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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戰,俘獲不少。
大戎的人好似也不着急,好整以暇地按照大虞人的指示歸攏成一堆。
趙欽宸坐在馬上,冷冷地看着聚攏在一起的大戎降兵,周圍是帶着特制手套牽着銀線的索倫騎兵。
說起來也怪,那火,眼看燒到了大虞的邊界來了,居然就自動熄滅了。
周笛雨騎在棗紅馬上,那棗紅馬被趙欽宸身上一層冷意刺激得有些不安,不停地踢踢踏踏着。
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趙欽宸下了命令,将耶律純也提了過來。
耶律純被五花大綁,原本還算安靜的大戎降兵在看到耶律純的時候,情緒突然就變得焦躁,有人試圖沖出去,轉眼就被切成了兩半,上半身掉落在銀線之外,下半身還留在隊伍之中,頓時,這般血腥場面震得人生無可戀,隊伍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秦王殿下,你想做什麽?”
耶律純震驚的表情讓周笛雨有些不解,難道說,這棒槌在領兵前來的時候就沒有想過會打敗仗?人為刀俎了,身為魚肉,居然還在這種時候準備講條件?
趙欽宸冷冷地回過身,看了耶律純一眼,居高臨下的俾睨神情,如同一把尖刀直捅向耶律純的心窩。
周笛雨淡漠的眼神也越發刺激得他有些口不擇言,“今日若非這些銀絲,還有這場無緣無故燒起來的火,你以為僅憑你四萬人,就能頂得住我十萬鐵騎嗎?”
沒想到,打了敗仗,還這麽多廢話!
周笛雨有點擔心趙欽宸會被刺激得發狂,她朝趙欽宸靠近,方才把手搭在趙欽宸的肩上,就被他一把拉了過去,再次安放在自己的馬上,只不過這一次,讓她坐在了前面。
這樣,似乎不太好吧?
誰知,周笛雨自己反而想多了,沒有人覺得不妥。不論是長谷關守軍還是索倫騎兵,在他們的眼裏,周笛雨顯然不僅僅是一個女人了,她沖鋒陷陣的背影已經深深刻印在了衆人的腦海中,她的馬鞭所過之處烈火焚燒,她本人如同一尊火神,強大的攻擊力,已經無法讓他們将她與一個溫柔的女人關聯在一起。
趙欽宸理都不理耶律純,韓元付過來拱手問道,“殿下,這些降兵如何處置?”
以往,大虞雖然打過很多勝仗,有大勝也有小勝,但是憑大虞的騎兵,想要俘虜大戎的騎兵,有點癡人說夢。
如此多的降兵,還是第一次遇到,若是都扣留下來,說實話,口糧就要費不少,實在是得不償失。
“全部坑殺!”
所謂“坑殺”,便是活埋之意。戰國時秦之名将白起便曾用這種法子殺了三十萬趙兵,後來白起病重,獲君王疑心,被賜死。一代名将,武将十哲之一,臨死前也覺得自己曾經坑殺過三十萬趙兵,确實該死!
趙欽宸咬牙切齒地說完,全場一片死寂與駭然。連耶律純都沒有想到,他想到的頂多是拿多少馬匹和鐵礦石來換,做夢都想不到,趙欽宸居然如此殘暴!
“你……”耶律純拼命地掙紮,想要撲上來和趙欽宸拼命。
若非他想要圖謀周笛雨,也不會铤而走險落到這無情的女人手裏,若非這女人,趙欽宸哪裏弄來這種銀絲?敢在草原上放火的女人,耶律純還是第一次見到,她也不怕被火反噬。
韓元付也覺得全部坑殺有傷陰鸷,但他看出自家主帥是在氣頭上。五年來,這還是韓元付第一次看到趙欽宸有些失去理智。
十六歲的少年都比此時的他要冷靜理性得多。
韓元付舉起手來,正要執行命令,卻被周笛雨攔住了,“慢着!”
周笛雨轉身抱住了趙欽宸的胳膊,她什麽都沒有說,只靜靜地看着他。趙欽宸個兒比她高,略低頭,便能看到她的臉,近在眼前,他不由得想到了臨戰之前的那個吻,情不自禁地,擡手就撫上了她的臉,“你想留下他們?嗯?”
“他們說你是妖女,你也想留下?”
“他們說不說我是妖女都不重要,只要在你的眼裏我不是,就夠了!”周笛雨突然之間,福至心靈,知道自己須得取悅眼前這男人,他才會放過這麽多戰俘。
前世,她斬殺的是喪屍,手上極少沾人血,不是沒有,而是不到迫不得已,她不會殘殺同類。末世的人命是多麽可貴啊!
