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六十一個小哭包

老道給郁清講的故事在他将少年目送着出了山就結束了。

所以郁清問:“後來呢?”

他有點好奇:“那個少年離開了山,  發生了什麽?”

老道笑了笑:“我知道的故事就知道那裏了。”

郁清哦了聲,也沒有強求。

兩人之間安靜了會兒,郁清又沒忍住問:“您故事裏的那個道士,  沒想過帶少年去醫院嗎?”

他頓了頓,  在老道解釋前補充:“我不是說去看外科什麽的,是精神科。”

老道微怔,  郁清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感覺那個少年,是有點自閉症啊。這個可以治的,  而且他沒有到那麽嚴重的程度,最多就是個輕微的。”

“不過自閉症的治療過程需要足夠的耐心,  很費時間和精力,  也很費金錢。”郁清說:“這就像一場看不到盡頭的戰争,畢竟是要将來自星星的孩子的注意力從太空徹底拉回地球。”

老道有點懵:“自閉症?”

郁清微訝:“您不知道嗎?”

“自閉症基本上都是從嬰幼兒時期就能夠看出來了。”

郁清耐心道:“自閉症分為很多種,比較常見的就是對社交不會有任何反應……”

郁清幹脆搜索了給老道看:“您看,‘難以理解他人的情緒和想法’、‘交流的表情、動作、姿勢很少’、‘興趣範圍狹窄’……這些是不是和您故事裏的那個少年很像?”

老道茫然的看着郁清手機裏的一行行字,覺得自己心頭被什麽梗住了一樣,  他瞥見了一條症狀,  像是想要找補:“可是這裏也說自閉症會精神發育遲緩。他、故事裏的那個少年,他很聰明的。”

郁清往下滑了滑:“您看這裏,有些患者的智力也是超常的。”

Advertisement

“您知道牛頓吧?之前劍橋大學做過研究,說他是有輕度的自閉症。”

老道:“這個……可以治的是嗎?”

“也不能這麽說吧。”郁清誠懇道:“想要完全治愈,  本身就是不存在的。但走過療程的肯定還是和沒走過療程的患者不一樣。”

老道沉默了許久,  最終低低的嘆了一聲。

兩人之間又安靜下來。

郁清望着天上那彎月亮,  忽地問了句:“您故事裏的那個少年,  是裴予嗎?”

老道卻是終于笑了。

他并不意外郁清會這麽問,卻是搖了搖頭,說:“不是。”

