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理解
吳笛上醫院打完保胎針回到公司,讓何薇沖了一杯維 C 泡騰片,橙汁味的,這是她目前能接受的少數幾種不會反胃的味道之一。
在醫院時,吳笛咨詢過醫生白天胃口不好的問題,醫生也開不出良方,但又再三跟她強調,飯一定要好好吃,否則胎兒營養跟不上,會影響發育。
吳笛啜着維 C 飲料,一邊暗暗發愁,午餐該吃點什麽下去,才能既營養又不至于吐出來。
她的辦公室門開着,辦公大廳裏那種日常的溫吞水似的嗡嗡聲始終纏繞在耳邊,聽習慣了會忽略,但當這股動靜突然消失時,人的警覺性會立刻被喚醒,就像現在——吳笛納悶地朝門外望去,想弄清楚外面突然的寂靜是怎麽回事。
還沒等她看明白,就有人闖入房間,像刮來一股旋風,令她産生一瞬的眩暈,等風停在面前,她看清是祁昊,又覺一陣煩惱。
“我沒精力和你吵。”吳笛放下杯子,沒精打采地說。
祁昊一進來就反手把門關上,又迅速走到吳笛身旁,探手往她額頭上摸去,吳笛慌忙躲閃,羞惱參半道:“你幹什麽?這裏不是銳鵬!”
不過祁昊速度極快,在吳笛躲開前就已得手,确定她沒有發燒,先松一口氣,收回手,溫聲說:“懷孕了怎麽不告訴我?”
吳笛表情一頓,“誰跟你說的?”
“許明俊。”祁昊回答得極其果斷幹脆。
吳笛咬牙,男人果然沒一個靠譜的。
祁昊忽然蹲下身,仰視吳笛,眼神溫柔似水,“小笛,過去是我不好,以後我不跟你吵了,我們好好過日子,你想做什麽,我都順着你。”
祁昊有多久沒叫過她小名了?吳笛想不起來了,她呆呆望着眼前的祁昊,他眸中盛滿真摯愛憐的神色,令她恍惚,仿佛回到二十幾歲時的熱戀期,那時的祁昊有着和此刻一樣明淨清朗的眼神,無聲卻熱烈,不知不覺間就能将吳笛淹沒。可她已經三十四歲,對彼此的關系失望過太多次,很難再被感動。
她轉開視線,輕輕嘆了口氣,“現在是上班時間,私事還是等回了家再談吧。”
祁昊打量她神色,沒再糾纏,“你幾點下班?我來接你。”
吳笛說:“我七點和 Hellen 約了個電話會議,不知要講到什麽時候,你不用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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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
“真的不用,你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十點前我肯定到家。”
祁昊見她神情冷靜,不容置疑,怕過于堅持惹她不高興,只得起身,“那就,晚上見。”
吳笛點頭,等他離開。
祁昊走到門口,忽又迅速轉回,在吳笛愣神之際,他已俯首,在她額上親了一下,低聲叮囑,“開車小心。”
吳笛晚上八點半離開公司,和往常一樣,只有到這個點饑餓感才開始蠢蠢欲動,好在她早上出門時在便利店買了些糕點,等紅燈的當兒迅速吃了塊紅豆酥,不至于讓血糖過低。
她九點一刻到家,開門進去,但見客廳裏亮着燈,餐桌上堆了兩個大馬夾袋,廚房門關着,裏面不時傳出聲響。
