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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麽說,妻妻倆都不是仇人,無怨無恨,見了面也犯不着臉紅。冷戰持續了一段時間,該面對還是得面對,沒必要再犟下去,氣差不多消了,相互冷靜了,是得坐下來聊聊。
青禾脾氣再爛,這點道理還是懂的,還沒任性到生個氣就一拍兩散的地步。
文寧今天是直接從公司過來,臨時起意買的票,走得比較匆忙,身上一套收腰正裝,別的什麽都沒帶,連個随行的助理都沒有。這回真是單獨過來找青禾,沒找別的由頭,不是順路,專程為了見一個人。
“這陣子都在朋友那裏?”這人問。
“差不多,中間去了趟蘇州,再轉到青島,還有大理。”青禾說,停頓片刻,眼皮子半合着,直白道,“你應該清楚,不用我說。”
樂隊的行程安排不是什麽要緊的秘密,都提前發網上了,到慢速火車官方賬號上看一眼就知道了。文寧這次能找到這邊來,并提早到房間等着,自然是對她的動向一清二楚。
文寧對此不否認,雖然許久沒見面,但她确實知道青禾最近在做什麽,大致都了解。且就算她不去查這些,楊叔也會時不時提兩句,老人家比較關心青禾,成天都在念叨。
青禾脫掉鞋子,盤起腿坐到床上,背抵床頭。
之後的交談中,兩人都十分平和,文寧不問青禾為何要走,青禾也不深究文寧幹嘛不早點來找自己,有些答案各自都明了,不必非要說出口。
感情就是一團混沌,模模糊糊不成型,總是變化萬千。
在之前那條微信消息中,文寧一早就解釋過,她跟謝安然只是朋友關系,許多年都沒交際了,那天去機場接人純屬意外,她不知道謝安然要回國,是齊瑞安把她帶過去的,到了那邊才發現是誰。
接機那次鬧得非常不愉快,場面很僵,謝安然的确打算要見文寧,可沒想過要在機場裏跟人碰面,還沒做好足夠的準備,因而闊別多年再相聚的場景并不溫馨,反倒十分難堪。
其實這也在情理之中,當初謝安然出國療養前跟文寧的關系就很差了,幾乎冷到冰點,否則也不至于這麽多年都不聯系,沒準備好就見面,不鬧僵才怪。齊瑞安好心幫倒忙,沒找對時機。
機場分別以後,可能還是過不了心裏那關,謝安然拒絕再見文寧,同樣的,文寧也從未主動找過去,更加冷淡。
如若不是謝家在酒樓辦席請客,文寧與謝安然還會繼續僵持下去,心結易結不易解,當年那場意外終究還是跨不過去。
文寧不慢不緊地說着,隐去一些不必要的過往,只挑出一部分來講。
青禾聽出了其中的端倪,直接言明:“她喜歡你。”
文寧不辯解,這是事實,至少曾經是這樣。
房間裏只開了床頭上方的小燈,光線不夠明亮,不足以照出對方臉上的全部神情,青禾嗫嚅,話到喉嚨又堵住,不上不下的。
揪着過往不放不是好習慣,不管是情人還是妻妻,這種行為都比較忌諱。她不自覺地咬了咬下唇,一會兒,還是暫時擱下某些奇怪的心思和芥蒂,轉而硬邦邦地問:“你跟她……發生了什麽事?”
關于那些矛盾和沖突,文寧只字不提,刻意在躲避什麽。
青禾沒見過謝安然,不知道對方到底哪個樣,更無從得知某些細枝末節,但僅僅是聽文寧的話,她捕捉到了重要的一點,兩人之間出過重大的變故,不然也不會鬧成現在這個樣子。
文寧如實說:“出了意外。”
“什麽意外?”
“車禍。”
青禾怔住,胸口猛地一悸。
回憶往外冒,上次的夢境襲來,她蜷曲起手指,似乎格外忌憚這兩個字,以至于腰背都繃緊了。
文寧不過多解釋,相對于方才的敘述,她沉默了許多,應答的時候亦擡頭看着青禾,對上了那雙倏爾緊縮的眸子。
過往的經歷就是揮之不去的陰影,将人束縛在其中出不來,所以聽到與之有關的字眼都會格外敏感。青禾走神了一瞬,應當是在逃避過去,她竟然沒再繼續問下去,反而假裝沒心沒肺地“哦”了一聲,別開了臉,靜靜望向外面。
文寧望着對面,似是要将坐在床頭的人瞧個透徹,但青禾把自己的心緒都藏嚴實了,半點不漏,教她捉摸不透。
兩相沉默的局面持續了大概半分鐘,還是文寧開口,柔聲問:“齊瑞安找你了?”
青禾手癢地揪床單,含糊不清地說:“今晚請所有樂手吃了飯,給了張名片,沒單獨找。”
文寧說:“他想簽你們樂隊。”
即使已經猜到怎麽回事,青禾還是重新擡起頭,憋了半晌,幹巴巴問:“你推薦的?”
