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五十八個小哭包

夏導也有劇本圍讀的習慣,  而且他的劇本圍讀并不是開機前所有的主演圍坐在一起讀劇本,而是在每一個不同的場景圍讀那個場景的劇本。

他說這樣才能更快的入戲。

所以在郁清進組後,就一連讀了三天的“嗯”、“好”、“無事”。

主要這邊的戲大多數都是神兵的,  不是阿廢的。

阿廢的只有一個場景,  就是他故地重游,笑着跟老板說了聲來杯煙茶,  老板驚詫的問他怎麽知道他家有煙茶,然後阿廢沒有說話。

神兵不善語,  阿廢卻樂于傾訴。

這兩個角色在小說裏,完全找不到相似的地方。

所以在小說的一開始,  的确沒有人想過神兵和阿廢是同一個人。

還是後來慢慢揭秘,  猜到的人才多了起來。

劇本圍讀讀到郁清都懷疑自己要裴予附身了,才終于正式開機。

夏導不信那些,所以沒有辦什麽開機儀式,更沒有去上香如何如何,而是直接宣布開機。

也是因此,  《日出》開機一事來得平淡,  沒有什麽熱搜。

大家只知道選角上男主是郁清。

夏導不喜歡拍戲的時候還有粉絲探班什麽的,所以劇組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就連拍攝地點都沒有人知道。

夏導甚至還跟郁清說:“我不搞那些什麽劇組第一場戲必須得拍好,第一場戲就NG後面會不順啊什麽的瞎迷信,  你放松,  照常演就好。”

郁清點點頭,  就去換了戲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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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兵的服飾是一身看上去就價格不菲的束腰玄衣,  他的頭發用黑色的發帶随意紮起,戴着鬥笠,鬥笠上的黑紗完全遮住了他的臉——

如果不是神兵在小說設定中有一張比較稚嫩的,  看上去才十五六歲的臉,郁清都不需要化妝。

郁清換好衣服出來後,看着鏡子中的自己,沒忍住問夏導:“夏導,我可以拍個照發給我家裏人嗎?”

夏導擺擺手,示意他随意,又想提醒一句讓他家人不要外傳,但話還沒出口,夏導看着郁清帶了點笑的眉眼,就明白他要發給誰了。

回憶一下那天一起吃飯,那個男人看郁清看得究竟有多緊……

夏導覺得自己并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

反而要擔心一下那位看着不太好相處的男人會不會看完這樣的郁清後直接不允許他們拍了。

郁清深知自己的拍照技術有多麽的直男,所以他将手機交給了林姐。

于是乎,一張照片就傳到了裴予的手機上。

裴予點開,就瞧見郁清穿着一身玄衣,頭上鬥笠的黑紗掀開搭在了竹篾上。

化妝師将他已經有幾分成熟了的五官給模糊了一點,于是照片裏的少年顯得有幾分稚嫩,卻并不讓人覺得軟弱好欺。

因為他眉眼清冷,唇線更是輕抿着往下落。

唇珠上的那抹朱砂痣依舊顯眼,卻也叫人生不出半點的雜念。

只覺美人天生冷骨,一眼就能讓人不住的想要避讓視線。

仿佛再多看一眼,都會被上天降下懲罰,劈的骨灰都不剩。

只有裴予,

只有他會對這樣的谪仙生出那些不該有的念頭。

裴予動了動手指,先保存了,才回消息:【很好看。】

郁清收到消息的時候,登時高興的彎起了眼睛。

那邊群演也就位,他就給裴予發了個上工了,然後迅速投入到角色的狀态中去。

第一場戲是神兵要去殺人,所以來這兒喝杯煙茶。

整場戲郁清都沒有一句臺詞,他落座後,茶棚的老板自然而然的就給他上了杯煙茶,也沒有多問一句話,走時神兵就放了兩枚銅板在桌子上。

但這裏有一個細節。

就是銅板是規規整整的堆疊在一起的,壓在下面的銅板上面的那枚銅板沒有絲毫的偏移——神兵這個人有很嚴重的強迫症。

對郁清來說,整場戲就難在了那個銅板上。

因為夏導要求一鏡到底,鏡頭會跟着他的手從錢袋裏掏出銅板,再到桌子上。

劇本裏寫得可不是神兵擺弄了很久才擺整齊,而是随意一放,就放整齊了。

這是強迫症患者的高超本事,不是郁清的能力。

所以在拍之前,郁清要求先讓他試幾次。

然後……

郁清就一個想法:“強迫症患者活在這個世界上可真困難啊。”

不過好在在輕微強迫症患者阿聞的指導下,郁清大概找到了點訣竅。

雖然夏導說了他不迷信那些,但郁清還是想要讨一個好兆頭。

可他也沒有因此緊繃着,反而進入了絕佳的狀态,在正式開拍後,一條就過了。

他擺放銅錢的時候用了點技巧,指腹細微的摩挲着銅板的邊緣,将其撥正,不過一瞬,就松了手起身潇灑離去。

徒留鏡頭最後定格在那兩枚堆疊的極其整齊的銅錢上。

大概是郁清這個好兆頭讨得很成功,之後的拍攝都很順利。

基本都是一條過,然後補拍幾個特寫鏡頭。

神兵的拍攝不難,在這個茶棚裏,神兵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坐下喝茶,偶爾在師弟們的吹捧詢問中嗯兩聲,在真正難的是阿廢。

阿廢的穿着就沒有神兵那麽高大上了,他就穿着一身看上去有些髒兮兮的深色少年勁裝,頭發随意的用深色發帶束起,總是習慣性上挑的唇和那張出衆的臉,的确很招姑娘的視線。

——

少年咬着狗尾巴草,微眯着眼撩袍坐在了被風化的有些嚴重的長椅上。

老板定神一看,發現是個生面孔,便問道:“公子想喝什麽茶?”