吳笛慢悠悠換好拖鞋,走到桌邊,往馬夾袋裏瞄了兩眼,一個裝水果,一個是零食,餅幹、酸棗糕、綠豆糕、話梅……吳笛想着話梅酸溜溜的滋味,不覺咽了口口水。
廚房門被拉開,祁昊走出來,吳笛趕緊把視線從袋子裏收回,轉眸看,祁昊顯然已洗過澡,換上了白色圓領衫和休閑褲,腰裏還罕見地系了條圍裙,不知他從哪兒找來的,臉上挂着和圍裙上的卡通小熊一樣有些憨氣的笑容,形象大變,令吳笛瞠目。
“你餓不餓?我煮了豆沙湯圓,一會兒就能出鍋。”
祁昊語氣裏透着殷切,加上眼前這副人畜無害的打扮,讓人很難拒絕,但吳笛想到今晚要跟他談的主題,硬起心腸搖了搖頭,“不餓,我路上吃過了。”
祁昊絲毫沒有受挫,把馬夾袋裏的東西一一取出,陳列似的擱桌上,“今天我早走了兩個小時,去超市買水果還有零食,你懷吉吉的時候特愛吃酸棗糕,我找了好久才買到……”
吳笛拖開一把椅子坐進去,單手支棱着下巴,聽祁昊顯擺完才開口,“你能坐下嗎?我們談談。”
“等我半分鐘,我把爐火關了。”
祁昊進廚房,又很快出來,順手把腰間的圍裙拆了,方才那股奶爸氣息立刻消失無蹤。吳笛本想誇他系着圍裙很性感,用不着脫掉,不過還是忍住了,談正經事前最好別開玩笑。
吳笛等他坐下,剛要說話,手卻被祁昊握住。
“小笛,昨天在飯店對許明俊動手是我不對,我相信你跟他沒什麽,但當時看到你們......我腦子一熱就......你有了孩子,以後我不會再惹你生氣。”
吳笛苦笑,“所以,你現在服軟是因為這個孩子?”
“不是!”祁昊把她的手握得牢牢的,“我想和你好好過......”
吳笛倉促笑了下,“可我不想和你過了。”
祁昊的笑容瞬間凝滞,進退維谷,吳笛轉開視線。
“我認真想過,我們還是離婚比較好,孩子我會生的,你不用擔心,生下來跟我,我會和我媽商量,請她過來照顧我們,當然,你和你父母随時可以來看孩子。”
“小笛……”
“讓我把話說完。”吳笛擺手,“本來我想等分居一陣看看情況再決定,但是昨天你對 Steven 動手讓我清醒了,一個人的脾氣不可能那麽容易改掉,就算是出于挽留的目的一時忍住了,将來也會找別的機會爆發。我呢,也不可能為了照顧你的情緒處處約束我自己,那樣活着大家都累,所以我們,還是離吧。”
祁昊一反常态沒有變臉,只是默然聽着。
吳笛繼續,“離婚後,除了我跟你不住一塊兒,其他方面基本不會有變化。吉吉跟着爺爺奶奶我是放心的,周五我會和你一起回去看她和你父母,反正就是,從前怎麽做的以後還怎麽做,只要你不戳破,離婚對他們不會造成多大影響……至于財産,你也不用有顧慮,屬于我們名下共有的就照一人一半分,你公司那部分還有在外面做的投資我一分不要,免得讓人說我是看上你的家産才嫁你的,我知道這些年外人沒少這麽說,你心裏可能也是這麽想的.......我要說的大概就這些,至于離婚的消息什麽時候公開,這個我們可以商量着辦——祁昊,我還是那句話,希望咱倆好合好散。”
吳笛一口氣說完,情緒終歸還是有些起伏,她微微喘息着,不過說出這些話讓她感覺舒暢多了。
祁昊還握着吳笛的手,神情是軟的,聽完吳笛的話他一句反駁都沒有,只是追問:“要我怎麽做你才肯放棄離婚?”
吳笛又是一聲嘆息,“祁昊,我想離婚不是在和你賭氣,你知道這些年我有多少次想跟你離嗎?”
