足夠震撼,想想都忍不住淚眼朦胧。

謝時嶼在他身旁坐下,江阮就撐着下巴,轉過身去盯着他化妝。

邵雪君在電影裏一直都挺帥的,哪怕是他跟祝春風第二次重逢時,他已經四十多歲了,仍然挺拔英俊,聽到祝春風被判十年勞.改後,鬓角才陡然生出白發,腰背稍微有點佝偻。

“看什麽?”謝時嶼睜開眼時,朝他笑了笑。

江阮紅着臉不說話。

這一次重逢,是1998年,祝春風已經54歲,邵雪君年過60,他們相識35年,相隔波折動.蕩的小半個世紀,再見面,聽着街頭巷尾都在放的《相約一九九八》,邵雪君一瞬間熱淚盈眶。

“來吧來吧相約九八,來吧來吧相約九八,相約在銀色的月光下,相約在溫暖的情意中……”

“來吧來吧相約九八,來吧來吧相約一九九八,相約在甜美的春風裏,相約那永遠的青春年華……”

……

“《春風,春風》第八十五場,一鏡一次!Action!”

祝春風再次回到這個城市,傍晚,走在街頭,月色撩人,春風沉醉,他一擡頭就遠遠地瞥見了邵雪君。邵雪君也看到了他,愣在了原地,像是難以置信,已經大變樣了,他險些沒能認出祝春風。

可那雙眼睛,他永遠忘不掉,想起祝春風多年前在臺上朝他瞥來的一眼,走上前,還沒握住他的手,眼眶一紅,眼淚就突然掉下來了。

“卡!”

張樹突然喊了停。

“對不起……”江阮蹭了下眼淚,有點尴尬地道歉。

祝春風不應該哭的,他一滴眼淚都不會掉,遇見邵雪君時內心很平靜。

可是他剛才擡起頭,望見謝時嶼眼眶突然紅了,他不知道為什麽,沒忍住跟着濕了眼睛。

他總覺得謝時嶼不光是在看祝春風,還像是透過祝春風在看他,嗓子一瞬間酸澀。

江阮拍戲時哭起來就不太能收得住,眼淚流了滿臉滿手,難為情地笑着擦了擦,跟張樹說:“不好意思……我稍微緩緩。”

“沒事,不着急。”張樹完全能理解。江阮已經演得足夠好了,祝春風這個角色在他身上完全活了起來,他之前就擔心江阮會不會入戲太深,現在快要殺青,繃不住情緒很正常。

謝時嶼沒說話,低下頭,注視着他,拿指腹一點點、認真揩他的眼淚,江阮臉頰紅燙,妝都差點壓不住。

旁邊還有那麽多人在看。

而且謝時嶼越是給他擦,他眼淚反而忍不住掉得更快了,眼睫全都濕透,已經拍到這一場戲,張樹心裏堵着一口氣,還有旁邊劇組其餘的演員和工作人員,好多人都跟着掉了眼淚。

江阮難為情地對謝時嶼笑,謝時嶼眼眶還是潮濕的,也對他笑了一下,又接着拍。

這一鏡過了,邵雪君握住了祝春風的手。

“《春風,春風》第八十五場,二鏡一次!Action!”

邵雪君頭發蒼白,握緊年輕時愛人的手,哽咽說:“我後悔了,春風,我知道我膽怯、懦弱,可我當年是真的愛過你啊。”

祝春風沒掙開,但是也沒有回應。

“你不是一直想去西餐廳?”邵雪君攬着他肩膀,帶他去,低頭眼眶還藏着淚,對他笑着說,“我帶你去,你想吃什麽,就點什麽。”

他請祝春風去了這個小城市,最高級的一家西餐廳吃飯。

哪怕是走進餐廳裏,他也沒有松開祝春風的手,像愛人一樣緊握,還點了燭光晚餐,是情侶款的,服務員匪夷所思地擡頭看了他一眼,他臉色都沒有變,不理,不管,只是陪着祝春風。

燭光氤氲,挨着落地窗,他們聊天,聊起三十多年的鋼廠,聊起那一場《牡丹亭》,還聊起心慌意亂的初.吻。

邵雪君邀請祝春風以後跟他一起生活,但是祝春風拒絕了。

這些年,邵雪君都不知道自己過得值不值得,他并不愛他的妻子,對她毫無感情,他懷揣着對祝春風的愧疚,想他游.街時遭受的羞.辱,想他勞.改會有多辛苦,沒有一晚能睡好。

“春風,我真的後悔了。”邵雪君又去握祝春風的手,捧着他的手,低頭親吻他指尖,蒼老通紅的一雙眼,好像除了面前的人,什麽都裝不下,嗓音顫抖,“為什麽這麽晚,才再遇見你,三十年太久,我真的,一天都不想跟你分開。”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不好意思,昨晚寫得有點困,早上起來又改了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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