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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的月例銀子是多少?”周笛雨問道。
秦王府中從前沒有王妃,月例銀子也沒有個定數。趙欽宸哪裏知道?不過,他是個行動派,見周笛雨沒有拒絕的意思,這就很好,他很快喊來了王府的管家,是個年老體弱但兩眼放精光的老太監。
周笛雨一看這人,就知道是個隐藏的高手,頓時看這人的目光中都充滿了敬佩。
宮裏宮外很多人看太監,或多或少都會帶點輕視和探究。周笛雨還是第一個用平靜的,平等的,甚至帶點尊敬的眼光在看他,嚴醅聽說王府将交由王妃打理,他恭敬地捧上了賬本,“還有些賬目,數量太多,奴讓人用箱子擡過來了。”
兩個小太監擡着滿滿一箱子賬本進來了。
秦王開府已有五年,五年間賬本的确很多。周笛雨看着有點頭大,但趙欽宸道,“王妃的定例并沒有定數,你自己定吧!”
還有這等好事,周笛雨覺得,她還可以再看五箱這麽多的賬本,忙道,“我也不占你便宜,我一個月拿一百兩月例銀子,如何?”
“二百兩吧!”趙欽宸笑道,他将一個水晶蒸餃夾到了周笛雨的碗裏。
周笛雨興奮得忘乎所以,二百兩,真的很多了,要知道,周家黃氏的月例銀子一個月也才四十兩,她沒想到趙欽宸居然這麽大方,若她能夠把秦王府的家業打理得很好,幫他多掙點銀子的話,是不是,趙欽宸可以考慮捐獻自己的家業,而不必盯着她的嫁妝了?
用完飯,周笛雨随趙欽宸進宮謝恩。出了二門,正好遇到了周家的下人,原是來見甘旺家的,讓甘旺家的想辦法把周笛雨的嫁妝還回去,和周琴鳳的換回來,結果一開口,就被甘旺家的拒絕了,“嫁妝擡出門了,就是姑娘的了,就是那些和離了的姑娘,也沒聽說家裏父兄還會來要嫁妝的。”
周家的下人氣得臉都黑了,威脅甘旺家的,“你別忘了夫人的恩典,夫人是把你男人和你的賣身契給你了,可是甘婆子還在周家呢!”
“是又如何?你也說了,我婆婆是夫人的人,若是夫人用不上,賞她一根白绫,或是一杯毒酒,送她上路,我會為夫人燒三柱高香。”甘旺家的罵道,“老東西,自己都是個奴,居然還買個沒開臉的來伺候她兒子,不知道想哪門子心思,就這樣,我還把她當婆婆供着,做夢去吧!”
周家的下人才想起,當年甘旺家的過了門,原本夫妻恩愛,但也不知為何,甘旺家的三年沒有懷上,甘婆子花了二兩銀子,買了個還沒長開的姑娘給她兒子當妾。
好在甘旺沒動心思,反倒貼了幾錢銀子把人送走。這件事本可以遮掩住的,誰知,甘婆子不服氣,氣兒子被兒媳婦給迷得失了心竅,反而把甘旺家的罵了一頓,揚言要再買一雙來給兒子當妾,婆媳之間徹底撕破臉了。
想甘旺家的顧忌到甘婆子,為夫人所用,這是在做夢。周家的下人要闖進去見周笛雨,恰好周笛雨出來了,她就撲上前來,“三姑奶奶,昨日的嫁妝送錯了,擡到秦王府來的,原本是該擡到晉王府,夫人讓您把嫁妝和大姑奶奶的換過來。”
周笛雨笑了一下,“都是周家的女兒,夫人一向待我和姐姐都是一碗水端平,何必分彼此呢?你回去跟夫人說,三朝回門,我會回去看她,嫁妝的事,我想,就算弄錯了,姐姐也不會介意,我也不會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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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的下人懵了,好有道理啊,差點點頭稱是了。三姑娘你當然不會介意了,畢竟,那麽大一筆嫁妝,誰得了不是天上掉餡餅啊?但此時,周家的下人也沒有辦法,只有等三朝回門了。
趙欽宸帶着周笛雨進宮的時候,都快中午了。照理說,這個時候,趙欽安和周琴鳳應當已經謝完恩,出宮了。但,并沒有。
“王爺,皇上和皇後還有晉王殿下和晉王妃都在翊坤宮,等着殿下和王妃過去呢。”
周笛雨難免有點緊張,朝趙欽宸看了一眼。不是說晚一點進宮沒關系的嗎?現在擺這麽大的陣仗,怎麽回事啊?
趙欽宸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嗯”了一聲,依舊不疾不徐,倒是換了一個方向,朝翊坤宮去。
翊坤宮裏住着皇後娘娘。
不僅僅是皇帝皇後和晉王夫婦都在,皇後所出的靈安公主也在,看到周笛雨,翻了個白眼,誰都沒有先說話,倒是她開口了,“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新婦這樣的。”
“靈安!”皇後厲聲呵斥了一句,看似生氣,而實則,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朝周笛雨伸出手來,“好孩子過來,我瞧瞧!”
周笛雨避開了她的手,走了過去,行了個禮,“見過皇後娘娘!”