祁昊低眸,“對不起……”
“我也有責任。我不是個好妻子,也沒能做一個好母親,對你,對吉吉都不夠關心......遠遠不夠,”吳笛心裏酸酸的,臉上露出愧意,“我常常懷疑自己到底适不适合結婚……反正現在說這些都沒用了,我只想以後的生活能過得簡單點兒。你也一樣,找個能順着你脾氣的人,會幸福很多……”
“我愛你。”祁昊語聲幹澀,“我也……只愛過你。”
“我知道。”吳笛忽然覺得凄涼,“可你的愛讓我很痛苦,好的時候可以為我上天摘月亮,不好了扔下我頭也不回就走,我真的,真的受夠了……對不起,我不要這樣極端的感情。”
祁昊雙眉微顫,扭轉臉去,努力克制情緒。
吳笛從他掌心抽回自己的手,故作輕松說:“這不是生離死別,只是換種方式生活,離了婚我們還會見面,但關系不至于像現在這樣緊張......也許要不了多久你就能體會到離婚的好處呢?”
祁昊撐着額頭,依舊沉默,吳笛給他時間想清楚,起身說:“我先去洗澡。”
洗完澡,吳笛感覺平靜多了,畢竟不是心血來潮作出的決定。她相信祁昊也已經領會自己的意思。
她吹幹頭發出來,祁昊還在老位子上坐着,仿佛一直沒動過,但桌上多了一碗湯圓。
祁昊擡眸看見吳笛,招呼她說:“湯圓快涼了,來吃吧。”
吳笛确實也餓了,但有些躊躇,怕吃人嘴軟。
祁昊讀出她的心思,笑笑說:“你吃了,我就答應你。”
吳笛一愣,目光朝祁昊直射過去,“不開玩笑?”
“絕不食言。”
雖然感覺有點荒誕,吳笛還是走向餐桌,祁昊起身幫她把椅子拉開些,讓她坐下,又把碗推到她面前,舉止周到,充滿誠意,吳笛決定信他一回,反正也沒什麽損失。
祁昊在一旁托腮看她吃,隔一會兒問:“味道可以麽?”
“不錯。”是吳笛最愛的豆沙餡,她吃得很專心。
“我買了五袋,不同口味的,在冰箱擱着呢,想吃提前告訴我。”
吳笛擡眸,祁昊臉上不再是苦悶的神色,顯然已拿定什麽主意。吳笛沒搭茬,低了頭繼續吃。
吃完湯圓,吳笛推開碗,直視祁昊,“我吃完了,你沒反悔吧?”
祁昊眉頭輕輕一挑,“沒,說定了。”
吳笛心頭一松,“謝謝你能理解……”
“但有個條件。”
吳笛心又一緊,就知道沒這麽容易的事,她警惕地看着祁昊,聽他往下說:“孩子滿三歲前,我們不能分開,我保證不騷擾你,但這也是我的孩子,我想陪 TA 長大。”
吳笛咬唇,在心裏作着權衡。
祁昊又說:“考慮到我爸的身體,離婚的事确實不宜馬上公開,所以我這個要求應該不算過分。如果你不答應,我不會同意協議離婚,你當然可以去訴訟,但我一沒出軌,二沒家暴,你要求離婚的理由比較勉強,不是那麽容易打下來的,還鬧得滿城風雨,你也不想走到那一步吧?”
吳笛只糾結了一小會兒就釋然了,重要的是能把婚離了,拆掉綁住兩人的枷鎖,別的問題可以慢慢解決,總有辦法的。時間久了,感情自然而然淡下去,分離是遲早的事。
她想開了,便爽快地點一點頭,“行,照你說的辦——還有什麽?”
