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這些年來,趙欽宸從來沒有讓索倫騎兵離開過自己的視線,無論他在那裏,他從來沒有不曾關注過索倫騎兵。

就如同,蕭氏,從來也沒有讓趙欽宸離開過她的視線一樣。趙欽宸小時候在宮裏,蕭氏日常進宮,總是會偷偷關注。

夜裏,趙欽宸回來休息,便将最新的信息告訴周笛雨,“……索倫舊部的人如今十存一二,雖然人都被換得差不多了,但是,一些關鍵的将領還是索倫舊部的人,父走子留,你外祖父當初建立起這支騎兵的精神還在。不過,這麽多年,他們支撐得也很艱難。”

周笛雨也被深深感動了。

“前不久,有兩個暗藏的人被謝家發現了,那邊找了個由頭,如今人還在謝家的地牢裏。我們要想辦法營救。”

“是誰?”周笛雨問道。

“當初,你外祖父麾下有四大猛将,分別姓霍、衛、明、馬,分別各領一衛,世人稱他們為四虎将,其中馬擅沖鋒,明和衛擅長兩翼沖擊,霍将軍當年雖最年輕,總能穩重殿後,且在糧草物資籌集上,也有獨到之處。”

“他們四人,如今應是不在了吧?當初,蕭家戰死,索倫騎兵救援來遲,四大将追随我外祖父戰死沙場,接替他們的是四人的子嗣。謝家為了收編索倫騎兵,拿他們開刀,判了他們通敵罪,雖沒有斬首,但如今依然被關在诏獄。”

周笛雨義憤填膺,那四小将的名字,原身的記憶裏有,馬敏、明德海,衛忠羽和霍離,蕭家當年出事的時候,他們都只是十六七歲的少年,猛然之間,家裏的頂梁柱倒塌,他們被迫快速成長起來,原本想重現父兄輩的輝煌,誰知卻身陷囹圄,算到現在,他們的年紀約莫也只有二十多歲。

一定要把他們都救出來,這是周笛雨的第一念頭。

次日,趙欽宸先送周笛雨去周家。蕭氏起了個大早,盯着廚房做了一大桌豐盛的早餐。等趙欽宸夫婦來,一家五口人圍着桌子用餐。

趙欽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了老婆,便哪壺不開提哪壺,問起周長昭的婚事,有沒有中意的人選。

周笛雨見哥哥還好,母親愁得眉頭都快打結了,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踩了趙欽宸一腳,道,“我聽說,周長曙和韓禦史家的小姐正在接觸。聽說,兩人是彼此看對眼了,才願意結親。我倒是覺得這樣才好,哥哥若是在外頭有喜歡的姑娘,彼此接觸雙方都挺合意再結親,還是要好多了。”

周笛雨還是不太能夠接受盲婚啞嫁,畢竟,不是人人都會像她這麽運氣好,嫁給一個像趙欽宸這樣不幹涉她任何事的人。婚姻是一輩子的事,如果不能讓彼此都幸福,捆綁在一起,該是多麽不幸!

周長昭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頓時,臉紅脖子粗,瞪了周笛雨一眼,“好好吃飯,瘦成啥樣兒了,不多吃一點,操這麽多心。”

說完,就夾了一筷子春卷給周笛雨,“今日一早磨出來的漿,新鮮得緊,多吃點。”

“哥,你賄賂我也沒用,你的終身大事,你不抓緊點,娘夜裏都快睡不着覺了。”

“你的意思,我連周長曙都比不上?”周長昭白了她一眼,“我的婚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你和王爺去長谷縣,我跟你二哥也準備跟着一塊兒去。”

“那娘呢?”周笛雨吃了一驚,問道,“不是,你們跟着去幹什麽?”

