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

“情感沒有公平可言,沉淪時都身不由己,明知那是一道無底深淵,依舊無法自救……”

宛佳如煙水眸仿若無限沉下去,看得面前的徽文軒不得不投降,心底暗下決心,有種沉淪叫身不由己,他懂了,愛一個人,可以無所求,哪怕那是個深淵,都會義無反顧的跳下去,哪怕粉身碎骨。

他何嘗不是?

哪怕這個無底深淵沒有自己的一絲位置,他還是願意跳下去。

愛了,就沒有後悔的。

“好。”一聲包涵萬千情愫的字,仿若一針紮入那顆包着厚厚保護層的玻璃心,她濃密的睫毛無故一抖,墨玉般的眸深深墜落……

徽文軒柔柔一笑,伸手輕撫在她面頰上,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落下的那顆水晶般的淚珠,他接在手指上,再一握進心裏。

“放心。”兩個聽起來輕柔的字,承載着他無限寬廣而包容的心。

宛佳自然聽明白他放心二字的含義,可,注定了,這一生要負除那一心以外的全部男人……哪怕他是顆鑽石,是枚寶玉。這就是宛佳,前世如此,今世亦是如此,愛,總是那麽一心一意……

她不想再呆下去了,可以承受各種淩辱,就是受不了這種折磨。

宛佳緩緩脫了手,站了起來,低聲說,“文軒,你那麽好,好得讓我從不敢奢望,只是,我們認識得那樣遲,所以,我只能拒絕你,對不起……”她轉身,丢下遁入雲霧又心如刀絞的徽文軒。

而她轉身的霎那,蕩漾在墨眸的水霧化作珍珠帶着無限遺憾和抱歉滑落。

天注定的,一切都是天注定的,她無法改變,也無法将感情當做一盤棋,任意變換棋子。

宛佳走出徽家便感覺一道銳利的目光盯着自己,擡頭望去,巷口一抹挺拔俊朗的身影傲立,陽光落在他身上多了份暖意,卻讓宛佳心裏壓了一份冷意。

她立刻上了車,對車夫說,“走另一邊。”

風柳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出聲,趕緊也上了黃包車,還扭頭看了一眼巷口的身影,甚至能感覺到那目光驟然變冷,直追了過來。

龍炎桀已經在這裏等了許久,他也不過來,就一直站在巷口一動不動地注視着,等着,讓風柳都不知該繼續惱他還是該同情他。

宛佳能感覺到背脊被一雙利刀一般的目光狠狠地盯着,就算隔着幾道牆都能一戳即穿。

可,她不想面對他,尤其是剛剛逃離徽文軒無怨無悔無盡包容的目光,她更是不敢面對龍炎桀那雙灼熱如火的眼睛,冰火兩重天的煎熬,她,無法坦然面對。

何況,她還沒有辦法理清龍家未來可能紛亂的關系。

她只有落荒而逃……

龍炎桀看到宛佳的霎那本是欣喜,可她轉身的瞬間便如同将自己抛向冰窟。

拳頭緊捏,她怎麽可以将不顧顏面站在情敵的家門口等着她就為了說一聲抱歉的自己丢棄?她怎麽可以如此瞬間變得絕情?她怎麽可以為了一點誤會将他立即推開?她怎麽可以?

**

龍小蝶送走宛晴一轉身便看見不遠處正在一個首飾攤上挑選着東西的晉君城,便走過去,“喂,大癡漢,幫女人挑首飾?”

晉君城吓了一跳,扭頭見是她,笑了,“龍小姐,是你啊,吓我一跳,我想幫宛佳挑一個玉簪,你幫看看哪個好?”

龍小蝶鼻腔哼了一聲,“人家對你那麽薄情,你真是個大笨蛋,我剛送走宛晴,心情不好,不如你陪我喝酒吧。”

晉君城關切地問,“宛晴?我怎麽沒見她?不知她還好嗎?不過,她真的挺可憐的。”

“她好?她怎麽會好?”龍小蝶又是哼了一聲。

晉君城忽然柔柔一笑,低聲說,“走,我請你喝酒。”

幾酒盅過後,晉君城已經面紅耳赤趴在桌子上動彈不了,口裏喃喃:“我要怎麽辦……怎麽辦……”

龍小蝶皺了皺眉,握着酒壺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指着晉君城,“你個笨蛋!女人要搶的,喜歡就去搶!”

