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堵截
“姑娘等等,別收攤!”
聽見聲音,陸蕪轉頭看去,面前是一個身量中等,體型微胖的中年男人。以為是他是來買菜的,陸蕪停下手裏收拾的動作,欣喜地問道:“您要幾個?我幫您挑。”
正要上手開始挑揀,她又聽男人道:“我不要幾個。”
心情猶如過山車,前一秒以為雲開月明,後一秒卻仍是烏雲未散。
“哦,那,那您有什麽事嗎?”陸蕪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看着男人。
“我不要幾個,”男人又重複一遍。
“這些我都要了!”
聽見這話,陸蕪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一旁其他菜販子也有些不可置信,都往這邊看過來。
“我是前頭那家福來旺飯館的老板,姓許。上次我們家廚子從你這賣了幾個蘿蔔,帶回去炒菜,結果那客人吃了都說好!這不,我問過他以後就一直等着,你什麽時候再來,多從你這買一些,結果這倒是讓我等了足足大半個月啊!
不只我等着呢,我們家客人也等着呢!今天要不是碰見王嬸,我還不知道你又來了。結果過來找了好一陣,才發現你躲在這後頭。”許老板熱切地說道。
陸蕪慢慢也回神,巨大地喜悅如煙花在心中綻開,她趕忙又确定一遍:“老板,您說的可當真?這蘿蔔都要嗎?”
許老板笑着回答她:“當真!我還怕你這些不夠呢!快給我稱吧!”
說完,兩人便開始稱重算錢。此時,這位許老板在陸蕪心中俨然成為了救世主一般的存在,作為感謝,她也便宜了不少。
中間許老板回去了一趟,叫來夥計一起将蘿蔔帶回去。臨走,他又問道:“姑娘,你家裏還有別的菜嗎?”
“有的,過兩天我應該還要再拉一批小白菜來賣。”陸蕪忙道。
許老板說:“行,那你記得給我留兩個,要是好了,我也從你這多買點。”
應下之後,陸蕪将人送走,揣着沉甸甸的一袋子銅版,心髒充盈着喜悅。這麽一來,說不定能和福來旺飯館達成長期協議呢!
哼着歌将東西收拾好,在其他人嫉妒的目光中,她背着筐子開始往城外走。
一路上,總覺得似乎忘記了什麽東西,正要細想,面前突然出來一夥人打斷陸蕪的思緒。
擡頭看去,這一個個不都是熟面孔嗎?
只見今天一天刁難她的那些菜販子們,一個個兇神惡煞将她堵着,這裏已經是城外六七百米,沒有官兵衙役管得到。
陸蕪心中也有些發怵,畢竟這麽多人,這荒郊野外的,可能出了事都沒人給她收屍。
“各位這是?”她抖着唇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問道。
“小姑娘,你也就來了兩次吧,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不厚道嗎?”為首一個粗髯漢子站出來說道。
陸蕪表示不解:“大哥您這話說的,恕小女子不明白。小女子不過是來賣個菜,難不成也有什麽問題?”
男人又說:“你賣菜?我看你是來跟我們搶生意的!原本你沒來之前,我們都好好的,一天也能掙不少,你來了,我們都少掙一半!”
“我也就賣了幾次蘿蔔,這不是還有您各位有,我沒有的菜嗎?若是那些菜也賣不出去,那可能就不是我的問題了。”陸蕪表情無辜。
那幾人聽到這話,一下火了,紛紛嚷道:“你這丫頭這話是什麽意思?!”
還有人說不過就要動手的,招呼着:“別跟她廢話,先好好教訓一頓再說!”
眼見形勢開始有些不受控制,陸蕪慌了神,瞧着有一個大哥手掌直直地揮過來,她趕緊護住頭蹲下身。
“你是誰?”
“啊——”
“松,松手!”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沒有落在身上,反而聽到了那些人的慘叫。陸蕪擡起頭,就見面前一個熟悉的身影背對着她。側身看去,那人手上還拽着一個人的胳膊。那些兇神惡煞的大哥們,要麽跌坐在地,要麽已經跑了。
“自己家種的菜沒別人賣的好就來欺負人?”面前的人語氣輕蔑,陸蕪聽出來這是蕭泊的聲音。
哎呀就說忘了什麽,原來是蕭泊!
“一個賣菜的菜都賣不出去,不如回家睡大覺。”蕭泊甩開抓着的那人。
剛回複自由,那人就忙不疊跑了。剩下的人估計也是沒有想到會出現這麽一個狠角色,看看蕭泊,又看看他身後的陸蕪,一咬牙,也趕緊走了。
一直盯着,直到确定那些人離開,蕭泊轉身看向陸蕪,上下将她大量一番,神色罕見地有些緊張,“沒事吧?”
