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你喜不喜歡我

陳見夏忽然很想要一個朋友。

她初中時很鄙視那些今天還手拉手明天就互說壞話的所謂“好姐妹”,但是也說不清究竟她是因為鄙視才沒朋友,還是因為沒朋友才去鄙視。清高的陳見夏特立獨行,刻苦讀書,志存高遠,不與燕雀争枝頭,一個人去廁所,一個人上下學……絲毫沒覺得孤單過。

也許只是因為,那時她還沒有心事。

如今真的想找個人說說話,她才發現自己特別孤獨,教室悶不住她滿腹心事,開閘放出來,卻也沒有目的地。

你能聽我說說話嗎?不會在聽完之後笑話我嗎?不會表面禮貌內心不耐煩嗎?不會轉頭就告訴陸琳琳她們嗎?

陳見夏幾次偷瞄餘周周都開不了口,對方埋首于漫畫,完全不給她眼神交流的機會。眼看要放學,教室裏蠢蠢欲動,終于見夏鼓足勇氣對餘周周說:“你有空嗎?”

餘周周迷茫地擡頭。就在這時放學鈴打響,大家紛紛起身收東西,整個教學樓都喧嘩起來,見夏後面的話被淹沒了。

人生真是太尴尬了。

她苦笑着搖頭,對餘周周說:“沒、沒事,你收東西吧。”

“你想聊聊?”餘周周問。

陳見夏立刻點頭如搗蒜。

然而做朋友從來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十分鐘的時間裏,陳見夏先是語無倫次地聲明自己本不是那麽冒失的人,她知道大家不熟,但有些話還是不知道和誰說——欸,對了,你着急回家嗎?着急就改天再聊,沒事的,真的沒事的。

餘周周坐在走廊窗臺邊默默看着她,看得陳見夏直冒冷汗。

她怎麽這麽蠢,又小家子氣,客套話都說得無比僵硬。陳見夏拼命回憶,打算師夷長技以制夷——軍訓那天,于絲絲是怎麽樣親熱又随意地拉近和她之間的關系的?怎樣幾句話就套了她的底進而耍得她團團轉的?

Advertisement

好難。

活了十七年,唯一一個毫不費力走近的只有李燃。但她不敢居功,是他走近她的,他現在跑遠了,想去哪兒去哪兒,陳見夏站在原地像個傻子。

“你怎麽從來都不笑的?”開場白說到口幹舌燥,陳見夏停下休息,忍不住問餘周周。

餘周周一愣,歪頭回憶,“有麽?我以前經常笑的。”

“那現在呢?反正你現在不愛笑。”

餘周周于是笑了,很淡,甚至稱不上是笑。她搖搖頭:“不說我了。”

見夏覺得自己僭越,更加不知所措。

餘周周的聲音溫柔卻清晰:“我不着急回家,也不會把你說的話告訴別人,只是不一定能安慰或者幫助你。但我會盡力。你別繞圈子了,直接說吧,沒事的。”

人和人的氣質怎麽可以差這麽多。為什麽每個人都比她酷。

陳見夏此刻不想傾訴了,只想撞牆。

啰嗦了十幾分鐘,陳見夏仍然覺得沒說清,但餘周周踐行承諾,聽得的确認真。

“挺帥的啊,”餘周周露出一點笑意,“我是說,你擠對于絲絲那句,挺帥的。楚天闊也好李燃也罷,凡是她喜歡的都喜歡淩翔茜。”

見夏有些不好意思。餘周周并不知道,她一輩子就威風過這麽一次。

“你想了解淩翔茜?我和她小學是同學,不同班,知道得不多。她和我的一個……同學,從小一起長大,關系很好。”

見夏沒留心那個停頓很久的“同學”,大着膽子問:“人好嗎?”

餘周周:“好。就是有點傻。”

“傻?”

“哦,你是問淩翔茜啊,”餘周周難得有些不好意思,“淩翔茜現在的性格好像和以前不大一樣了。畢竟長大了。”

“那她小學時候什麽樣子呀?”