“那邊是王爺的封地,我們自然要跟着去。”蕭氏接過宋嬷嬷熱來的一碗奶/子,遞給周笛雨,“一家人總是要聚在一處的,那邊雖然苦寒一些,可若是一家人在一起的話,再苦也甜。”

周笛雨差點落下淚來,她捧着奶?子,一股腥味,雖裏面加了很多糖,但口感依然不是很好。周笛雨卻硬着頭皮喝了。

前世周笛雨基本上吃不到這種精細的食物,中原一帶的人沒有喝奶?子的習慣,除非家裏養牛羊,但這對農耕民族來說不太習慣,也喝不慣。但并不妨礙周笛雨知道,這奶?子是極富營養的。

只能說,前世食物匮乏的那種苦,周笛雨是吃怕了。

眼見女兒如此乖巧,蕭氏又有點心疼,女兒以前是說什麽都不愛喝奶?子的。蕭氏也是從一個前太醫那裏聽說奶/子對養生的好處,她自己也常年喝,體會到了其中的好,才會逼着女兒喝,無奈女兒非常反感。

今日這一碗,蕭氏是準備女兒不喝,她就喝了好了。沒想到,女兒硬是硬着頭皮喝下去了。

“阿笛,這是羊奶,都說女子喝羊奶要好,母親喝了這麽多年了,覺着很好,你要喜歡,回頭母親把家裏的羊給你送幾頭去秦王府。”

“好!”周笛雨是不會拒絕母親的好意的。

用過早膳,趙欽宸和周長昭二人一起出門,周長昀護送母親和妹妹去白馬寺。

因白馬寺這邊是蕭氏在安排,想必是母親并不想大張旗鼓,所以二人到了白馬寺後,只有一個小沙彌過來,引導母女二人入寺。

穿過大雄寶殿,從側面的月洞門前往藏書閣的時候,迎面黃氏和一個周笛雨不認識的婦人過來,二人的身後,還跟着一位妙齡姑娘。一大群仆從前呼後擁,威風不已。

黃氏與那婦人邊說邊笑,瞧着就好似多年不見的姐妹。大約是沒有想到,黃氏一擡頭,看到蕭氏,頓時整個神情就呆住了,人也像是被人施了定身術,被釘在原地不動。

她旁邊的婦人看到黃氏的異樣,也看了過來,看到蕭氏的瞬間,也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過神來的,要打招呼,話到嘴邊,不知道說什麽,最後還是看到了周笛雨,行禮道,“見過秦王妃!”

蕭氏便與周笛雨介紹,“這位是韓禦史家的夫人,這位是韓小姐。”

原來是要與周長曙結親的韓明玉,周笛雨打量了韓家姑娘兩眼,點點頭,“韓夫人,韓小姐,你們也來逛白馬寺?”

也不認識,打招呼也都不好打,周笛雨說的都是廢話。點頭過後,正要離開,誰知,韓夫人道,“周夫人,這位是秦王妃,您都不和秦王妃行禮的嗎?”

周笛雨早就聽說韓明玉非常耿直,原以為是因為其父乃禦史的緣故。禦史,就是要仗義執言,敢與朝中的邪惡勢力作鬥争。韓明玉應是遺傳了她父親的性格,誰知,原來韓夫人也是這般大義金剛。

她一時間,愣了一下,挑眉朝黃氏看去,黃氏在震驚過後,終于神魂歸位,她本就看到蕭氏不悅,哪裏知道,還要被未來的親家指責,越發難堪,“阿笛,見到母親都不行禮的嗎?”

周笛雨被氣笑了,沒有來得及說話,蕭氏已是冷嗤一聲,“有我這個親生母親在,我的阿笛還需要奉你為母親?黃氏,倒是你,見到我這個周興德的元配,你不但不尊重我,你還要在我面前擺我女兒的譜,你哪裏來這麽大的臉面?莫非你忘了,當年為妾之時,在我跟前立規矩的日子?”

“你,你這個潑婦,老爺哪裏對你不好?你不但忘恩負義,還羞辱老爺,你,你……你簡直是十惡不赦!”