小謝氏的手臂僵了一下,但她并沒有覺得難堪,甚至眼中還有了淚花,“你們來得是晚了一些,不過,皇上,昨日夜裏我就派人去秦王府說過了,讓兩個孩子今日晚些過來,倒也不是他們的錯。”
皇帝年約四十歲,聽說年輕時候也是征戰沙場的老将,周笛雨看他一身鐵血氣勢,原本還在想,這皇帝年富力強不錯,誰知,他原本一雙慈父目光,在對上趙欽宸的時候就變得嫌棄,“你母後和弟弟雖處處為你着想,你也不能為所欲為,睡到日上山竿而起,像什麽話?”
周笛雨一聽怒了,這麽晚來怎麽了?誰還沒權力睡個懶覺什麽的?是她睡晚了,周笛雨很仗義地不想讓趙欽宸為她背鍋。
周笛雨正要開口,趙欽宸率先出聲了,“是兒臣的錯……”他有些不情願說出來一樣,擡起頭來,望着皇帝,“父皇,兒臣一直沒有說,回京的路上受了傷,傷勢沒好,昨日累了,精力有些不濟,才起得遲了。”
“受了傷,你怎麽沒有跟朕說?”
皇帝驚得起身,要去看趙欽宸的傷勢,他卻躲了一些,“父皇放心,兒臣進宮前已經找大夫看過了。”
之所以沒說是太醫,是擔心皇帝宣太醫過問。
周笛雨有些驚呆了,難道不是她起得遲了?還有,趙欽宸的傷怎麽會又複發了呢?這都過去一個月了,沒有感染的情況下,應當早就痊愈了。
皇帝竟然也沒有問到底是誰傷了趙欽宸。周笛雨将心頭的疑惑都壓下。
趙欽宸此言一出,整個殿裏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寂靜,所有人都盯着趙欽宸,好似第一次見到這個人,不認識似的。周笛雨原本沒有注意,但死寂的時間太長了,且皇帝看趙欽宸的目光很複雜,隐隐似乎閃着淚花,周笛雨這才反應過來有些不對勁。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服軟,怎麽人人都表現得非常震驚一樣?
周笛雨扭頭朝趙欽宸看去,見他薄唇抿成了一條線,她眼角餘光又看皇後,之前的慈母表情仿佛是周笛雨一時眼花,皇後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黑沉沉的,要滴下水來。
皇宮裏的□□,周笛雨第一次深刻地體會到了。她也并不知道,小時候的趙欽宸還會軟軟地願意聽話,但從他五歲那年,不小心落了一次水後,性格就變了。
他将冰冷和倔強凝成了一個殼,把自己包裹在裏面,對誰都冷冰冰的,無情而殘忍地對待所有的人和事,不論對錯,只顧喜好。皇帝也曾多次試圖拯救,多次在他傷害別人的時候,懲罰或教育,但秦王都無動于衷。
就在皇帝已經放棄了這個兒子,想着将來能不能為他留一塊免死金牌,讓他後半輩子當個閑散親王的時候,他又自請去了邊疆,保家衛國。
不管誰指控,都冷漠以待無動于衷的秦王,居然當着這麽多人的面認錯,這真是比天上下紅雨還要讓人震驚。
皇帝感嘆之餘,倒也不好再責備什麽了。甚至,這一刻,他心裏對這個兒子多了一點憐惜。趙欽宸帶着周笛雨敬茶的時候,皇帝讓人去多取了一對白玉镯子賜給周笛雨。
看着這對镯子趙欽宸有片刻的失神,皇帝道,“這是誠元皇後留下來的,她交給朕,讓朕将來交給她的兒媳婦,朕把秦王交給你了,周氏你若不能好好照顧秦王,朕将拿你是問!”
周笛雨擡起眼看了一眼皇帝,這種話,皇帝是怎麽說出口的?皇帝一家子在京城享受着至尊富貴的生活,秦王則在邊疆守邊,常年和大戎作戰,一守就是五年,睡的是沒有榻寬的床,吃沙喝風,連軍資都要想辦法籌措,回來一趟,被人追殺,堂堂一國之君,又身為父親,居然能夠說出把自己的兒子交給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但她不能拒絕,還不能提要求,她周笛雨沒有很崇高的思想,可是也明白如何維護一個人的尊嚴,這個人還是一位一心為國的軍人。
“是!”周笛雨遲緩地遵旨。
她的猶豫,在別人看來,是周笛雨一個庶女,第一次進宮面聖,緊張所致。可在趙欽宸看來,這就是猶豫,是因為不情不願,迫不得已。
她原本是趙欽安的未婚妻,她這麽多年來,心心念念應當是要嫁給趙欽安的,嫁給自己,該是何等委屈,他本就不是良配。
趙欽安是當今皇後的兒子,不必鎮守邊疆,将來封太子的希望也大,做他的嫡妻,未來是可以成為一國之後的。
短短一個月沒有見到周笛雨,周琴鳳幾乎認不出她來了。原本五年缺衣少食的生活,早已将周笛雨磋磨成了一個與年齡不符合的憔悴女子,就算容顏不衰,但眉宇間總是一股陰郁,最起碼将她的容貌減損了五分。
但現在,女子明媚,行為舉止落落大方,哪怕她應對間少了些禮數,但沒有關系,誰看到這樣一張明豔絕色的臉都不會與她計較,會多一些包容。
周琴鳳突然瞥到身邊的丈夫,晉王目不錯睛地看着周笛雨,如今他應當叫一聲“大嫂”的人,目光中是無法掩飾的驚豔與貪戀。
周琴鳳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深淵,全身一陣冰涼,瑟瑟發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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