“哈哈,搶,那是你哥,是龍副都督!我搶,不把我斃了?”晉君城傻傻地笑着,拍着桌子,指着龍小蝶,“要是你,會喜歡我嗎?你也不會對吧?哈哈哈,看吧,沒有人喜歡我,沒有……”

龍小蝶皺着眉頭,“呸,連我都喝不過的男人敢問我喜不喜歡你?拉倒吧你!你就是男人裏的孬種!難怪宛佳看不上你。”

晉君城趴在胳膊下的眼睛射出一抹陰森的目光,嘴角勾起一記可怕的冷笑。

龍小蝶煩躁地抓起酒壺往嘴裏猛灌,用力一甩在地上,瓷片亂飛,“桀星你是什麽東西!敢對本小姐不理不睬?”

晉君城眼神一變,擡臉,仿若一片迷茫,嬉笑着,“你也喜歡上了,人家也不理你吧?哈哈哈,還笑我,你不也是個可憐蟲!”

龍小蝶瞪着他,“我呸!本小姐想玩誰就玩誰!”她忽然沖了上來,一把揪起晉君城的衣領,一把推到牆上,紅唇熱辣地覆了上去,笨拙得像發洩滿腹怒氣。

晉君城楞了一秒,眼神頓變,詭異一轉,索性一把抱住她翻了個,重重将她壓在牆上,仿若面前就是讓自己思而不得的宛佳,讓自己變成廢人的宛晴,愛恨怒怨統統在這一刻發洩掉。

直到兩人氣喘籲籲似乎難以控制的時候,門簾一掀,“哎呀……”一聲尖叫,驚了兩人,晉君城扭頭一看,是小二端着一壺酒進來,他迅速對小二眨了眨眼睛,小二眼珠一轉,“二位這可不好啊,讓別人撞見了,小店可沒臉啊。”

龍小蝶這才清醒過來,慌亂地整着衣裙和亂了的頭發。

晉君城體貼地把她拉到身後藏着,笑着掏出一枚大洋,“小哥什麽都沒看見啊,我倒沒什麽,人家小姐臉皮薄。”小二嘿嘿一笑,接過大洋,使個眼色,笑眯眯地說,“沒看見,啥都沒看見。”

等小二走了,晉君城轉身,看着滿面羞紅的龍小蝶,低聲說,“對不起……”

龍小蝶故作大方說,“什麽對不起,我愛怎麽樣就怎麽樣。”

晉君城卻逼近一步,捧着她的臉說,“我可是認真的人,反正宛佳是不會愛我了,你願意愛我嗎?”

龍小蝶一把推開他,“開什麽玩笑,我只不過玩玩。”丢下滿臉陰郁的他扭身就走。

盯着她背影的那雙眼睛比毒蛇還陰毒,抽起一邊嘴角,溢出一聲悶哼,“敢玩我?我玩死你!”

龍小蝶搖搖晃晃地從轎車上下來,司機可不敢去扶她,擔心地問,“小姐,你沒事吧?要不我去叫吳媽來接您進去?”

腦袋有些發懵的龍小蝶晃着腦袋,“不用,這點酒哪能醉了本小姐啊!”

一個高大得很像龍炎桀的背影一晃而過,龍小蝶立刻飛跑過去,“哥哥……你不能不理我。媽呀……”腳下踢到一個臺階,人就往青石板地撲了下去,眼看腦袋就要落地,一只黑色皮靴飛快地伸過來,剛好卡住她的脖子。

“呃。”脖子被隔得差點窒息,接着脖子又被卡着衣領讓人提溜起來,搖搖晃晃的站不穩,雙手亂抓一氣,正好抓住面前黃色薄尼軍裝的袖子,好不容易才站穩了,剛想罵人,一擡頭,桀星好看的濃眉皺成了倒川字。

龍小蝶忽然滿腹委屈,哇的一聲哭起來,揮起拳頭就在桀星結實的胸堂上一陣捶,“哥哥不愛我了,你也不理我,爹娘把我丢在國外也不理我,我一個人好孤獨啊……都不理我……”

桀星眉頭皺得更深了,周圍的官兵看着他們表情很精彩,他氣得狠狠一拽她的胳膊就往她住的地方拖,一邊走一邊喊,“吳媽,吳媽……”

吳媽聽見忙跑出來,一見就傻了,“這都怎麽了?喝成這個樣子?”

桀星厭惡地将她塞進吳媽的懷裏,轉身就要走,槍帶被龍小蝶一把抓住,尖叫着,“姓桀的!你不就是喜歡那個女人嗎?我要把她踩在腳底下,看你們一個個寵着她!我龍小蝶說到做到!”

桀星猛然轉身,大掌像鐵鉗一般直接卡住她的脖子,将她從吳媽身上給吊了起來,惡狠狠地說,“我警告你,你感動宛佳一根毫毛我讓你掉一萬根!”