“你關心那時候幹什麽,”餘周周笑話她,“都沒發育呢,而且那個叫李燃的也不認識她。”

陳見夏差點嗆水。

“于絲絲說李燃喜歡淩翔茜,你難過什麽呢?莫非你喜歡李燃?”餘周周問。

喜歡喜歡喜歡,餘周周講出這兩個字的語氣稀松平常。也許是行政區走廊太寬闊,空曠得很安全,陳見夏也不再驚慌,只是呆呆盯着自己的鞋尖,後腳跟篤篤地敲着牆沿。

“我不知道。……你有喜歡的人嗎?”

餘周周終于露出了一個讓陳見夏驚異的甜美微笑,眼睛彎彎,像只善良的小狐貍,大大方方地說:“有。”

見夏突然覺得離餘周周近了許多,興奮起來:“是誰?咱們學校的嗎?”

“是,但他早就畢業了。他比我大六歲。”

“那他也喜歡你嗎?”

餘周周收起了笑容,搖搖頭:“我不知道。”

她們一起沉默了一會兒。

喜歡的人喜不喜歡你,這個謎題從十幾歲開始,或許要用一生來回答;即使得到了答案也只是暫時的,斬釘截鐵會被收回,信誓旦旦會被背叛。

答題人自己都不确定,提問的人又能得到幾分安心。

“去問他吧,”餘周周打破沉默,“去問他。”

見夏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餘周周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拎起窗臺邊的書包:“差五分六點了,你該走了,你不是都跟他約好了嗎。”

陳見夏看着她離開,這一次毫不費力地将那句“我能跟你做朋友嗎”替換成了“我能經常跟你說說話嗎”。

餘周周笑了,像在笑她的小心翼翼。

見夏獨自在窗臺上坐了一會兒,行政區的走廊沒開燈,遠處商業區燈火從她背後照過來,在地上拉出一道瘦長的影子。

自己是喜歡李燃的吧?這種酸澀又期待,撲通撲通的甜蜜,就是喜歡吧?

她沒急着去赴約,特意晚去幾分鐘,因為想讓他等待,想讓他打電話來不耐煩地問“你死哪兒去了我早就到了”,想考驗他,想矜貴起來……心機無師自通。

陳見夏把右手放在胸口,感受着快要跳出來的心髒。緊張、沮喪、自卑、興奮要把這顆心撐爆了,更多的卻是罪惡感。

她是一個被管束得太好的女生,乖乖的,循規蹈矩的,如何承擔得起這樣罪惡感滿滿的喜歡。

今天晚上一定要學習到十二點以後,把英語完形填空都做完。

她默默告訴自己。罪惡感似乎減輕了一點。

陳見夏跑到側門口,沒有看到任何人。

她氣喘籲籲,呼出大片大片氤氲的白,胸腔充滿了失望的冷空氣。

突然一個大雪球擊中了她的後腦勺,力度不大,只是讓她吓得一激靈。陳見夏像只驚慌的兔子一樣回頭,看到李燃掂着另外一只雪球從樹後面走出來。

“你他媽想凍死老子啊?!都幾點了?你自己看看表,都幾點了?”他咆哮。

陳見夏卻笑了,露出一排小白牙,仿佛雪落進領子是多高興的事一樣。

“那你打電話催我呀!”

“你是怎麽說出這麽無恥的話的?你看看把我凍成什麽樣了!”李燃氣急敗壞地走過來,伸出手往見夏領子裏塞,冷冰冰的手貼上圍巾包裹下溫熱的脖頸,陳見夏嗷的一聲要躲開,被李燃結結實實摁住了。

李燃摁了兩秒鐘才發現自己欠妥。

他連忙抽出手,卻不知道應該往哪兒放,左右随便揮舞了一圈,先是背回去,又揣回口袋裏,有些惱羞成怒地瞪着見夏,好像是她邀請他來掐她似的。

陳見夏沒覺得冷。她的脖子燙得都快熟了。

他們又去了上一次吃四川小吃的小店。老板已經認識李燃了,他一進門就用川普和他打招呼:“來啦?次(吃)串串?”

李燃轉頭問她:“吃嗎?”

陳見夏疑惑:“串串是什麽?”

