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八十七個小哭包
辦公室內。
董钺頂着那一聲聲甜美卻又冷漠的“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 請您稍後再撥”跟裴予彙報:“……轉讓合同在走流程了,但也需要時間才能生效。畢竟還需要審核。”
裴予沒吭聲,只挂了電話再打。
他沒什麽特別的情緒, 面上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 但正是這份平靜,才讓董钺內心直打顫。
雖然有很多事情裴予不會讓他參與進來, 但他又不是二貨,他就算在很多方面比不上他堂哥董絮, 可那也是和董絮比。
董钺清楚的知道裴予和範瓶屬于哪一類人。
他生怕裴予下一秒就要撕開那層人皮,所以董钺小聲道:“裴哥, 也許是手機沒電關機了呢。”
他頓了頓, 甚至主動提議:“要不我聯系一下他身邊那個助理?”
裴予停下了打電話的舉動,董钺以為他這意思是同意了,剛要掏手機找林姐,結果就見裴予撥了一個陌生號碼。
對方幾乎是秒接,裴予拿起手機, 淡淡問道:“人在哪?”
董钺以為是郁清, 但又覺得裴予的語氣不太對,如果是郁清,裴予說話不會這麽冷硬。
所以……?
“嗯。”
裴予應聲:“繼續盯着。”
董钺捏着手機的手緊了緊,瞬間明白了。
裴予……派人跟着郁清了。
他猜得沒錯, 裴予早在很早以前, 就派人跟着郁清了。
但最初只是為了保護郁清, 郁清說帶保镖陣仗太大, 那他就安排人暗中保護他。
不然就以那些狗仔的速度,郁清和林姐怎麽可能那麽順利的離開劇組。
裴予挂了電話後,肖靜的電話也打了進來, 這個電話裴予開了免提:“裴總,熱搜我們已經全部撤掉了,我們設置了幾個關鍵詞進行屏蔽,但這也只是一時的。等他們發現會被限流後,還會有各種各樣的辦法繼續讨論這件事,而且現在網絡上的輿論幾乎是一面倒。”
尤其是郁清的微博底下。
幾乎每條微博都被人爆破,罵他艹人設還算是輕的了,更有別的不堪入目的字眼。
董钺适時道:“轉讓合同那邊的審批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出來。”
也就是還有十幾個小時要度過。
肖靜:“而且我現在聯系不上郁先生了,我問了小林,小林說郁先生想一個人靜一靜。裴總……”
“沒事。”裴予打斷她:“你做好自己的事。”
肖靜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好。
而肖靜的電話挂斷沒有多久後,一串沒有備注,但裴予和董钺都很熟悉的號碼就在裴予的手機屏幕上亮了起來。
裴予摁了接聽,卻沒開免提。
就聽那頭的範瓶很懂的直接先彙報:“我這邊監控到鄭郝創建了一個微博號,編輯了文字‘我是郁清的舅舅……’,因為時間緊迫,我沒跟您彙報,就先控制住了他。另外之前手底下的人彙報那件事我剛才也查到了,和他碰面的是方奕,方奕正好有關系是法院那邊的。郁少這事被揭露出來,多少和鄭郝有關系,您看,怎麽處理?”
裴予沒答,只問:“他編輯了什麽?”
範瓶頓了一下:“嗐,能有什麽,就是一通胡言亂語,見不得您和郁少好過。知不知道都無所謂。”
裴予沒說話。
兩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範瓶敗下陣來:“行行行,我說。但咱先說好,您別往心裏去,別叫郁少害怕,好嗎?”
