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2)

當日，穆夫人用白玉鎮紙一怒之下殺了穆大人後。恰巧被碧葉看見了，只是她不但沒有制止告發，反而主動幫穆夫人隐瞞真相，還把兇器偷偷的藏到了花姨娘房裏，用來栽贓嫁禍。她用實際行動來維護未來的婆婆，希望能讨得穆夫人的歡心，可惜穆夫人并不領情。因為她懷疑這個孩子是穆大人的。碧葉想用穆大人的庶子來冒充她的親孫子，這是她絕對不能容忍的事。對嗎？穆夫人！”

雲澹的話像一把利劍刺中了穆夫人，刺得她渾身血淋淋的。穆夫人手足無措的看着雲澹，開始懷疑是否真有穆大人的鬼魂，不然眼前的這個人怎麽什麽都知道，好像他就在一邊看着似的。穆夫人忽然覺得自己很冷，由內而外的冷，開始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冷顫。

“穆夫人，你還不承認嗎？如果碧葉懷的是穆大人的孩子，那她根本不會幫你隐瞞，更不會幫你嫁禍她人。知道穆大人死了，也不會控制不住心中的喜悅，嘴角露出笑意。因為她看到了未來，看到了希望。而穆夫人，你親手毀了這一切，你對得起你兒子，對得起未出生的孫子嗎？”雲澹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又扔了幾把柴，讓火勢更加兇猛。

小清在一邊聽的津津有味，直呼過瘾，現場直播的破案過程啊。精彩，真是太精彩了。眼前這個貌似溫文爾雅的文弱書生，沒想到洞察力這麽厲害，加上缜密的思維，硬是讓一起無頭兇案在一天之內就破獲了。這人，真是一個天才。

穆大少爺忽然掙脫了穆夫人安撫他的手，站起來，轉身欲走。穆夫人見此，最後一絲希望也幻滅了，整個人忽然軟了下來，緩緩的坐落在凳子上。

雲澹示意旁邊的衙役留住了欲出房門的穆大少爺。穆夫人眼看兒子這樣，萬念俱灰，也不再心存僥幸，巧言詭辯了，将整起事件的真相緩緩道來。

半個月前，穆夫人就發現穆大人有心事，常常躲在書房裏和心腹王平密議着什麽事。有時，穆夫人一走進書房，兩人就忽然停止了交談，彼此一言不發。更有幾次，穆夫人直接被穆大人遣出了書房，并言明不準她冒然進入。

于是，有一天穆夫人沒有走進書房，而是偷偷的躲在書房外偷聽，結果此舉讓她大受打擊。原來穆大人知道刑部已經派人來收集他貪污的證據，就派王平找殺手，途中刺殺刑部官員。行刺朝廷命官，一旦事情敗露，那就是滿門抄斬的大罪。穆夫人正想闖進書房出言制止，誰知這個時候穆大人又說出了一件秘密。

原來穆大人也怕事情敗露連累全家，所以讓王平在外面找好了關系，三天內把二少爺及花姨娘偷偷送走，并給了心腹大量的財物，委托他好好照顧母子倆。

穆夫人聞言大怒。自己和兒子雖然是正妻和嫡子，但是在穆大人的心中遠遠不如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丫鬟——花姨娘及她所生的庶子。穆夫人憤怒萬分，好不容易按下怒火，等王平走後，終于不顧身份沖進書房和穆大人大吵一架。

相吵無好話。穆夫人一時激動，拿起了桌上的白玉鎮紙狠狠的砸向了背對着她的穆大人。等穆夫人緩過神來，她的貼身丫鬟碧葉已經把她拉回了房中，兇器也被偷偷的藏了起來。

碧葉是穆夫人的貼身丫鬟，穆禮寺一直很喜歡她，兩人早就暗中偷偷有了私情。後來穆夫人知道了此事，就想把碧葉給兒子，但是穆大人卻強烈反對，理由是怕兒子不務正業和一個丫鬟成日厮混，但是穆大人最寵愛的小妾花姨娘也是丫頭出身，于是穆夫人就懷疑穆大人和碧葉有染，所以穆大人堅決不肯把碧葉給自己兒子。

穆夫人本來就極度讨厭花姨娘，現在身邊的碧葉又發生了這種事情。她覺得被碧葉背叛了。偏偏碧葉此時又跟她偷偷提起，有了大少爺的孩子，穆夫人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個孩子是穆大人的，穆大人死了，碧葉想把孩子算在大少爺身上。這就觸了穆夫人的逆鱗，如此亂倫的醜聞，穆夫人絕對不會容許發生在她家，所以碧葉非死不可。