“十惡不赦不是這麽用的,沒有讀過書就不要學人說話文绉绉的。”蕭氏上前兩步,将黃氏指過來的手指頭扒拉開,笑着對韓夫人道,“讓夫人見笑了,我聽說夫人是要與周家結親的吧?萬望不要計較今日所見,無論如何,長曙那孩子是個老實的!”

“老不老實要你管?”黃氏今日也跟失心瘋一樣,不管不顧地道,“你算個什麽東西,也配管我周家的事?”

“配不配的另當別論,說老實話,我還真懶得管。當日,你謀劃着把我留給阿笛的嫁妝拿來給女兒做陪嫁,我都沒打算管。我想着橫豎那點東西也算不得什麽,待阿笛過去了,我再陪點過去。那會兒我都不管,今日,你覺得我為什麽要管?不過,就當是看在長曙也曾叫過我十多年母親的份上吧!”

這難道不是時時刻刻都在提醒黃氏她當年當妾的時候的日子?黃氏正要朝蕭氏撲過來,一只強有力的手伸過來,一把将黃氏拉住了,男子不算洪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娘,我們走吧!”

黃氏一看,居然是兒子,她這才冷靜下來,朝韓夫人母女看去,見二人已經和她拉開了距離,生怕被人看出她們認識一樣,擺明了要和她劃清界限,頓時越發惱怒不已,今日這親事是說不成了。

周長曙與韓明玉在街上見過一面,當時,韓明玉的馬車車軸快斷了,車行走的時候有點不正常,周長曙瞧出來了,便将韓家的馬車攔下來,與他們說了。

車夫一檢查,果然車軸壞了,若非周長曙提前瞧出來,說不好要出什麽事。

韓明玉感念周長曙的恩情,與之說了幾句話。從來沒有與女子打過交道的周長曙便一腔心思都放在了韓明玉身上。說他忠厚老實吧,還知道讓人留意韓明玉的動靜,只要韓明玉出門,周長曙都能夠和她來一次偶遇,一來二去,兩人的交流就比別人多了一點。

今日,準确來說,是韓夫人母女來白馬寺上香,黃氏故意來與韓夫人來一次偶遇,最好兩家的小輩能夠撞到一塊兒,她便可順勢地提起這樁親事。

要說,黃氏出身不好,行事也就不夠大氣。若是換了蕭氏,大可讓人上門去探探韓夫人的口氣,若是沒有這個意願,那就算了。何必搞這種上不得臺面的小動作?

蕭氏是拿自己的做事風格在揣度別人,她哪裏知道,黃氏根本還沒有跟韓夫人挑破,明明兩家都一塊兒逛寺廟上香了。

黃氏也以為蕭氏是故意這樣說的,為的是好破壞了她兒子的好姻緣,才會大發雷霆,不管不顧地鬧起來。

周長曙一直在關注這邊,他原以為,母親和韓夫人一見面就會提婚事,他們來得早,母親與韓夫人母女都逛了半個時辰了,居然還沒有把事情說開。

不但沒有,母親還與蕭氏大罵開來。

周長曙便知道,他這樁婚事要黃,便現身,要直接将黃氏帶走,也好過受更多的羞辱。

周笛雨見這番情景,也明白過來,黃氏這是惱羞成怒了。即便黃氏與韓夫人已經在商量兒女婚事了,沖着母親說的嫁妝之事,以韓家人的品性,今日這事也要黃。

而周長曙,看起來無辜,可是身為周家的長男,周笛雨不信他不知道自己母親謀劃她的嫁妝給周琴鳳一事,既然知道,從頭到尾周長曙都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這樣的男人,說實話,也的确不配韓明玉。

周長曙二話不說地把黃氏拉走,臨走前,回過頭來,狠狠地瞪了周笛雨一眼,眼中是刻骨的恨意。

看來,周長曙對韓明玉還是很有好感的。

蕭氏也明白過來是怎麽回事了,如此一來,就怎麽看怎麽像是蕭氏專門跑過來幹這種打擊報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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