範瓶:“他說當初郁少父母走了後,就有富商看上了郁少,想花錢‘收養’郁少,他沒同意,結果現在郁少自甘堕落……”
電話那頭的範瓶說了什麽,董钺不知道,他只知道接電話的裴予看着雖然冷靜,但在冷靜的極端,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
董钺默默的後退了兩步。
裴予只說:“調私機給你,把人帶來。”
範瓶心裏一咯噔:“……裴總,您聽我說,這要是還是咱們以前,這條命,您要送去太平洋喂魚,我絕不說二話。但是現在,郁少和您……”
裴予打斷他,語氣不變:“把人帶來。”
站在中央空調出風口底下的董钺擡頭望了一眼,他心說公司的空調是壞了嗎,怎麽一直出冷風。
老道又說:“至于你的那些問題……其實比起我,你更希望他親口告訴你吧。”
郁清還想嘴硬說沒有,可話到嘴邊,他卻忍不住點了點頭。
老道莞爾,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腦袋。
就像是一個和藹的老爺爺一樣。
郁清抿唇,終于問了:“他之後……怎麽樣了?”
其實在問出這話時,郁清心裏已經隐隐約約有了點預感。
裴予說他們第一次見面是一月一,但在郁清這裏卻毫無記憶。
并且裴予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提及初遇……
老道沒有扯那些文绉绉的東西,而是直白道:“他遇見了你。”
郁清微怔,明明心裏已經有所猜測了,他還是不由得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老道。
裴予大他九歲,所以裴予十五歲的時候他才六歲。
他六歲那年發生了什麽?
郁清努力的想從自己的記憶裏去尋找,但病痛帶來的打擊實在是難以逆反,所以他只想起了一個人。
在他模糊的記憶裏,好像曾經有一個哥哥和他玩得很好。
但那個哥哥是誰、叫什麽、長什麽模樣,在郁清的記憶裏都已經是一團被無數層紙糊掉了的影子。
他甚至于都不太記得他和那位哥哥之間發生過什麽故事,唯一記得的無非就是——
他好像格外沉默。
于是又和裴予對上了。
郁清抿住了唇。
他想問老道然後呢,但就如同老道所說的那般,他更想聽裴予說。
所以郁清站了起來:“謝謝您。”
老道問:“你要去找他?”
“不。”
郁清說:“我不打算去找他。”
以為自己開解成功了的老道:“……?”
郁清徑直出了門往山下走,車的确還停在原地。
他上了車後,見到林姐的第一句話就是:“姐,麻煩你給裴予發條消息,說我給他一次機會,他只要在兩個小時…不,三個小時內過來接我,我就願意聽他辯解。”
林姐心說三個小時足夠從星城的南端到北端了,甚至還有多。
這又不什麽高峰期,路上不存在堵車一說——
林姐:“那要告訴他我們在哪嗎?”
郁清先說了聲不,他心裏暗暗磨牙,想要看裴予着急跑全城,但到底舍不得,不字才出口,又說:“給他點提示。”
林姐拿着手機看他,郁清嘟囔:“井。”
他憋出這麽一個字後,又怕裴予想不到,于是又補了句:“道觀。”
林姐:“……”
請問這跟直接告訴裴先生他們在哪有什麽區別嗎?
林姐只想說小情侶之間的情趣她真的不懂,然後無奈的給裴予發了消息。
車內安靜下來,林姐又問郁清:“你想知道現在網上的輿論嗎?”
郁清誠懇道:“不太想,但我估計熱搜全部都被撤了吧。”
裴予才不會管撤了熱搜後會不會有更多的陰謀論冒出來,他只管當下,因為後續,他全部都會處理好。
林姐說是,于是車裏又安靜了下去。
她有點摸不準郁清的心情,但看郁清狀态不像之前那樣恍惚了,她也稍微松了口氣。
而不到兩個小時,熟悉的車就出現在了他們的視野裏。
郁清沒動,但林姐聽見他嘀咕了句:“這麽快,不會超速罰款了吧。”
林姐心裏的那塊石頭也因此徹底落下。
然而裴予下車後,郁清仍舊沒有動。
林姐小心的問了句:“我給他開車門鎖?”