當天晚上，穆夫人把碧葉喊到穆大人停靈的書房，把自己喝的燕窩給了碧葉。碧葉也沒有多想，以為得到了穆夫人的認同，興高采烈的喝了下去。不出所料，沒多久碧葉就死了。穆夫人撬開穆大人的棺材，把碧葉的屍體挪了進去。想着一個丫鬟的失蹤也不是什麽大事，且屍體隐藏的那麽好，旁人根本想不到，也不敢往那裏想。

誰知道來了一個刑部的官員，居然派人封鎖了穆府，控制府裏人員的進出，接着又搜出了書房暗室裏的財物。穆夫人雖然知道有暗室，卻不知道如何打開，正想等事情平息後慢慢尋找，料想既然藏在暗室，肯定比自己找出來再尋地方藏安全。現在暗室被人發現，穆大人的罪名就被證實了，妻子謀害丈夫的事也被揭穿了，穆家算是毀了。

穆夫人緩緩交代完真相，雲澹剛想吩咐衙役把她收押，卻見她猛的撞向柱子。一旁的小清飛身沖了過去，不過還是慢了一步，和穆大人一樣，穆夫人頭破血流，香消玉殒。

至此，穆大人貪污一案證據确鑿，罪名成立，贓款都被追回了，嫌犯也死了。而殺死穆大人和碧葉的真兇——穆夫人也自盡了。

雲澹将後續的事情交給胡縣令和王縣尉接手，帶着小清和從雲準備離開名陽縣，返回燕京。

官道上，雲澹和小清坐在租用的馬車上，從雲在前面駕着馬車。來時雲澹和從雲一路馳馬飛奔，累的夠嗆，回去的時候不趕時間，所以向驿站租了一輛馬車慢慢返程。

馬車的車廂不大，坐兩個人正好。

小清泡好了熱茶遞給雲澹，長途漫漫，兩人一路閑聊打發時間。

雲澹最好奇的是小清給白玉鎮紙弄了什麽東西，居然跟棺柩摩擦一下就起火了。

小清笑嘻嘻的從包裹裏拿出一些白色和黃色的粉末，細細的跟雲澹解說：“這些是白磷粉和硫磺粉。白玉鎮紙上我塗了厚厚的一層白磷粉，外面粘上了道符，用來掩飾。棺柩上我塗了一層硫磺粉。當你用白玉鎮紙去摩擦棺柩的時候，白磷和硫磺就發生了摩擦，白磷的燃點很低，摩擦生熱，白鱗就被點燃了，發出淡淡的綠光，是不是很像鬼火。其實，亂墳崗裏常見的綠光，也是因為人的骨頭裏含鱗，在特殊的氣候和環境下，就會發生自燃，從而發出綠光。”

“原來是這樣啊！小清，你知道的真多。”雲澹好奇的看着小清，還想問她為什麽會知道窗戶上的機關。不過想想，這件事情涉及到她的師門來歷，他和她才認識幾天，彼此還不算熟悉，所以也不便多問。

“雲大人，其實小清有兩件事不明白。”小清今天沒有紮馬尾，她來到大明十年，繁體字都學會看懂會寫了，就是沒學會怎麽紮古代的發型。她學別的很快，就是這個學不會。所以只能把頭發披着，從兩側挑了兩屢出來，用一根米色的發帶簡單的綁住。額頭被斜斜的劉海藏住，蠟黃色的臉上忽閃着一雙大大的眼睛，清澈的眼神，小巧的鼻子，櫻桃般的小嘴，如果忽略滿臉的麻子和嘴邊那顆銷魂的黑色美人痣，眼前的小清其實一點也不難看。

雲澹收回自己漸遠的心神，問道：“哦，何事？但說無妨。”

“嗯，第一件事還好說。白玉鎮紙被穆夫人用來砸死穆大人後，就被碧葉收着，想來是穆夫人指示碧葉或者碧葉為了保護主人，偷偷的把兇器藏到了花姨娘的房裏，來混淆視線，嫁禍他人。我疑惑的是第二件事，碧葉的身材比穆夫人高大，人死後比活着的時候還要沉。穆夫人看起來很嬌小柔弱，想不到她力氣那麽大，能一個人打開穆大人的棺材，還能把碧葉的屍體放進去，再蓋好棺材。”小清眨着大眼睛，看向雲澹，等着他的解惑。其實她不是沒懷疑過某人，但是她想不通，穆夫人是如何說服他的。

“噢，如此說來，你覺得殺死碧葉的兇手不是穆夫人嗎？”雲澹好奇的看向小清，這個小丫頭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聰明。

“如果兇手是穆夫人，那她沒力氣處理屍體，那她會找誰幫忙呢？肯定是自己信得過的人。”小清自言自語道：“那時穆大少爺已經回府了，他自然是穆夫人最為信任的人。而且他是男子，力氣也夠。嗯，也有可能，碧葉就是穆大少爺毒死的。她更相信自己的情人。嗯，不對，用毒殺人的多為女子……”