那個被喊作阿難的少年,  其實是已經死在了十五歲這年的冬天。

因為有一個叫裴予的少年在那年冬天得到了新的生命。

郁清也沒有再多問一句,只是點了點頭說我知道了,然後又跟老道說還是要早點睡,就徑直消失在了拐角處。

沒了別人的視線,郁清總是習慣在人前帶一點笑的臉也瞬間冷了下來。

月光陷入他的輪廓中,同他的眉眼一道變得冰涼。

他靜靜的在心裏把那個故事過了一遍,有無數的念頭從他的腦海裏閃過。

但最終,郁清還是将其全部都掐滅。

裴予,

喜歡的是那個愛笑的、永遠朝着前面看的他。

他得做那個乖孩子。

郁清要下井拍攝的場景,是阿廢接到任務來殺道觀裏的一個香客,卻被彭錦知飾演的師兄坑蒙拐騙跌入了井裏。

他是阿廢,不是神兵,師兄的伎倆他自然無法識破。

阿廢不僅要掉進去,還得受傷,還要呼救,更要因為上不來而絕望的求救。

因為他只是一個什麽都不能、什麽都不會的阿廢。

在開機前,郁清得先下去感受一下井裏的光線和環境。

安全繩就扣在他身上,他說ok了,現場的工作人員才将他一點點放下去。

這口井比郁清想象的還要深。

井裏更是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味,他人還沒完全下去,就先皺了眉。

這已經不是什麽好不好聞的說法了,而是這裏面的空氣簡直就像是生化武器讓人作嘔。

郁清是真的沒有辦法想象老道口裏的那個少年,是怎麽做到在這裏面不聲不響的待了兩天,還是在受傷的情況下。

等郁清的腳落地後,他憋着口氣,借着進口透進來的一點光去摸井壁,不出所料的摸到了一手的泥濘和青苔。

這樣深的井,即便有心想要出去,恐怕都沒有辦法。

郁清又走了兩步,發現淤泥已經沾滿了他的鞋子,導致他這兩步都行走的十分困難。

郁清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場景。

髒亂逼仄的環境、難以忍受的氣味……

一想到他現在唯一在意的那一個人在這樣的地方待了兩天,郁清就要壓不住自己的情緒。

而上頭的夏導又拿着喇叭在喊:“郁清?聽見沒有?到底了嗎?”

原來在這裏連外面的聲音都聽不見嗎?

郁清大聲喊了幾遍好了,安全繩才終于有了動靜,上面的人将他拉了上去。

他一出現,夏導看着他滿是淤泥的手和鞋子,就喊人給他擦一下。

郁清只接過了濕紙巾,說了聲謝。

他沒再多說什麽,倒是讓夏導皺起了眉:“你狀态不對。”

他頓了頓:“今天見你第一面就感覺你狀态不太對啊,昨晚沒睡好?”

郁清搖頭,夏導皺着眉:“給你時間你自己調節一下,要多久?”

郁清抿了一下唇。

他本來想說沒事不用他可以入戲,可話還沒出口,他又想到了裴予。

郁清深吸了口氣,看了眼正好在往這邊過來的彭錦知:“夏導,可以先拍我師兄的戲嗎?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他平時拍戲很認真也很能吃苦,雖然接觸的時間不長,但夏導看得出來郁清是那種願意沉浸在劇組裏的,也明白這孩子看着好像嬌生慣養,其實卻帶着一股勁。

所以聽到他這麽說,夏導不由得關心了句:“怎麽了?是家裏出了什麽事嗎?你快回去吧,要是實在趕不回來也沒事,提前跟我說聲,把你的戲往後排排就好了。”

郁清也沒有明說,只是道:“我今天會趕回來的,謝謝您。”

說完後,他就徑直往自己房間走。

林姐忙跟上來:“是出什麽事了嗎?”

郁清搖了搖頭,還是不願意多說。

林姐也就不再問了,看着他換了鞋子後,掏出了車鑰匙:“這邊不好打車,你要去哪?我開車送你。”

她邊說還邊幫郁清拿好了帽子和口罩:“戴上,別被拍到了。”

郁清沒有第一時間接過。

他被林姐的那句話問倒了。

是啊,他要去哪呢?

直接沖過去找裴予,然後呢?

他能說什麽?

裴予從來就沒有跟他說過這些事,他不知道裴予是不是在意的。

而且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那裴予也是真的不把那些過往放在心上。

那個要他少喝涼水、不要打赤腳、按時吃三餐、不許提任何不吉利的字眼、不能傷害自己身體的裴予……

郁清還是有幾分不敢相信。

他無法将老道“故事”裏的少年和他對上號,但他的直覺告訴他沒有錯。

而這其中還有太多他不知道的故事。

郁清抿住了唇。

察覺到他的心情不好,林姐小心喊了一聲:“清清?”

郁清回神,呼出一口氣:“沒事。”

他掏出手機剛要問裴予在哪,結果沒想到才敲下一個“z”,裴予那邊就發來了消息:【我到山腳下了,車裏等你。】

郁清微怔。

他下意識的就要跑出去:“沒事了林姐,不用你送。”

不過才走兩步,郁清又停住,他回頭看向滿臉茫然的林姐:“姐,如果是你,你知道你很在意的人之前受過一些身體和心理上的傷,你會怎麽辦?”