郁清沒吭聲,也不知道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反正林姐默默的把鎖開了。
随後郁清這邊的車門就被打開,裴予垂眸看着他裹得嚴嚴實實的臉:“小小。”
他喊他,可郁清卻沒有應聲,只下了車擦肩而過,站定在了另一臺車的副駕駛旁。
裴予也沒再說話,任勞任怨的替他開了車門。
汽車駛上公路,郁清沒有問裴予這也是要去哪,更加沒有給一句話。
裴予的手機有恰到好處的響起,郁清瞥了眼,卻因為防窺膜,看不見備注。
裴予還沒有要接的意思。
于是郁清終于開口:“怎麽?還有事要瞞着我?”
裴予默默的把電話轉到了車載音箱,範瓶的聲音就直接傳了出來:“裴總,人到了,地址發您手上了。”
郁清沒有見過範瓶,這也是第一次聽範瓶的聲音,他正以為是那位錢阿宅,結果範瓶下一句就是:“不過這人一直嚷嚷着要見郁少。這事情都到這一步了,您看……要讓他見郁少嗎?”
郁清皺眉:“誰?”
他一出聲,電話那頭就忽地響起了一聲巨響,然後歸于寂靜。
裴予答:“鄭郝。”
郁清有一瞬的怔愣:“……和他有什麽關系?”
話剛問完,郁清就像是明白了什麽:“他說出去的?他也早就知道了?”
裴予挂了電話,重新定位,發現地方離這不遠。
他改道過去,先低聲說了句:“小小,對不起。”
他不道歉還好,這麽一說,郁清就有點憋不住,口罩下的聲音更加的沉悶:“你道什麽歉?你有什麽好道歉的?你做錯了什麽?”
“你養我、收留我、把什麽好的東西都往我面前堆。”
“我要什麽你都給我,你為我花了這麽多的錢……”
郁清沒看他,卻還是問那一句:“你做錯了什麽?”
裴予說:“我騙了你。”
郁清所有的情緒就在這簡單的四個字中徹底被攪成了一團塞到氣球中然後被戳破。
他的眼眶紅了,努力的想要将眼淚瞪回去,但事實上卻是第一滴眼淚砸在了墨鏡上,随後而來的是更多的淚水。
郁清偏頭摘下眼睛擦了擦,行駛的車正好抵達了目的地,裴予停了下來。
但他沒有下車。
他解開了安全帶,從手套箱裏拿出了幹淨的紙巾遞給郁清。
郁清沒有接,依舊扭着頭不肯看他。
于是裴予只好下車。
他下車後,範瓶第一時間就迎了上來,然而裴予壓根沒有理會。
他只打開了副駕駛的門,在範瓶震驚的目光下單膝跪在了郁清面前,小心的替他擦拭眼淚。
那雙昂貴的皮鞋折出一道深深的折痕,裴予的眼睛裏卻始終只有郁清一個人:“你讨厭的話。”
他聲音低低的,聽着和往常無異,但卻莫名的像是鋒利的鏟子将郁清的心挖空:“我可以走,但你別哭了。天太冷,對眼睛不好。”
裴予還想再說一次對不起,不過這一次就輪到他沒能把話說出來了。
因為郁清直接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整個人都埋在了他的懷裏。
濕熱的眼淚瞬間浸染了裴予的脖頸和衣領,有一點淚珠還順着往下滑落,沒入了裴予的心口處。
裴予毫不猶豫的反抱住郁清,将他整個人都從車裏面抱出來,微微彎腰,任由他埋着藏住自己。
郁清的聲音悶悶的,還帶着哭腔:“所以你他媽到底為什麽跟我道歉啊?!”
裴予停了兩秒:“你讨厭別人騙你。”
聽到這話,郁清擡頭看向了他。
他眼睫濕潤了一片,眼尾還有點淚珠,看得裴予不由得擡了擡手,剛想要替他擦去以免變冷後冰得他眼睛疼。
但他的動作停住了。
因為郁清說:“你也知道是‘別人’。”
“裴予,你是別人嗎?”
作者有話要說: 他不是啊啊啊啊啊啊!!!!
感謝在2021-09-16 16:22:32~2021-09-16 20:21: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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