于是他大聲地對老板說:“就吃串串!單子給我,我自己畫。”

見夏把下巴擱在桌面上,乖乖看着他點單,竟然覺得他用鉛筆大刀闊斧畫單子的樣子有一點好看。

“……腐竹吃嗎?算了給你點兩串吧。吃毛肚還是牛百葉?我看電視上說牛百葉漂白都是用化學品,但是毛肚說不定還用墨水了呢,要不都來幾串吧,反正也吃不死人。嗯,我看看夠不夠……欸,你還吃腦花嗎?問你呢!”

見夏這才醒過來,狂點頭。

李燃站起身,把單子遞給老板,順手從堆在地上的筐裏拎出兩瓶玻璃瓶裝的可口可樂,拿拴在桌腿上的瓶起子打開,遞給見夏一瓶。

“你找我什麽事兒?”他問。

見夏避開他的眼神,用吸管小口小口地喝着可樂:“沒什麽事。”

又頓了頓,狀似無意地提起:“今天我們班下午大掃除,二班有個大美女來找我們班長,長得可漂亮了呢。”

李燃随口接:“跟你比嗎?那也不一定有多好看。”

陳見夏轉了個眼珠才反應過來李燃在諷刺她,在桌子底下狠狠給了他一腳。

“上次你把腦花噴我鞋上,還沒賠呢!”李燃毫不客氣地要踩回來,陳見夏連忙收回小腿,輕聲說:“她叫淩翔茜。”

她不大信任自己的演技,于是說完繼續低頭喝可樂。這種時候道具是多麽地重要。

李燃眯着眼睛看她,看得她不敢擡頭。

“于絲絲又跟你說什麽了?”

和那些一收到噩耗就摔盤子、一偷聽就踩枯樹枝、一聊天就炒菜煳鍋的演員一樣,陳見夏一露餡就嗆可樂了,噴得滿桌子都是,她再次借助餐巾紙救場,掩住半張臉。

“于絲絲?沒有啊,沒說什麽。”她搖頭。

李燃抱着胳膊冷笑:“是麽,那你跟我提淩翔茜幹嗎?”

“我就是覺得她長得好看,她今天下午來我們班了,我們都看見了。這不就跟你随便聊聊嘛。”

“哦。是好看。”

李燃明顯是故意的。十秒鐘難堪的沉默過後,見夏終于開口了,聲如蚊蚋:“聽說你喜歡她?”

“幹你什麽事?”

一句話像一瓢冷水。天道好輪回,地球是圓的,下午她噎于絲絲的話,終于依靠着宇宙的能量,轉到了她自己面前。

陳見夏緊緊摟着可樂瓶,髒瓶底的灰蹭在黑色羽絨服胸襟上,留下一個個灰色的半圓。

“不好意思,”她努力克制住聲音的顫抖,“我……随便問問,不好意思。”

陳見夏的自尊心告訴自己,即使李燃态度再不好,歸根結底還是她失禮在先,不占理,所以應該平靜地道個歉,不能哭,不能生氣,否則只會更丢人。

她整個人都像被調成了振動模式,一直在輕輕地抖,拼命地壓抑。

算了,沒這個天分,別裝了。

陳見夏抖着站起來,輕聲說:“我不吃了。”

剛走了兩步就被李燃拉住,一把拽回來,她差點跌坐在他身上,好不容易才穩住,僵站在屋子中央。

“你抖什麽?”他無辜地看着她。

丢臉,好丢臉。陳見夏低頭用碎發擋住自己通紅的臉頰和冒火的眼睛。老板正好端着一鍋串串走過來,看到他倆,見怪不怪的樣子,用濃重的口音勸了一句:“吵撒(啥)子嘛!次(吃)飯次(吃)飯!”

陳見夏瞄了一眼冒着紅油的串串鍋,餓得胃抽抽,更加待不住,盡力掙脫他的手,終于把李燃徹底惹急了,大吼一聲:“我不想提不行嗎?嫌丢人不行嗎?!”

老板迅速識趣地躲去了後廚。

李燃大力把陳見夏按在座位上坐好,遞給她一雙筷子:“吃!吃完了再說!”

說完就埋頭自己吃上了,嚼了兩口才擡頭瞪陳見夏,大有“你不吃我就給你填鴨灌下去”的氣勢。見夏實在餓得難受,也沒出息地拎了一串出來,正是李燃說“反正也吃不死人”的毛肚。

這玩意有啥好吃的。陳見夏想着,又吃了一串。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