林姐猝不及防的被這個問題砸了個正着,一時間只能說一句:“會、會不去提吧?總不能再揭人傷疤……”

她還沒來得及補一句她的話也可以不用聽的,郁清就徑直點了頭說好,然後徹底消失在了她的視線裏。

林姐:“……”

郁清不是那種三步一喘的花瓶,他幾步并做一步,很快就下了那長長的臺階,一眼就掃到了蹲在黑色的轎車外打電話的董钺。

董钺看見了他,下意識的要打招呼,然而聲音都還沒有出來,郁清就直接打開了車門,然後一關——

只給董钺留了摔門的聲音。

董钺複制了林姐的表情,茫然的看着空蕩蕩的前方,心說難不成吵架啦?

不然裴哥幹嘛看了一下手機後就皺了眉讓他開車過來,還直接推了一個子公司的彙報。

而鑽進了車子裏的郁清只覺冤枉。

車門是他開的不錯,但他一彎腰,就直接撞進了裴予的懷裏,裴予還順手就将門給關了,只是因為位置問題,力氣大了點而已。

郁清沒有推開裴予,反而是主動抱緊了他。

他聞着裴予身上那熟悉的淡淡香薰,終于從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裏緩過勁來。

但裴予卻嗅着他身上沾染到的、很明顯的那口枯井的味道,不由得皺了下眉。

他不是對那口井有什麽意見,事實上他的确就沒有在意過。

裴予只是聞不到郁清身上原本應該有的、和他同出一源的香薰味,就莫名的有幾分自己的所有物被別的什麽東西标記了的不快。

所以他不動聲色的用自己的手摩挲了一下郁清的頭發,又摩挲了一下他的後頸……

直到郁清忽然退出去抓住了他的手。

裴予的兩只手都有大小不一的陳舊傷痕,細細看去,有些甚至還是類似一個小圓形、像是煙頭的燙傷。

郁清還記得老道的“故事”裏,那個少年傷到的是右手。

可現在,他卻是小心翼翼的捧起了裴予的兩只手,落下一個又一個的吻。

很輕、很慢。

裴予停了停,還沒開口,就察覺到有更加滾燙濕潤的東西斷了線似的不斷砸落在他的手背和手心。

于是裴予想要去給郁清擦掉眼淚,郁清卻緊緊的抓着他的手不讓他動,然後将自己的整張臉埋進了裴予的雙手裏。

他的聲音悶悶的,還帶着點抽噎:“肯定很疼。”

沒有語氣助詞,是絕對的肯定。

郁清說:“那個爺爺想讓我寬心,林姐也說不要揭人傷口比較好,大概你自己都不在意吧。”

他輕輕蹭着裴予手上的繭,曾經他還嫌棄他的繭太糙,磨人得厲害。

裴予實話實說:“不疼。”

他感覺不到來自身上的疼,但是:“你別哭。”

他不會安慰人,郁清之前也腹诽過這件事,少時就覺得這樣的裴予真的沒有點人情味。

郁清紅着眼眶擡起了頭看他,薄唇被他抿得很用力:“可我覺得好疼。”

看到這樣的裴予,郁清只覺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膚、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就連他的一根頭發絲都在跟他委委屈屈的說着自己好疼啊。

裴予擡手擦掉了他還在不停往下砸的眼淚,又垂首吻了吻他的眼睛,将那點鹹濕入唇。

就聽郁清又咬着牙問他:“你為什麽什麽都不跟我說?!”

裴予撚着他的發尾,将人圈入懷中:“我不想讓你心疼。”

會很難受。

裴予第一次擁有“痛”這個概念,就是源于郁清的眼淚。

有人告訴他這叫心疼,于是他想他不能讓郁清也心疼。

作者有話要說:  自閉症這一塊有我自己的一點私設,具體的我也做了很多的考據查了很多的資料,問過我身邊很多醫生,他們都是很專業的精神心理科醫生,加上自己曾經看過的一本關于自閉症小孩的書,在這裏負責任的告訴大家,裴叔叔的自閉症和一般的自閉症還是不一樣的,有私設的原因,也有清清的原因。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