龍小蝶頓時酒吓醒了一半,對面一雙燈籠眼仿佛要一口吞了她,脖子被卡得說不出話喘不過氣,剩下一雙手亂抓。

“桀星,你幹嘛?趕快松手。”李大龍被警衛叫來一看吓得臉色灰白,這位龍小姐可是佛一樣供着的人,哪有人敢對她動半根毫毛。

桀星一巴掌将他拍開,咬牙切齒地說,“說,你還敢不敢動她?”

龍小蝶吓壞了,話說不出,拼命地抓着,可,一切徒勞。

“桀星!放開她!”龍炎桀剛踏進大門就看見這一幕,飛速奔了過去,揮起馬鞭對着桀星的背脊都是狠狠一鞭,黃色薄尼軍裝頓時裂開一道口子,露出白色襯衣溢出一道血痕。

桀星頭也不會,更加冷了聲,“說!”

龍小蝶被掐得臉色發紫,幾乎窒息了。

龍炎桀氣得一把鉗住桀星的肩膀用盡全力往下一沉,只聽咯吱一聲,他的手臂一軟,胳膊脫臼了,掐着龍小蝶脖子的手臂頓時一軟,龍小蝶身子軟軟的跌落,被龍炎桀一把抱住。

桀星冷冽的眸盯着龍炎桀,毫不懼怕,咬牙說道,“龍炎桀,你不愛宛佳要讓她受傷你就放手,仗着宛佳心地善良,被你蒙騙,就可以任意由龍家人肆意辱罵嗎?我告訴你,你們誰敢傷害宛佳,我一樣不會放過,不管你是副都督還是都督!否則,你現在就斃了我!”說着,他拔出手槍,遞過去,“來!有種的就殺!否則,這個臭女人再敢說宛佳一句,我就殺了她!”

龍炎桀震住了,長那麽大第二次有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叫嚣,第一個自然是宛佳。

忽然嘆了口氣,“你們怎麽一個個就這樣誤會我?我……”

龍小蝶好不容易喘息過來,聽見哥哥的語氣軟了,眼淚控制不住就掉了下來,尖叫着,“哥,你是壞人!你也幫着那個賤人!你們都是壞人!都不愛我!”

“閉嘴!”龍炎桀和桀星兩人異口同聲地怒喝,兩人迅速對視一眼,桀星哼了一聲,将槍丢給身邊目瞪口呆的李大龍,迅速将身上的軍服脫掉往地上一甩,頭也不回地沖出了督軍府。

龍炎桀氣得兩眼冒煙,這個臭小子,脾氣比自己還爆。

他狠狠地瞪着恐懼地望着自己的龍小蝶,咬牙,拖着她進了屋,将她狠狠一丢,指着她鼻子怒罵,“你放肆!別以為你是我妹妹,是龍家的唯一女兒就刁蠻任性,胡作非為!我告訴你,宛佳是我這輩子第一個愛上的女人,也是唯一一個!我要娶她用不着任何一個人同意,你最好給我弄清楚了!再敢在她面前胡說八道大放闕詞,我不會客氣!不行你試試!”

“哥哥,你是被她蒙騙了,你沒看見晉君城對她多好……”龍小蝶急了。

“你放屁!”龍炎桀怒瞪一雙眼睛,抓起桌面的茶杯狠狠地甩在地上,頓時破碎,驚得龍小蝶臉色一變,她從來沒見過哥哥對她發那麽大火。

“晉君城是個小人,宛佳被他和宛晴差點害得丢了性命,你剛回來知道什麽?聽信人言就在這裏胡說八道,我可警告你,你要是再用這種性格對待他人,不用我教訓你,你自會自食其果!自己好好反省反省!”龍炎桀瞪她一眼,扭頭就走。

龍小蝶氣得渾身發抖,長那麽大第一次被哥哥兇成這樣,她哇的一聲哭着跑回房間,抓起皮箱就收拾衣服。

吳媽跟着後面,心痛地叫着,“小姐,你這是幹什麽呀?”

“我走!我回東北,這個破地方,我呆不下去了!”龍小蝶一邊哭一邊收拾着衣服。

吳媽急得手足無措,“哎呀,這可怎麽好?”

“不準攔着我!”龍小蝶提着箱子就往外走。

李大龍守在門口,一看見龍小蝶提着行李,忙笑眯眯地迎了上來,“龍小姐這是要出去散心?”

“讓開!”龍小蝶沒好氣地推開他,李大龍狗腿地笑着跟上,“龍少吩咐了,大龍就得跟着小姐,小姐去哪我去哪,小姐上天我上天,小姐入地我入地……”

“你才上天!”龍小蝶又氣又被他的話噎得哭笑不得,瞪着他,“是我哥哥派你跟着我的?”