“還有,我想要馬匹,還有那座山脈的開采權。”周笛雨指着不遠處的一處小山,她遙遙地感知到了,那座山上,有鐵礦石。
趙欽宸笑了一下,“阿笛,我也有我想要的東西,你知道是什麽?”
耶律純聞言,擡起頭來看向趙欽宸,這還是那個在戰場上磊落光明,行事坦蕩的君子嗎?但他也知道,此時此刻,他們所有人的命都被握在周笛雨的手裏,他緊張地看着周笛雨,只見周笛雨雙手環上了趙欽宸的脖子,不知她低聲說了句什麽,趙欽宸一張陰雲密布的臉頃刻間就雲散日出,光芒萬丈。
趙欽宸雙腿一夾馬腹,掉頭就朝長谷關奔了過去,只留下了一地的俘虜。
周笛雨被他攬在懷裏,她初聽到趙欽宸的話時,有過一時的茫然,她不知道趙欽宸想要的是什麽,但他那雙眼裏,深情流露,毫不掩飾,她的心頭如鼓,有什麽直擊她的心髒。
兩世為人,她從未愛過什麽人,也不知道,愛情到底是什麽?
如果是這一瞬間的心跳,那這滋味也太叫人沉迷了。如果上天将她從末世帶到這裏,為的就是邂逅眼前這個男人,她也賺了。
她從不曾愛過誰,但不妨礙她學着開始。
于是,周笛雨便環住了趙欽宸的脖子,湊到他的耳邊低聲說道,“相公,你就答應我吧!”
一聲“相公”,提醒了趙欽宸彼此的身份,也表明了她的立場。她在想,就從現在開始,學着去喜歡一個人,愛一個人,為一個人牽腸挂肚吧!
趙欽宸看着周笛雨眼中的坦蕩,也明白,自己的小王妃對自己恐怕沒什麽愛意,她這般取悅自己,為的還是不讓自己殺戮太重。但沒有關系,這是一個很好的開始,如果她不會,他就好好教她便是了。
“這,怎麽辦?到底是坑殺,還是不坑殺?”韓元付有些為難,好在霍離過來了,“韓副帥,以在下之間,這些俘虜,不若我們留下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就讓大戎的人來談判,王妃想要一萬馬匹和前邊那座山頭的開采權,看這些能值多少人,我們商量着辦!”
韓元付如釋重負,一個燙手山芋總算是丢出去了。若是王爺怪罪起來,他也好說話,這是王妃的意思。
韓元付便和霍離一起商量派個什麽人回去大戎通風報信。既然沒想過要留下多少俘虜,且是想用這些俘虜換點好處,自然是要選一個合适的人才能夠完成這一使命。
二人來到了耶律純的跟前,霍離蹲下身來,“六皇子,這一仗,貴軍逃跑了三萬人,王爺帶領我等斬殺了貴軍三萬人,還剩下四萬,都在這裏了。正如貴國得到的情報那般,我大虞的糧草也很有限,這些日子只好委屈殿下了。不過,我家王妃說了,我們願意把你們放回去,不過,好處呢,肯定是不會少的,您看,派何人回去跟貴國的王說呢?您自己定!”
大戎那邊,權勢也是錯綜複雜。現今的老王已經六十多歲了,前兩年還聘了個西域小國的公主,生了個小王子,排行老十六。
耶律純是大王後所出,與曾經的王太子同出一母。二王後也不知是發了什麽瘋,拼下自己一條命,居然狀告當時年滿十六歲的王太子奸/污自己。老王一怒之下,親自上陣要砍死王太子,大王後撲上去以身為盾護住自己的兒子,那一劍斬殺在了大王後的身上,連同她肚子裏還沒來得及出世的公主一起死了。
一屍兩命。
當夜,王太子只身一人消失在了草原上。二王後也沒有得好死,時年不到十歲的耶律純将被下了迷藥的二王後扔進了軍中,二王後自己發瘋,被人用劍柄捅死了。
老王自己查起來,那劍都不知道是誰的,而且當日,軍中的人都不敢碰二王後,這件事就不了了之,成了無頭冤案。但所有人都說,王太子是被冤枉的,久而久之,老王自己也良心發現,突然想起,這二王後實則是他吞并的一個部落的女子,當日,部落的男子全部都被殺死,女子、幼童和財物留了下來,這女子大約也是心生怨恨,拿自己沒有辦法,才誣陷自己的王太子,最後,結發的王後死了,未出世的公主死了,原本英勇善戰的王太子也不知所蹤。
老王一共十六個王子,但自那日起,再也不曾立過王太子,也不曾下過廢太子的旨意。
耶律純是王太子嫡親的弟弟,他不願意看到這王太子的位置落到別人的身上,鉚足了勁地和幾個兄長争。無奈,大王後死後,他上無母兄扶持,後無外祖幫襯,一個人實在是難敵那麽多對手。
若非如此,耶律純也不會把主意打到趙欽安的頭上去,想要為大戎立個大功,好為自己争點資歷。
但要說耶律純一無是處,也并非如此,這麽多年,他在大戎也的确樹了不少力量。