祁昊見狀一笑,“沒了,我就這一個要求。”
“那,這兩天我就把協議拟一下,等你看過咱們再商量。”吳笛說畢指指馬夾袋,“以後別再費心了,想吃我會自己買。”
祁昊抱起膀子說:“不是給你買的,是給二寶的。”
“……”
翌日吳笛起床,對着餐桌上比平時豐盛一倍的早點發呆,看來祁昊的熱情并未因為談妥了離婚而減淡。
這樣的祁昊對吳笛來說是陌生的,她忽然不确定這意味着什麽。也許昨晚祁昊答應自己只是權宜之計,也許他會在協議條款上拖時間……吳笛想着想着,再次心亂。
??No.81徒勞
許明俊歸期漸近,還剩四天時,他拉林珍珍去機房做最後一次清掃。
此前,許明俊已按卡爾的要求把所有設備都打包送往北京,卡爾沒有提及要這些設備做什麽,許明俊推測他最大可能是找個庫房堆着積灰,寧肯如此也不留給對手。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清掃,機房重新變得幹淨敞亮。許明俊舒了口氣,這樣把場地交還給鄭飚,雖然意義不大,但終歸含着尊重之意。
“珍珍,晚上我請你吃飯吧!”許明俊以輕松的口吻說,“做了你兩個月老板,還沒請你吃過飯呢!”
“可你請我喝過好多奶茶呀!”林珍珍笑眯眯地為他辯解。
“奶茶不算!你喜歡吃什麽,中餐,日餐,西餐?”
“中餐吧!”林珍珍爽快道,“我愛吃辣。”
“行!那咱就挑個湘菜館。”
林珍珍還沒跳槽,又不願留在項目組,暫時被調回童璐手下,還是做助理。童璐對她的态度比之從前和善了許多,許明俊有時碰見林珍珍從童璐辦公室出來,不再像從前那麽愁眉苦臉了,許明俊猜到原委的同時,只能暗嘆一聲。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整,林珍珍眼眸中重新注入生動,身邊有點動靜也不再一驚一乍了,她搬回市場部原來的工位,跟同事們相處得也不錯,許明俊偶爾看見她混在年輕人堆裏,喝着奶茶咯咯發樂時,會忍不住希望吳笛的猜疑都是假的,越這樣想,去捅破窗戶紙的勇氣就越少。
但他答應過吳笛,走之前會找林珍珍談一次,今晚就是個機會。
兩人在湘菜館吃得痛快淋漓,林珍珍和許明俊談起自己的家鄉,一個位于湖北的小縣城,家裏養魚養鴨,還有藕塘,是典型的魚米之鄉。
她聊得開心,許明俊也聽得認真,“家裏這麽好,沒考慮過回家鄉嗎?”
“沒有,還是想留在大城市,主要是習慣了,工作、生活都很便利……”
“所以想去深圳?”
林珍珍用力點頭,“嗯,主要是男朋友也在那兒,不想異地了,異地風險多……”
說着,不知觸動了哪根神經,林珍珍眼皮低垂,盯住一盤菜出神,臉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但只一晃,就醒覺了。
“珍珍,你信任我麽?”許明俊低聲問。
林珍珍奇怪地看着他,“當然!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老板了。”
許明俊點點頭,“你這麽說我很高興……有件事我悶在心裏很久了,一直在想,該不該和你提,不過我就要走了,再不提以後可能沒機會了……”
林珍珍起先蹙眉聽着,漸漸臉發白。
許明俊小心翼翼問:“你去北京的時候,有沒有和卡爾見過面?”