李大龍嘿嘿一笑,“當然啦,龍少就您一個好妹妹,疼得不得了。”

龍小蝶聽見這話,氣消了點,表面板着臉說,“算了吧,他眼裏只有那個女人。”

“哎呀,手心手背都是肉,小姐也得體諒龍少一人孤獨寂寞吧?”李大龍繼續笑着,他擔負着哄好龍小姐的責任,分外賣力,“江南好吃的好玩的地方很多啊,不如我帶您去到處玩玩吧,要不白來了一趟,多可惜啊。”

龍小蝶收了眼淚,想了想,也是,她要走了,還真的讓宛佳得了手了,她得替哥哥好好把把關,要不成了龍大少奶奶了,她龍小蝶豈不是更加沒有地位了?

她将行李丢給吳媽,“走吧,帶我去玩。”李大龍高興地差點就想蹦起來,趕緊就前面帶路,喋喋不休地數着麗都好吃的好玩的。

**

宛佳看着氣呼呼的桀星,嚴肅地說,“你這是幹什麽?耍小孩子脾氣呢?為了和你不相幹的事情就不當兵了?拿你一生的前途開玩笑嗎?”

桀星看着她淡然的樣子,心裏就不好受,“你太善良了!那樣的嬌小姐你還能忍?”

宛佳遞過一杯茶,淡淡道,“你也不冷靜地想想,龍小蝶剛回來,她是怎麽知道那麽多事情?另,她生我的氣并不是為了宛晴和晉君城,而是因為你和龍炎桀,她對兄長的那種依戀是可以理解的……”

“我不可以理解的是龍炎桀對她比對你好,你還要容忍嗎?”桀星打斷她。

“血濃于水,這是不可改變的……”

“那你就不怕将來面對他那樣的家庭會比在宛家還要難過日子嗎?”桀星繼續打斷她。

“怕!”宛佳毫不避諱,直接一個字。

“又如何?”她清澈如水的眸透着複雜的神色,可,已經踏了進去,豈能輕易抽腳?

“桀星,不要談我,我和龍炎桀之間不是其他人能夠理解的,也不是誰幫我說話愛護我,就能讓問題解決的,我要談的是你。”宛佳打斷還要說的桀星,“你今年快18了,龍炎桀比你大半歲,你不想轟轟烈烈的做一番事?”

桀星沉默,“我想。”

“想就回去。”

“他把我從副營長撤了。”桀星心裏也憋着氣。

宛佳不禁莞爾,桀星有時候就像一個大孩子,自尊心極強。

“你走了,就連機會都沒有了。”宛佳輕輕拍掉他肩上落下的灰塵,柔聲說,“回去吧。”

桀星看着她良久,“宛佳……我……”

宛佳笑着錘了他一拳,“我還是喜歡愛朗朗一笑的桀星。”

桀星果然朗朗一笑,“好,那我先回去。不過,龍小蝶如果再沖撞你,我還是不會饒她的。”

“知道了。快回去。”看着桀星離去的背影,宛佳笑容漸收,風柳走進來,神色有些異常。

“怎麽了?”宛佳問。

“龍少在外面。”風柳怒了努嘴。

宛佳正拿着梳子準備收拾下頭發,手一僵,也是片刻,恢複平靜,“擋着。”

“擋了,不知能不能擋住。”

宛佳悄悄走到門口拉開一道門縫,桀星正好遇上龍炎桀,他對龍炎桀行了個軍禮,龍炎桀嚴肅地說,“臭小子滾回軍營去,下午不是你安排的騎兵對抗刺刀訓練嗎?”

“報告副都督,屬下現在是一團排長,不負責騎隊訓練。”桀星聲音洪亮地答道。

龍炎桀眼睛一瞪,“你是近墨者黑!被臭丫頭熏得腦子壞掉了是吧?”

“報告副都督,屬下長得本來就黑。”桀星非常認真嚴肅地答道。

“噗嗤。”門內的靈芯和采蓮忍不住笑了。

龍炎桀眼睛瞪得更加大了,眼睛飛速從門縫瞟了一眼樓上,他能感覺到有雙眼睛在看着他,薄唇一勾,笑着說,“排長軍服你不是脫了嗎?滾回警衛營去!你已經是正營長了。”

桀星一愣,半響沒反應。

“還杵着幹什麽?想我反悔嗎?”笑意一收,冷了臉。

桀星啪地行了個标準軍禮,拔腿就跑。

“臭小子!”龍炎桀笑了,扭頭便看着兩個丫頭板着臉。

“怎麽,你們又來勁了?還不讓開?你家小姐正急着見我呢。”龍炎桀伸手就要去推門。

靈芯力氣大,一把頂住,他竟然沒推動,詫異揚眉,“怎麽着?”

“對不起,小姐吩咐閑雜人等,一律不見。”

閑雜人等?閑雜人等!

龍炎桀如箭眉梢往上一揚。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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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看看誰撲倒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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