陸蕪搖搖頭,“無礙,你來得倒是挺及時。”
蕭泊又拉着她看了一圈,确定沒什麽事這才放下心,毫不留情伸手彈了一下陸蕪的額頭,埋怨道:“你怎麽回事?為什麽不在那等我?”
“我這不是忘了嗎?”陸蕪縮着脖子,捂住被彈的地方,不好意思地說道。
這話卻讓蕭泊更來氣,說話聲音都大了不少:“忘了?我這麽個大活人你就給忘了?我要是再來晚一點——算了。”說到一半,像是突然洩氣一般,他再沒說下去。
“沒發生的事就不用再說了。我告訴你啊,這群人今天擋我來着,結果你猜怎麽回事……”為了調節氣氛,陸蕪開始主動換了一個話題。蕭泊聽着她講,默不作聲走到一旁,将拴在樹旁的馬缰解開。
一個人說話是有些尴尬,不過為了緩和氣氛,陸蕪只能說下去。到了後面,蕭泊才漸漸開始搭話。
“這天色也不早了,騎馬回去吧。”
又走了一截,到必經的一片樹林,蕭泊主動說道。
“好啊。”這次陸蕪沒有拒絕,一來天色确實已經有些暗了;二來,她也急着回去數錢。
“你……你不會要坐後面吧?”似是沒想到她會答應的這麽幹脆,蕭泊有些猶豫地看向馬匹拉在身後的那架破板車。
陸蕪失笑,把筐子放在後面的板車上,先一步踩上馬镫,說道:“坐那裏幹什麽,當然是馬背上舒服。”
沒聽見蕭泊搭話,一只大手卻伸過來,撐住她的腿側,将人扶了上去。還沒坐穩,只覺得耳邊刮過一陣風,後背便貼上一個溫暖的懷抱。
“駕!”兩只有力的胳膊繞到身前抓住缰繩,兩人之間的距離再次縮短。
陸蕪坐在前面,努力讓自己忽視耳邊傳來的心跳聲,可越這麽想,那聲音越明顯。到後來,她的心髒也開始砰砰地越發歡欣,兩相交替,聽來竟有些吵鬧。
“好吵啊……”她嘟囔道。
“你說後面這車?”低沉的聲音自耳邊傳來,溫熱的氣息将陸蕪的耳朵點燃。
她說不出話,只覺得兩頰燙的厲害,半晌才搖搖頭。
接着,似乎從後面傳來一聲低笑。陸蕪不太确定,因為心跳聲太大了,她聽不清。
又走了一截,前面就能看到村口,陸蕪趕緊喊着讓蕭泊将她放下來。
結果身後的人卻像是沒聽見一般,仍駕着馬朝前走,一點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陸蕪知道這人是故意的,也不惱,還開了個玩笑:“你是不是誠心想害我?這副樣子再叫村裏人看到了,我一定會被口水淹死。”
話音剛落,眼見就要進到村子裏,身後人猛地一勒缰繩,大馬嘶鳴着停下。
“這副樣子?什麽樣子?”蕭泊側身探頭要去看她,陸蕪伸手一推,催促他趕緊下馬。
身後人淺淺一笑,翻身下來,将陸蕪也扶下。
兩人一同往村裏走去,沒幾步卻在蕭泊家門口遇到了蕭大娘。
已經半個月了,蕭大娘還是不能接受看見兩人走在一起,她伸手将蕭泊往自己身邊拽了一把,沒拽動,又轉頭去罵陸蕪:“你這狐貍精別再纏着我家兒子了,你一個寡婦安心守寡,總惦記別人家兒子做什麽?”
陸蕪還沒出聲,蕭泊先說道:“也就是她爹娘不在了,不然知道我總惦記着他們家閨女,肯定想揍我。”
看着蕭大娘臉色憋得通紅,又不能說自己兒子,陸蕪心裏一陣暗爽。
不過這大娘說得沒錯,雖然她的時代沒有守寡的說法,可現在既然穿過來了,這種習俗還是要遵守的,她跟蕭泊……
“既然你到家了,那我也先回去了。”她試圖露出一個笑容,可是面部肌肉卻根本不受自己控制,怎麽扯都扯不動。
見蕭泊看她的眼神帶着疑惑,陸蕪趕緊拿了筐子要回去,卻又被蕭大娘喊住。
“那什麽,明日泊兒他爹生辰,我家宴請全村,你也來吧。”蕭大娘在身後不情不願地說道。
這樣一句話,竟像一只誤入濃霧的螢火蟲,橫沖直撞帶來一點光明。陸蕪發自內心地笑了,她轉頭回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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