阿廢将狗尾巴草從嘴裏拿出,随意一笑:“來杯煙茶罷。”

老板聞言詫異:“這陽城前後都無人喜好這一口,公子怎知獨我這兒能讨得一杯煙茶?”

阿廢只笑不語,老板便也沒再問。

上茶時,卻不免多看他一眼,阿廢也并不惱,反而笑眯眯的看了回去,他那張男女通殺的臉,反而惹得老板鬧了個紅臉。

而等阿廢飲茶離去時,鏡頭給到老板,跟着老板的視線落在了桌子上。

那桌上擺放着兩枚銅板,随意的散落在桌子上——

會那樣整齊堆疊銅板的人兒,再也不會來了。

——

這一鏡是一遍過的。

夏導看着監視器上最後定格的畫面,對郁清是越來越滿意。

很少有人飾演雙角色能這麽迅速的出戲入戲,将兩個角色都诠釋的很好。

得了表揚的郁清,當晚就翹着尾巴在視頻裏跟裴予說了這事。

他倆明明在一個城市,卻因為彼此的工作快成網戀了。

在農家樂這邊的戲結束的其實還挺早。

正式開機後一周,他們就換了地方。

第二個景就是道觀。

老實說,說到道觀的時候,郁清就隐隐有種預感,而當劇組的車停在了某個熟悉的長臺階下時,郁清就知道自己的預感成真。

夏導還招了招手:“這山只能爬上去,辛苦各位了。”

郁清一邊爬山,一邊悠悠給裴予發消息——

【Y:你猜猜我現在在哪兒?】

【裴予:我帶你去過的道觀。】

郁清:“……”

因為過于無語,他一時間都沒有想過裴予是怎麽知道的。

【Y:……你能不能有點情趣?!】

【Y:你這個時候應該說不知道,然後問我在哪,接着我給你提示,你就慢慢猜——不過你怎麽知道的?】

【裴予:擡頭。】

看到這條消息的時候,郁清下意識的就擡頭了。

然後他就看見了收了手機一步步朝他走來的裴予。

今天降溫,天氣有點微涼,所以裴予并沒有像往常那樣脫了西裝外套。

他一身都是黑色,唯獨領帶是郁清之前說的那條還挺好看的銀灰色領帶。

他的皮鞋被擦拭的锃亮,在微弱的日光底下還能反光,惹得郁清根本移不開眼——好吧,都是郁清的借口。

真正讓他無法挪開視線的,只有裴予一個人。

郁清聽着自己喧嚣的心跳,又好像回到了大一的那個寒假。

他拎着行李箱走出通道的時候,視線裏明明有那麽多人,能夠被他看見的卻只有裴予一個。

此時也是如此。

身後夏導和阿聞的互嘲在那一刻就消失了,明明離裴予還有點距離,郁清卻覺得自己已經聽見了裴予的呼吸和心跳。

原來,即便是在一座城市裏,他們也有這麽久沒有見面了。

郁清原本有點慢的步調瞬間快了幾分。

他兩步并作一步,剎那間就走到了裴予面前。

只是到底記着劇組的人也都還在,所以郁清沒有直接撲到裴予的懷抱中。

可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

郁清看向裴予的視線裏,帶着平時在劇組裏絕對不會有的光亮。

在頃刻之間,就将他們看不見的世界給點亮。

他驚喜的壓低了聲音問裴予:“你怎麽在這?”

裴予沒有第一時間答話,而是伸手将他有點歪斜的帽子擺正。

郁清現在的熱度不低,出個門得全副武裝。

在外人看來,他就只是幫郁清理了一下帽子,但是郁清和他都知道。

有人的手不老實,借着遮掩劃過了郁清的耳廓。

很輕也很細微,就仿佛只是郁清的一縷頭發被風吹得掃過了他的耳廓一般。

郁清不習慣在大庭廣衆之下這樣親昵,被他掃過的地方瞬間像是着了火般滾燙,可這麽久沒見到裴予,他又想要更多的接觸,所以他催了一聲,想聽裴予的回答。

于是乎,他就聽見裴予低低的說了句在郁清的記憶裏他幾乎都不會說出口的話。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像是一場雨。

淅淅瀝瀝的落在郁清的心裏,将郁清這些天的一點難以察覺的煩悶和浮躁沖刷的一幹二淨。

他說:“想你。”

說起來也很神奇。

裴予從未感受過幼年的童真、少時的青春,可談了場戀愛,他好像在這短短的日子裏,就把所有缺失的全部都補了回來。

從前不會出口的話,從未有過的感受和情緒,在和郁清彼此敞開了心意後,他全部都體會到了。

以前也不是沒有很長時間不見,但這一次不過短短幾天,裴予就生出了想要快點見到郁清的念頭。

大概是因為在一起後,他有理由,也有立場說或者做這些親昵的話和舉止了。

他的病,大概是要不醫而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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