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終章，劫後餘生

“不，冰魂，你不會有事的，你不能有事。”

他抱着白衣成血的男人，他道，“你答應我了。”

冰魂舉起手，他舉起又落下，他道，“你相信命運嗎？”

這就是命，如果命裏你我不相遇，那麽就不會有這些悲痛發生。

可能，假設，如果，我們都希望一個好結果，想避開所有可能的悲劇，然而每次在悲劇之後，我們的期許總換來最慘烈的結果，最慘痛的代價。

火魄抱着漸漸冰冷的身體，他回到了五行大陸，他去五行殿，那傳說能起死回生的聖女殿。

如今惟有一法，便是從身份地位尊高的修真者，甘願堕落入凡間尋找生之機遇，那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道，它不同于輪回道，輪回輪回，必有路可回生，而死後生之道，有可能就是永死永滅。

女主司道，“那要經過塵劫之苦，也就是說，在賭生死局時，即便生還了，還要忍受塵世凄苦，至于怎般凄苦，每個人的經歷不同，所遇見也不同。”

火魄拼盡全力護着那死去的人的薄而透明的魂魄消散，他道，“我記得，複重臺上設有兩道門，一道輪回生，一道凡塵哀，既然冰魂三次輪回，他再無輪回之選，那麽，便讓他入塵劫，重塑真身。”

女主司微作沉思，她道，“入塵劫，又另有一說，那就是，一去不複返。”

火魄擡頭仰望着漂浮在半空的魂體，他道，“冰魂，你怕不怕？”

冰魂睜開雙眼，他道，“我倒不害怕，去哪裏都無所謂，可你……”

“我會跟你去。”

“我卻不希望。”

“那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

“火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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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魂，都是我的錯。”

火魄不想再說其它，女主司把人帶去蓮花殿。

“你把你的血，滴落到池水中。”

火魄毫不遲疑，他一一照做。

冰魂想阻止，然而他只剩薄膜似的透明的魂體，他根本阻止不了。

火魄接過匕首劃開指頭上的肌膚，他讓滲出的血，滴落到栽滿了蓮花的池水中。

池水中滿池的蓮枝荷葉，鋪滿了整個池水，然而它們高高挺立的枝頭，那含苞欲放的花朵，千年不見開。

女主司道，“需以血喂養，讓其吸收，之後它才會開花。”

火魄捏着手指頭，那一滴一滴的手，從他指尖滴落，直落入池水中，直融化在清澈的池水裏。

冰魂閉上眼，他不願看到舒然綻放的蓮花，那碩大雪白的花朵，仿佛夜晚裏的明珠，明亮而奪目，而這樣的花朵，是以那個男人的血澆灌。

女主司道，“以此蓮，作冰魂身骨，此外，再取你血，充其血脈，而這，需傷筋痛骨，火魄，你做好準備了嗎？”

火魄站在池水邊上，他不看身後的人，他道，“我準備好了。”

女主司去摘下那盛開最大的一朵荷花，她再截一段荷藕，随後輕柔的翻起手，将荷藕和荷花推開眼前，讓其漂浮在半空中。

她道，“藕荷之白，白如魂體，這是萬年藕，萬年一截，不易獲得。”

火魄道，“以藕作骨，可有依據？”

女主司道，“冰魂生前身主魂，他志氣清潔，靈魂高潔如蓮，以它作骨，最為合适。”

火魄轉頭看一眼漂浮着的魂體，冰魂閉着眼睛不說話，他似乎又在生氣了，火魄明白他生氣的為何，但為了不想摯愛消失，唯有冒險。女主司看了一眼兩個執迷不悟的族王，她道，“塵俗的事，總被你們這些不留心的人，種出情節的惡果，以此引來情劫之災，也難怪要攪出一段恩怨情仇。”

她道，“取人之血，拆分骨肉，本來就屬天地殘酷之刑，說來，我在逆天而行。”

火魄盤腿坐在蓮花座上，他望着眼前的魂體，冰魂回應着注視過來的視線，他希望他能放棄。

可火魄執意已決，他轉頭，望着牆壁雕刻着富麗奢華的蓮花殿，五星殿中的蓮花殿，蓮花殿內，栽滿荷花，開滿蓮花，每到一萬年，這裏的荷花會争相開放，傳言，若是哪一次蓮花不開，荷花落敗，麽五行界必出亂世。

女主司道，“萬年前，蓮花不開，荷花頹敗，或許，當時之景，已昭示今世局面。”

火魄道，“五行界終歸要走向覆滅，只因人心私欲膨脹，他們過于貪婪追求，最終，毫無節制的需索者總要自食其果。”

他終究對這個世界失望了，他失望的想要看到這裏覆滅，毀滅。

女主司将荷藕架成簡體人形，而後帶兩人去九重臺，她道，“你們入塵劫，若得生，既要經歷凡間疾厄困苦，若幸運，可修行得道，到時，修為入境，可破天劫，歸位九重。”

冰魂無法動彈，他道，“火魄。”

火魄轉頭望着半空中的透明魂體，他道，“冰魂，我心意已決，你無須再勸。”

冰魂道，“你可有想過，假如在塵世間，我們有幸相遇，你忘記了我，我忘記了你，你待如何？”

火魄道，“即使你忘記我，我忘記你，也無所謂，我只想你活着。”

女主司推出龍鳳相交屏，她站在九重臺邊上，俯瞰底下蒼茫雲海。

她道，“其實，你們也不用過于擔憂，能得輪回的修真者，我還是初次見到，想必，你們的塵劫不會消失不見，但受些苦厄是在所難免，在我看來，水火并非不相幹，但注定水克火，既然如此，且将由宿命和你們的執意去做一番定奪。”

火魄道，“多謝。”

女主司莞爾，“要謝，就謝你妹妹羽觞，她為了說服我，答應入選五行殿聖女。”

火魄不知該說什麽好，單純的羽觞，她已經長大了，她有選擇的權利。

女主司不再多說什麽，當化開左手上的蓮藕，她放開右掌上的蓮花，待蓮花花瓣化成齑粉溶入冰魂晶瑩透明的身體裏，她十指糾結着蓮藕的絲線，她将那一條條如雪絲般的線，扣入火魄的身上。

那一絲絲的細線，很快被火魄的鮮血染紅，他的血，沿着線條，流入冰魂的身體裏，借此複活已經無肉無血的機體，随之由着絲線，拆骨，分出一半模型，複塑冰魂的身體，而這一個經過，就是拆骨分肉溶血，借了蓮藕作骨，重溯一人之身。

冰魂還沒準備好，當突然被帶入，那一絲絲的刺痛感，流過全身，就像脈絡的生長。

火魄沉痛的喊一聲，那一聲響徹天際，震撼天心，冰魂道，“主司，收手。”

可女主司搖頭，她道，“現在收手，他必死無疑。”

冰魂只能看着固執的人痛苦不堪，他看着他受苦，受難，受盡折磨。

如果，真的可以生還，火魄，即使你忘了我，或者我忘了你，甚至是我們彼此相忘，我也會找到你，和你在一起。

女主司收了手，那糾纏在她十指尖的絲線，迅速的收起來，收入冰魂的身體裏，化成他全身的血脈。

她道，“冰魂，可以了，你擁有了肉身，但你們要入塵，即使悲歡離合，那也是你們自己的事了。”

“待你們歷盡天上人間事，若最初的情願依然，那麽，願你們，魂魄相依！”

她還了他們軀，還了他們命，至于運，由天地定奪，或者，由他們自己定奪。

冰魂微微彎身，他謝過給自己還身還血肉的女子，他抱起昏死過去的人，當即跳入凡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