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聽話(捉蟲)

吃晚飯時,池母有些舍不得女兒,便提出讓他們夫妻倆留在家裏住一晚。

剛度完蜜月那會兒,依照傳統,徐書丞陪池潇先回了池家,算是“回門”。

那回他們就在池宅住了一晚上,第二晚又去了旁邊離不遠的徐宅,兩邊的房間什麽東西都準備齊全的,倒也方便。

只是……

徐書丞還沒表态,池潇就先給拒絕了。

池母有些遺憾,但也沒有不高興,他們雖然寵女兒,卻不溺愛。

何況女兒從小就是安靜乖巧的性子,很少叫人操心。

池母不介意,池父卻有些不是滋味,雖有歲月風霜卻不改英俊風采的一張臉上帶着一絲不情願:“吃完飯別急着走,玩會兒再說。”

小棉襖雖然窩心,就是不怎麽黏人,老父親想想還有些失落。

正主還沒開口,池湛先嗤笑了一聲,沒給親爸面子:“爸,因因都嫁人了,有自己的小家了,你怎麽還不讓人回家呢。”

池父冷睨他一眼:“閉嘴吧你,一大把年紀了連個對象都沒找着,讓你妹妹趕在前頭,丢不丢人!”

“話不能這麽說啊老池!”徐父不甚贊同地反駁池父道,“你也不看看你,這才多大年紀就把集團大半的事兒都丢給人池湛了,整天忙着工作哪有時間談感情吶!”

池湛附和點頭:“池先生,您聽見了嗎?”

池父冷哼一聲,扭過頭拿起公筷夾了塊糖醋裏脊放進池潇碗裏,語氣要多和藹有多和藹:“來,這是因因你愛吃的,多吃點,最近都瘦了……”

順手又夾了筷別的給徐書丞:“書丞也多吃點,在自己家別客氣。”

最後轉向池母:“老婆,要不要我給你盛碗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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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母勉力壓住嘴邊的笑意,矜持地嗯了聲。

徐父看着自己好友這爐火純青的變臉技術,哼笑了聲,轉頭迎上徐母涼飕飕的目光,立馬輕咳了兩聲掩飾尴尬,默默夾了塊面前的藕片放進徐母碗裏,低聲道:“吶,你愛吃的。”

餐桌很大,但兩家人不分彼此坐得近,有什麽小動作都逃不過人眼。

池潇雖然身為話題中心,卻從沒被波及,一邊安逸自在地吃飯,一邊看兩對父母秀恩愛,看得還挺津津有味。

碗裏忽然多了一塊紅燒排骨,她擡眼看去,徐書丞正眼裏含笑盯着她,動動嘴唇做了個“快吃”的嘴型。

禮尚往來,池潇看到桌上有他愛吃的山藥炒木耳,便夾了一筷子過去。

徐書丞輕一挑眉,似乎很滿意地夾起來吃掉。

她晃眼再一看,池湛孤零零坐在一邊,也沒個夾菜盛湯的,實在可憐。于是好心地也夾了菜放進他碗裏。

池湛和徐書丞一樣,從小學業被父母嚴格教養,生活上同被放養,早就習慣了。

沒成想在被三對恩愛夫妻夾擊的艱難境地裏,還有人注意到他這只單身狗,心下很是熨帖,遞給親妹妹一個“不枉哥疼你”的眼神,欣然吃下碗碟裏的菜。

吃完晚餐,池湛趕着去公司開會沒多逗留,徐書丞和池潇陪着兩邊爸媽們坐了一會兒,池潇才說有事要做,回了流光公館。

流光公館有兩間書房,比較大的一間在二樓,徐書丞用得多。

較小的一間設在三樓卧室隔壁,池潇在用,她常坐在電腦前寫稿,寫完了就近回房睡覺比較方便。

一樓原本堆着徐書丞帶回來的禮物,這會兒地方已經空了,想必是劉阿姨收拾過的。

池潇沒急着去看禮物,先回房洗了個澡,徐書丞則去二樓書房忙會兒工作。

等他打了幾個工作電話出來,池潇已經鑽進自己的書房裏不知道在忙什麽。

早已習以為常,徐書丞熱了杯鮮牛奶端上去,先敲了兩下門提醒,便推門而入。

小姑娘洗完澡換上了輕便的薄睡衣,一頭長發包在頭巾裏嚴絲合縫,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

沒了發型的影響,又穿着清涼的真絲衣袍,這會兒的她似乎才顯露出幾分成年女人的模樣。

她沒像往常那樣坐在電腦前忙碌,而是趴在墊了大塊海綿的桌邊,手上拿着一團毛茸茸的東西在戳個不停。

看來是在做她的羊毛氈。

他緩步走過去,将牛奶放在一邊,随手拿起盒子裏的一只大概可以稱之為“人偶”的羊毛氈端詳了一會兒。

池潇漸漸停下手上的動作,仰頭沖他眨巴着眼睛。

“做得挺好的,還有進步的空間。”徐書丞很認真地鼓勵道,見她手上的戳針很是鋒利,又皺起眉頭:“針太危險了,小心傷到自己。”

池潇恍然解釋:“有保護指套的,我忘戴了。”

徐書丞便在盒子裏翻了下,果真看到了幾個做成指節形狀的皮質指套,便拈起來,親自給她戴上。

池潇由他伺候着,心思已然跑到了他剛才看過的那個四不像人偶上,猶豫了一會兒試探性問道:“你真的覺得我做得好嗎?”