看林珍珍的表情,顯然已猜到許明俊要問什麽,她保持低頭的姿勢,沒有任何反應。
許明俊也很難受,他是第一次和下屬談如此難堪的話題,“如果你不想說,也可以不說……”
“你怎麽知道的?”林珍珍不看他,啞聲問。
許明俊努了下嘴,決定實話實說,“Jenny 找過我,她說看見你和卡爾在同一家酒店出現過……她很擔心你,所以讓我來問問,如果是弄錯了最好……”
林珍珍深呼吸,像突然之間被賦予了勇氣,“沒有弄錯……我在北京培訓的時候曾經去找過他,他是你的老板,我以為他和你一樣正直,而且他一開始看起來也很友好……”
黑帶培訓的會議室和戰略部在同一層樓面,林珍珍天天都能見到卡爾,因為林珍珍熱情的态度,兩人碰了面總會停下來聊幾句,卡爾大概是覺得這個長相甜美,眼裏總是閃爍着崇拜之色的女孩很有趣,而林珍珍是把對許明俊的好感疊加到了卡爾身上,對卡爾完全不設防。
有天吃午飯,兩人在餐廳碰上,幹脆坐一塊兒多聊了會兒,話題漸漸轉到職業發展上,卡爾聽林珍珍說參加黑帶培訓是為了将來轉崗去好的職位,當即表示沒用。
“不如到戰略部來幹兩年,之後想去哪裏都沒問題。”卡爾以毋庸置疑的口吻指點她。
林珍珍初出茅廬,卡爾又是戰略部高管,說出來的話豈有她不信的,忙向卡爾請教進戰略部要什麽條件,卡爾說她條件不錯,但必須過得了面試,面試是好幾個人同時考,問題稀奇古怪,讓人摸不着頭腦。
“如果你真有興趣,我可以幫你做做訓練,面試主要是考核一個人的應變能力,雖然刁鑽,但掌握了技巧也容易。”
林珍珍興奮得臉都紅了,以為天降伯樂,再三懇求卡爾幫忙,卡爾答應得爽快,說會幫她做個職業發展計劃。
培訓結束那天,林珍珍本已買好回程機票,不料中午遇到卡爾時,他說幫林珍珍拟定了一份職業規劃,請她晚上一起吃飯細聊。
事關前程,林珍珍求勝心切,特意改簽了回航班機去赴約。
卡爾先請她吃晚飯,飯後又帶她去酒吧,喝着酒,卡爾就她的能力與發展方向,包括來戰略部面試的種種技巧、門道侃侃而談,林珍珍如海綿吸水般地聽,只覺醍醐灌頂,受益匪淺。
她酒量不怎麽樣,起先喝得謹慎,但架不住卡爾一杯一杯推到她面前,她有求于他,不好意思拒絕,不知不覺就喝多了……醒來發現自己在卡爾家,身上不着寸縷,這時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在林珍珍斷斷續續的講述中,許明俊的拳頭越攥越緊,不僅僅因為林珍珍所受的恥辱,還因為許明俊很難将她嘴裏的卡爾和他認識的那個聯系起來,他希望是自己聽錯了,然而也明白,人有多麽複雜多面,同一個卡爾,既是提攜他的伯樂,也是林珍珍的噩夢。而他,卻是促成這個女孩噩夢的推手,盡管是無意的,卻絲毫不能減輕他的自責。
許明俊努力控制情緒,仍以溫和的語氣跟林珍珍交談。
“你回來以後,怎麽沒想過告訴我?”
林珍珍低頭道:“我不知道該怎麽說,說了又有什麽用……他說會把我弄進戰略部,我拒絕了,後來我說,我想去深圳,他就答應幫我在深圳找個位子。”
“所以你和他還有聯系?”許明俊忽然來氣。
林珍珍不吭聲。
“你想去深圳,完全可以自己找工作啊!又不是找不到,就算想找人幫忙,也應該找我,怎麽還把希望放在一個混蛋身上?”
“因為我不能白白吃虧!”林珍珍也激動起來,“他欠我的,他必須還!”
許明俊沉聲說:“如果你要他還,就報警,抓他去坐牢!”
“不!不行!”林珍珍目露驚恐,“那樣一來會被我男朋友發現的!我不能讓他知道,否則我們就完了!”
許明俊一口氣喝下半杯果汁,有點遺憾沒酒,他現在很需要燃燒一把,出出胸中的郁氣。
林珍珍用紙巾擦掉眼淚,看起來平靜多了,“工作的事,我男朋友幫我在深圳打聽過,我的資歷太淺,找不到什麽好崗位,卡爾說他有朋友在 TD,會給我在 TD 人事部安排個位子,做人事招聘,上升通道明确,不像現在,幹了兩年也還是打雜,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升職希望。”
也許是事件一再被提起,那種被捅破的恐慌已經淡了,林珍珍臉上露出一絲略顯世故的味道,許明俊看在眼裏,竟有幾分陌生,只能自嘲,每個人都比他想象得要複雜。當然他沒立場譴責林珍珍,她為自己謀劃無可厚非。
“但是 TD 下半年的招聘已經結束,目前沒有名額了,卡爾要我再等兩個月,他跟那邊說好了,一外招就讓我過去面試……”
“珍珍,不要再和卡爾聯系了!”許明俊斷然道,“工作的事我來幫你想辦法,從現在開始,你必須和卡爾斷絕一切聯系。”
林珍珍頓了下才反問:“為什麽?”