“他問的我,”文寧說,“在網上看過你們的演出,認識你,特地打電話問過一次。”
齊瑞安那人私底下不太拎得清,但工作上還算正經,一是一二是二,不會亂送人情,這回是他看上了慢速火車,經過考察以後才抛出了橄榄枝。他有簽約慢速火車的意思,可考慮到青禾在文寧手下上班,還是找找文寧探探口風,當做是提前了解情況,另一方面也是在變相地讓好友幫自己做參考。
簽約的事跟文寧關系不大,都是齊瑞安和唱片公司員工的主意,文寧沒有加以幹涉。
這樣最好不過,青禾不大喜歡事事都被掌控,別的工作都無所謂,樂隊不行,她就這一個在乎的點,還是想靠自己的實力打拼。
遲疑了片刻,像是在思索文寧話裏的真假,許久,她悶悶回道:“明天結束再看,這事我一個人做不了主,還要問問葉希林和齊二的意見。”
“可以慢慢考慮。”文寧說,中規中矩,不給任何意見,不摻和到其中。
許是記起什麽,青禾垂了垂眼皮,聲音輕了兩分,說:“我過幾天回去辦離職手續。”
文寧并不意外,溫聲說:“等簽約以後再看。”
青禾異常堅持,态度不改。
“下個月還有演出,可能要去B市。”
簽約不是立馬就能拍板定案的事,期間還得磨合,談條件,必要的接觸和了解不能少,前前後後還得耽擱不少時間。另外,慢速火車正在起步階段,近期的計劃不止簽約一項,隊裏接到的演出還有兩場,這次音樂節過後應該還會增加,她跟葉希林商量過了,條件允許的話,預計年底之前會再辦一場單獨的LiveHouse演出,湊錢也得給慢速火車開一個小型的專場。
樂隊沉寂太久了,大家忙忙碌碌卻又無所事事,半死不活的,再這麽下去跟解散沒太大的區別。
終究還是不甘于平凡,想要改變現狀。
要麽平庸至死,要麽大放異彩,玩搖滾就這兩個選擇。
青禾提及這些并非賭氣,是經過認真考慮後的想法,現在講出來也是為了給文寧打預防針。
如果簽約,她會跟着唱片公司的安排走,如果不簽約,她也有另外的打算,将來還會怎麽樣,誰都說不準,可能會時常分居兩地,可能會分開……沒法兒保證。她跟文寧的組合,與齊二和他老婆不同,以後文寧忙,她也忙,誰留在原地等對方?
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感情在自我面前過于脆弱,這是不争的事實。有些話青禾沒說出來,可意思到位了,無需多言,文寧一聽就懂。
“葉希林聯系了嘉成,已經定好了時間,辦完離職後我們會去S市一趟。”青禾又說。
嘉成,另一家老牌唱片公司。先前不知道齊瑞安有計劃要簽她們,葉希林托關系找了嘉成公司那邊,早在來G市之前就跟對方的音樂經紀人聯系好了,下個星期就過去看看,要是一切順利,條件能談妥,慢速火車應該會簽嘉成,而不是齊瑞安,畢竟老牌公司在各方面都更完善一些。
嘉成公司在S市,如若簽約成功,這就意味着青禾大概率會轉到S市發展,不會留在南城。
文寧用指腹磨着自己的手背,眉頭就沒舒展開過,她緘默不言,從聽到“嘉成”兩個字就明白了。
言下之意是接下來極有可能會分居,甚至是……分開。
她們的婚姻本就沒幾分感情存在,更多的是身體上的交換,青禾把文寧當避風港,文寧把她當慰藉,需求都相差無幾。
眼下到了該再一次抉擇的時候,要不要繼續下去。
周遭的空氣愈發稀薄,無形的束縛同時綁着兩個人。
不讓步,不和稀泥,她倆第一次這麽對峙。青禾抿緊唇,等着文寧說話。
牆上的電子鐘一秒一秒地變動,數字在不停變化。
不知多久以後,文寧輕聲說:“離職的事讓徐帆幫你處理,不用特地跑一趟。”
青禾遲緩地眨了眨眼,嘴唇微微張合,應道:“好。”
文寧起身,不再說別的。
這人今晚留在這兒,不走。轉進浴室,将門合上,啪地一聲輕響。
青禾偏頭轉向窗外,怔怔地想了兩三分鐘,随後下床,到窗邊把簾子拉上。
浴室裏有輕微的響動,水聲持續,一直沒停過。
二十分鐘,半個小時……
隔着一堵不透明的牆,看不到那人在裏面做什麽,青禾靜靜守在外邊。
水聲停了。
又是十幾分鐘。
青禾有點煩躁,在外面坐着抽煙等。
不多時,門鎖咔嚓一聲,房間裏霎時黑沉,襯得煙頭愈發猩紅。
知道不是停電所致,青禾把煙撚滅扔掉,等對方摸過來的時候,她先感受到了濕嗒的手,再是身上一沉。她的反應比文寧要快,先湊上去承受對方的吻,摟住文寧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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