一個名叫李令哥的人被耶律純選了出來,外加他自己的三個護衛,一共四人,被放了回去。
“你說,這小子會不會自己逃了?”霍離攏着袖子,與韓元付并肩立在長谷縣城的城樓上,看着漸去漸遠的四騎,問道。
“應是不會。”韓元付用一塊非常幹淨的白布,擦拭着自己的長劍,那劍身本身就很幹淨,不惹塵埃,韓元付此舉,倒有些像是在撫摸情人一般,專注而又深情,但細看,又有點嫌棄情人的意思。
“若耶律純連這點識人的本事都沒有,他也帶不來這十萬大軍了。我聽說耶律純的目的就是王妃呢,就憑這一點,我也信,他還有點本事。”
霍離笑了,拍拍韓元付的肩膀,“大哥,以後你就是我大哥了。”
兩人轉過身,朝北境望去,一個個湖泊宛若灑落在這片荒漠之上的星星,此時,夕陽的一點餘晖照在上面,映照出一片片亮眼的鱗片來,整個北境的輪廓便如同一條錦鯉一般,帶個人的不再是荒蕪與凄涼,而是富足與希望。
突然,一個車隊出現在了二人視野的盡頭,車隊不小,綿延往前,似乎無窮無盡。
“是糧草!”
二人頓時朝城樓下跑去,一面招呼人出去接應。
吳鵬領着兩名年少英俊的少年走在最前面,與韓元付接頭之後,問道,“王妃呢?末将有事要禀報王妃。”
兩名少年雌雄不辨,生得很是俊美,兩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到處看,到處打探。韓元付和霍離對視一眼,均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警覺,問道,“這兩位是?”
“回禀将軍,此二人是王妃的表兄。蕭公子托末将帶到北境來欲助王妃一臂之力。”
“不是的。”蕭瑞年幼一些,心性活潑,這裏又不是京城,沒有那麽多的繁文缛節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我和哥哥來,是投奔王妃來的,我們也不知道能不能幫得上王妃什麽忙,不過,若是能夠留在這裏,是最好不過的了。”
“請二位随我來!”霍離自告奮勇地擔起了這個職責,畢竟,他才真正算是王妃的人。
吳鵬被指派往京城,如今回來了,肯定也是有事要禀報王妃的,便也一并跟上。這邊,接應糧草的事,就交給了韓元付。
周笛雨被趙欽宸帶回了家,從馬上下來的時候,趙欽宸也沒有讓她走路,而是一把摟過,一個公主抱,将她抱往後院。
花箋等人看到,以為王妃上戰場出了什麽事,吓得暈了,一路小跑跟上。臨進門的時候,被趙欽宸怒斥一聲,“出去”,莫名其妙地就停住了腳步,還稀裏糊塗地幫二人把門給關上了。
周笛雨做好了屁股落床的準備,誰知,趙欽宸卻自己先坐了,把她小心地安放在腿上,好似她是一個無比珍貴的寶貝,輕輕一碰就會支離破碎。
“阿笛,你剛才說的是真的嗎?”趙欽宸盯着周笛雨,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一絲神情,一只胳膊攬過她的肩膀,拇指按在她的鎖骨處,感受着那精致的誘惑,“再喊一聲我聽聽!”
趙欽宸帶着祈求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門口就傳來了周長昭的聲音,“姑娘,王妃在不在,可否幫忙通禀一聲?”
周笛雨忙從趙欽宸的腿上一躍而下,她整理了一下衣衫,朝前走兩步,又覺得不妥,有種撩騷了人,又翻臉不認的渣。
她也總算冷靜下來,細想“坑殺”二字。若是今日,她不落入他的局中,他是否真的會坑殺那四萬大戎人?包括一名大戎的皇子?
無論如何,“坑殺”的殘暴之名是他背了,而她既然救了這四萬人的命,以後“妖女”之名也是不用背了。
雖然,其實,她從未在意過。
她頓住腳步轉還身,她盯着趙欽宸看了良久,緩緩上前,扶着趙欽宸的肩膀,“王爺,新手上路,往後餘生,還請多多指點!”
趙欽宸原本暗淡的眸子,此時,煥發出一種奇異的光來,瑰麗多色!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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