“卡爾是在用拖延術,他不會幫你的。至少我沒聽說他在 TD 有什麽朋友。”許明俊嘆氣,“他是想用這招吊着你,說不定哪天還會要你……”
林珍珍明白過來,臉色立刻發白,連眼神都木了,只是傻傻地坐着。
許明俊不忍心看她這樣,放緩語氣說:“這件事我也有責任,如果不是我,你不會那麽信任他,珍珍,對不起——我會盡力幫你,但你一定不要再和卡爾聯系,從今天起,你要讓他從你的生活裏完全消失,明白嗎?”
林珍珍嗓音枯啞,“我不知道…….我還能相信誰。”
“你可以相信我,林珍珍。”許明俊用鄭重的語氣向她保證,“你想去深圳,我一定會幫你實現,如果還有別的地方需要幫忙,你也随時可以找我。”
林珍珍糾結了會兒,仍是一臉愁緒,“那你能……保證不把這件事說出去嗎?對誰都不說。”
許明俊反問:“你确定不想報警?”
林珍珍猛烈搖頭,“不想!”
許明俊深深嘆息,“好吧!我保證不說。”
“那 Jenny 呢,她會不會往外說?”林珍珍悶悶地問,“她和卡爾不是鬧翻了嗎?會不會拿我的事做文章?”
許明俊搖頭,神色堅定,“如果她想說早就說了,更不會找我來勸你……珍珍,我答應你,只要你不想公開,我會一直替你保密,我相信 Jenny 也會尊重你的意思。”
林珍珍的眼淚又下來了,半晌,終于點了點頭。
隔天,許明俊去吳笛辦公室,把和林珍珍溝通的情況告訴她,吳笛卻對結果不滿意。
“既然她都承認了,為什麽不勸她報警?”
許明俊解釋,“她有顧慮,怕男朋友知道。”
“那,總不能就這麽放過卡爾吧?”
“她原來是想跟卡爾談條件的……”
“談條件?”吳笛錯愕,“卡爾這是犯罪!”
許明俊惱了,“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跟你一樣高尚,你得考慮林珍珍的處境,除非你根本不在乎她,也不怕把她逼上絕路!”
吳笛這才住嘴了,表情卻依然不忿,而許明俊臉上挂着凜然,心底卻拂過一絲羞愧。
他之所以沒有力勸林珍珍報警,一方面是林珍珍有自己的考慮,而另一個原因許明俊則難以啓齒——他不希望由自己出面“審判”卡爾,卡爾在這件事上确實混蛋,可卡爾待他不薄,許明俊又在項目上虧欠過他。
也唯有到此刻,許明俊才更能體會人心的複雜,想當初吳笛用郝莉事件試探自己時,他也回應得振振有詞,而一旦身陷其中,他發現要考慮的問題遠比想象的多,也更現實。心情矛盾,不到那一步自己都不清楚會怎麽選擇。
許明俊思慮成熟後,反過來勸吳笛,“我們還是尊重林珍珍本人的意思吧,我會幫她在深圳找份工作,算一點微不足道的補償。希望她能盡早走出陰影……Jenny,你還能想出別的辦法嗎?”
吳笛想了想,無言搖頭,不能報警,不能公開,其他事就只是空談。
“還有,林珍珍擔心這件事萬一洩露出去,會影響她和男朋友的關系,所以她請求我們保密,我答應她了,你也……”
“我知道。”吳笛怏怏地點頭,“你讓她放心,除非她本人願意,沒人會随便往外說的。”
許明俊見她表了态,趕緊轉話題,“哎,你和祁總怎麽樣了?”