“嗯。”徐書丞輕輕勾起嘴角,給她套好了指套,纖細指節被臃腫指套襯得小小的,他捏了捏,像是丈量固定,又像是故意吃豆腐。

“那你覺得像嗎?”池潇又問,眼底浮起絲絲期待。

徐書丞這下不太能接得上她的腦電波了,只得疑惑地挑起眉梢:“像什麽?”

“你。”

“……”

他側目,又一次好好端詳了一番那只人偶,雖然頭有點大,發際線後移有點嚴重,手有點短,腳也有點短,頭身比例有點詭異……

撇開這些,至少看得出是個人偶。

但要說和他像不像……

沉默了幾秒鐘,徐書丞一本正經點點頭:“像。”

這回換池潇沉默了。

又過了幾秒鐘,只聽她面帶猶疑幽幽地反問:“真的嗎?”

徐書丞失笑,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鼻尖,“我在你眼裏就長這樣?”

她慚愧地垂下頭:“我技術不好嘛。”

再看她剛才忙着戳的那團毛球,大概才剛開始沒多久,雛形尚未顯現。

“沒關系,做你的樣板模特,我已經習慣了。”

畢竟曾經池潇還拿黑色橡皮泥給他捏過腦袋,還配上了七彩橡皮泥捏的衣服,對比一下,這都是小場面了。

“頭發別捂太久。”徐書丞提醒道,聽池潇應了聲,繼續拿起戳針和毛團戳戳戳,只能無奈地嘆息一聲,去衣帽間取來吹風機,任勞任怨地站在背後給她吹頭發,還得防着發絲亂舞遮住她視線。

一看這小丫頭毫不拘束的模樣就是享受慣了的。

頭發吹到半幹,他娴熟地給她紮了個低馬尾鋪在身後,低聲囑咐道:“我去洗澡,你記得把牛奶喝了。”

“好。”池潇很是乖巧地應了聲,心無旁骛戳戳戳。

徐書丞沒動,靜靜注視了她一會兒,忽然彎腰捏住她握着戳針那只手,止住了她的動作以防誤傷,另一只手勾起她的下巴,傾身湊近含住她的唇。

舌尖勾纏攪弄風雲,直到他心滿意足撤回,最後以一個蜻蜓點水的吻收尾。

“因因聽話。”

微啞着嗓說完,徐書丞直起身離開書房,順手帶走了吹風機。

被這個猝不及防的吻打斷了節奏,池潇怔怔呆坐着,長睫怯怯扇動,罩了一層水汽的眸子霧蒙蒙的,雙頰暈紅如霞,嘴唇上還殘留着暧昧的水漬,不知道屬于她還是屬于他。

又是這樣……

他平時抱她哄她溫溫柔柔地和她說話,都是再自然不過的舉動。

因為從小到大習慣了。

就連成年後第一次同床共枕,她也沒覺得什麽,畢竟他們當時冠着“未婚夫妻”的名頭,再親密的事都做得。

不過正式舉行婚禮前,除了擁抱和偶爾的親吻額頭,徐書丞都謹守分寸,從不越雷池一步。

自從結了婚,有了真真正正的親昵,他終于跨過那道防線,舉止親昵自然卻又比從前更加親密,絲毫沒有生澀的拘束感。

反倒是池潇自己,正常的親近沒覺得有什麽,卻總是會在過分親昵時,心跳加速、生澀、拘泥、緊張,又忍不住……想得到更多。

回過神來再看手中的毛團。

人偶戳得再像,好像……都沒有真人帥。

徐書丞洗完澡出來,以為池潇還在書房裏忙自己的戳戳大業,沒想到進卧室時,人已經躺在床上拿着手機在玩。

驚奇于她難得一次不用自己提醒就能老實回房躺着,一看床頭鐘表的時間,和往日比起來還挺早的。

徐書丞一邊拿毛巾抹着頭,一邊靠近床沿。

沾着濕氣的頭發随性耷拉着,沒有了精心打理過的英挺造型,卻額外添了幾分少年氣的俊朗。

池潇放下手機:“要我給你擦頭發嗎?”

主動送上門來,不要白不要。

徐書丞将毛巾遞給她,在床邊坐下來。

池潇膝行過去,接過毛巾小心翼翼地給他撚濕氣比較重的地方。

男人頭發短,正值夏季幹得很快,她擦了一會兒還沒完全幹時,徐書丞怕她手酸止住動作:“就這樣吧。”

“還有一點點。”池潇沒停下。

“沒關系。”徐書丞聲音略低,握住她的手,将毛巾抽出來扔到一邊,順勢彎起手肘圈住她纖細的腰身把人勾進懷裏。

薄薄的真絲睡衣觸感極佳,肌膚的熱度穿透單薄絲綢傳到掌心毫不費時。

小小的身板被拉近了坐進他懷裏,徐書丞沒說多餘的話,眼底早已凝成一團濃墨,垂着眼沒讓池潇發覺,雙手掐着她的腰湊近送吻。

窗外月朗星稀,樹上蟬兒依偎,吱吱叫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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