雲澹聽小清自言自語，聽到她說用毒殺人的多為女子，好奇的插嘴問道：“為什麽說用毒殺人的多為女子？”這是什麽理論？

“哦，這是我二師兄說的。女子力氣小膽子也小，大多數不敢面對死者，所以一般有選擇的情況下，都會用毒殺人。”小清老實的回答道。她這個二師兄也算是一個奇人了，甚至比她這個穿越來的還奇怪。

“你還有二師兄？”那就是說師雄還有一個師弟。

“嗯，是啊。我們師兄妹有三人，風泊是大師兄，二師兄叫風溢，我最小，入門也最晚。”提起自己的師兄，小清露出一臉崇拜的樣子。

“你二師兄是做什麽的？為何懂這些？”不經意間，兩人的話題慢慢偏了。

“他什麽都做，也什麽都不做，我也不知道他幹嘛。不過他經常從山下帶好玩的東西給我。”小清笑的很燦爛，想起那不靠譜的二師兄，她就想笑。

“雲大人，你覺得碧葉是穆夫人殺的嗎？”不知道為什麽，雖然和雲澹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小清覺得他很可靠。也許聰明人都會給人這樣的感覺吧，小清忽然想起了穿越前的哥哥，他也是這樣，什麽都懂。

“應該是穆夫人，不過碧葉的屍體如你所說，是穆大少爺放進去的。”雲澹說出自己的看法。

“為何你如此肯定呢？”小清雖然也是這麽猜的，但那是靠直覺。

“因為我提到碧葉懷有大少爺的孩子的時候，大少爺眼裏滿是驚訝，然後憤怒的看向穆夫人，穆夫人當時面露懼色，心虛的不敢看向穆大少爺。我猜穆禮寺一定不知道碧葉有了他的孩子，而穆夫人可能跟他說了碧葉跟穆大人之間不清楚。穆禮寺對碧葉的行為感到很失望，所以幫自己的母親處理碧葉的屍體。”嗯，簡單說來，雲澹也是猜的。

“不過現在這一切都無關緊要了。穆夫人怕牽連出大少爺，所以撞牆自盡了，人死為大，一切都塵埃落定了。大少爺多一條罪名又能如何呢？穆府始終是敗落了。不過穆大人對花姨娘和穆禮樂真是好，危難時刻不想着自己的夫人嫡子，而是滿心為小妾庶子考慮。”雲澹說到這，忽然停頓了下，若有所思，“也許，不讓自己的長子納一個丫鬟，是怕生出一個庶長子吧。如果這樣的話，那這個小孩的命運比二少爺還要悲慘。”

“什麽嫡子庶子的，有什麽關系嗎？不都是他的孩子嗎？”小清不理解雲澹的話。她自從來到明朝就被師父收養，一直住在山上學藝。一晃十年，都沒有接觸過古代的深宅大院，所以不知道裏面的門道。而附身的這具身體，當時只有六歲，附身以後發現她什麽記憶都沒有，所以小清在這方便就顯得很白。

“嗯，這個，怎麽說呢，太複雜了，簡單的說，嫡子有繼承權，庶子沒有。”雲澹對這個問題也回答不好。他是獨子，他的父親潔身自好，只有一個妻子，沒有亂七八糟的女人，所以也沒有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

“哦，就是家裏的財産只能給嫡子，庶子沒有份，是吧。那庶子可以自力更生嘛，幹嘛要盯着長輩的財産。”沒想到古代跟現代不一樣哎，在現代雖然是一夫一妻制，但是二奶小三生的孩子也是有繼承權的。

“……你說的很有道理，再來一杯茶吧。”雲澹把茶杯遞給小清。

“那二少爺穆禮樂會有危險嗎？現在穆家是穆禮寺做主，他又那麽恨花姨娘和二少爺。會不會等我們走了就把他們弄死了。”小清覺得非常有這個可能，那穆禮寺當着他們的面就想弄死花姨娘來着。

雲澹輕輕笑道：“不會的。穆大人貪污的證據找到了，穆家現在是犯官之後。穆大人如果不死，作為嫡長子穆禮寺難逃流放之刑。弄不好，龍顏大怒，還會被穆大人牽連，一起被斬首。現在穆大人死了，穆禮寺最少要坐幾十年牢，弄不好還要流放。而穆禮樂身為庶子就一點事都沒有，就多就是抄家後身無分文而已。”

聽到這，小清算是弄明白了，敢情在古代犯了罪講究連坐的。嫡子享受了繼承權也享受了連坐，庶子就什麽都沒有，這倒也算公道。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