吳笛頓時沒好氣,“我們怎麽樣,用得着向你彙報嗎?”
許明俊嘿嘿笑起來。他找祁昊“告密”後,吳笛狠狠數落了他一通,看來到這會兒氣還沒消,不過許明俊并不在意,只是想把她的注意力盡快從林珍珍身上轉移開。
林珍珍的事告一段落,吳笛懷着失落的心情回到家。
家裏漆黑一片,祁昊還沒下班,吳笛洗過澡,食欲也恰好蘇醒,她去廚房找吃的,拉開冰箱門,原本貧瘠的冰箱如今被塞得滿滿的,各種牌子的糕點、水果和飲料,按種類整齊排列,像個小型的超市貨架。
吳笛随手取了塊芝士蛋糕,想起祁昊千叮萬囑要注意營養搭配,便又拿了一盒酸奶,一個猕猴桃。
她坐在餐廳邊吃邊想心事,也沒坐多久,門口傳出動靜,祁昊回來了。
看見吳笛乖乖在吃自己買的東西,祁昊的嘴角微微彎起,他把包擱沙發上,朝吳笛走來。
自從兩人談定離婚,關系便空前和諧,吳笛少不得跟他客氣幾句,“你想吃什麽,我幫你去拿。”
“我不吃。”祁昊坐下來說,“還記得趙康麽?負責超聲研發的,他老婆懷孕那陣,他跟着天天吃夜宵,原來麻杆一根的小瘦子,現在都一百四十斤了,怎麽減肥都回不去——前車之鑒。”
吳笛笑笑,低頭把最後一口蛋糕吃完,拍拍手,彎腰去取椅子上的包,從裏面掏出兩頁紙,遞給祁昊,“我這幾天把協議條款拟出來了,你看看有什麽要補充的?”
她原想着把主要訴求列一下再交給律師按規範文件起草就行了,落筆時才發現沒這麽簡單,兩人結婚八年,彼此在生活上全方位滲透,不是幾句話就能分割清楚,寫寫劃劃了好幾天才理出頭緒。
祁昊接在手裏,還沒來得及看,手機響了,他站起身,也沒走遠,就靠在鋼琴一側接電話,應和的語氣,偶爾笑兩聲。
吳笛費勁地剝猕猴桃的皮,等吃完半只,祁昊走回來說:“春晖找我,約我明天見個客戶——他最近把精力都放春祥了,談了不少業務,但專業方面不太明白,有點事就想把我拉出去……”
吳笛擡眸,語氣平和,“這是你們之間的事,你沒必要告訴我。”
祁昊努了下嘴,還想說什麽,見吳笛毫無興趣的樣子,終究咽了回去。
吳笛把果皮、碎屑都攏進餐盤,又指指祁昊撂在琴蓋上的協議草稿,提醒他,“協議書你別忘了看。”
她往廚房走,聽見祁昊在身後輕輕“嗯”了一聲,等她收拾幹淨出來,正看見祁昊把兩頁紙對折了往公事包裏放。
“你看完了?”
“嗯。”
“有問題嗎?”
“沒問題。”祁昊直起腰說,“我會交給馮律師處理,涉及財産分割的內容整理起來比較費時,需要多等幾天。”
吳笛見他如此爽快,一顆心頓時放下,“好的,不急......還有個事。”
祁昊轉眸看她。
“等辦完手續,我想搬出去住。”吳笛有點艱難地抿了下唇,“畢竟是離婚了,咱倆再住一塊兒有點……我在網上找到兩套房子,離得不遠,有一套就在這個小區,隔不了多遠,來往挺方便的,我有空先去看看……”
她小心翼翼審視祁昊的神色,“這樣不算違約吧?”
祁昊沉默了會兒方說:“如果一定要搬,就我搬出去吧,房子也我來找——你好好養着,別操太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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