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救命明珠

“小姐,小姐,您慢些走,屋裏黑……”

歐陽錦一肚子不快的用短靴踢着石頭,邊氣邊道:“鄯伯辛不見也就算了,阿爹和阿阮哥也沒影了,這晚飯一桌子菜就我一人食,早知曉今日便答應程召棣去騎馬了!”

“小姐,大少爺說程家人的話不能信,程公子心機太深,不适與您……”

“他對我好些就是心機深,難不成要像薛家人那樣吃了槍藥般在街上橫着走呀?”歐陽錦路走了一半見後面的仆從還未跟來,便停下腳步,氣哼哼的教訓人:“月衣,你莫不是把家裏的夜明珠摔碎了罷?這夜明珠價值萬金,府裏又正好用完,你要如何向阿爹交代?”

此時,花下樓內。

“公子您醒了?”桃紅一雙美目波光粼粼,幾聲抽泣便紅了眼眶,“紅兒有錯,不該用紗幔戲弄公子,讓不長眼的冷箭傷了心肺……”

“無,咳咳,無事,”鄯伯辛側首看了看換下帶血的繃帶,“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桃紅順着他的視線看着那觸目驚心的色彩,嘴角噙上一絲冷笑,埋頭哭得更歡了:“是紅兒害了公子……”

“佳人莫流淚,”鄯伯辛将她擁入懷裏,“哭花了妝容可不好。”

“公子可是嫌棄人家?”

“傷懷易老,”鄯伯辛嘆了一口氣,“紅顏白發,我替妹妹心疼。”

“公子可否與我相伴?”桃紅垂泫欲泣,“奴家怕媽媽責罰,近日姐妹們都排擠我……”

鄯伯辛心裏已是九曲十八彎,娴熟的拍着她的手勸慰道:“這有何難?只是來本是客,怕要等我向歐陽伯父解釋一番才可。”

兩人正你依我侬逢場作戲,外面忽傳來不小的動靜,桃紅找了個借口出去查看,走到鸨母房裏時,屋子裏已經聚滿了人。

“這明珠價值連城豈是你想借就借的?!”

月衣跪在地上拼命磕頭:“夫人您開開恩,錦小姐說沒了夜明珠就不讓人進王府,可這價值連城的明珠奴婢就是賣身也買不起啊,只有與人一借,請夫人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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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你便賣身入樓,不定哪天這夜明珠就放在你家小姐床頭了。”有人出言調笑。

“請夫人高擡貴手……”月衣聲音裏帶上哭腔。

“媽媽,大小姐真是百無聊賴的很,”桃柳捂嘴笑道,“這麽個清白的丫頭不要,倒難為上我們花下樓了。既然如此,也別計較胖瘦高低,見好就收了罷。”

“你是府裏賬房管事手下的人罷?”鸨母開口。

“是,”月衣擡起頭疑惑道,“夫人如何知道的?”

“你家小姐讓你過來通知花下樓置辦夜明珠。”鸨母寡着一張臉:“榆木腦袋,哼,就是白送我還不要呢。”

“回去府裏賬房先生那領銀票,過幾日來我這取金子。”

“真是謝謝夫人,謝謝夫人!”月衣連磕三個響頭匆匆離開。

“媽媽,這大小姐沒事盡挑刺,城裏大大小小的事不管,偏要到花下樓來指手畫腳,我早看不順眼了。”桃紅嗲怪一聲。

“哼,她可是城主的寶貝兒,摸不得,碰不得。”鸨母冷笑。

“就她寶貝了,那怎麽鄯伯辛被囚的消息沒通知她去?”桃紅翻了個白眼,“情郎都在我們手裏還這麽肆意妄為?”

桃紅一離開,阿欽便從窗臺身輕如燕的翻入內室。

“怕是歐陽放要行動了,城主府的守衛減了大半,歐陽阮也不見人影。”她一身青衣儒生打扮,臉上已經換上另一幅妝容。

“着急最是無用,”鄯伯辛懶散的往床上一癱,“我倒不介意這樣吃喝貪睡下去,只是可憐了我那大哥和老爹,又要顧朝堂又要請兵符,還得保證老窩不被包抄,白發又添幾根吶!”

“實在不行,便铤而走險。”阿欽思付道:“公子扮作我,婦人出城免些懷疑。”

“城主手谕怎麽辦?”

“要不劫個路人,扯了那布衣手谕蒙混過關?”

“你這做法到真和匪盜有些相似,”鄯伯辛似笑非笑的搖頭,“先不說能不能得到,你要是一刀将他捅死,接受盤查時怎辦?”

“那依公子所說,有何良計?”

“從無萬全策,只是緣未到。”鄯伯辛笑而不語。

濃墨褪去,朝陽彤升。

歐陽錦難得早起。

看着桌前孤零零的碗筷,不高興的撇了撇嘴,大聲喊道:“月衣!我不喜喝這甜粥,給我找膳房夥計來!”

“小姐,他們說今日沒做鹹粥,老爺和少爺不喜。”月衣小心翼翼的跑過來。

“阿爹和阿阮哥已經用過飯了?他們回來了?”歐陽錦掀了掀眼皮,“你怎地回來的?”

“老爺和大少爺用過早飯剛才走,”月衣支支吾吾,“奴婢已經通知花下樓的媽媽置辦夜明珠的事……”

“那東西呢?”歐陽錦一拍桌子站起朝她道,“我的夜明珠呢?夜裏黑漆漆的本小姐要是碰傷了怎麽辦,你負得起責麽!辦事慢慢騰騰哼哼唧唧,你要是有半點用處,就不會連個賬房先生都當不上!”

“三天,三天之內要是還拿不出明珠,你就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鄯伯辛坐于勾欄前,斜倚着門框,手上一壺淡酒,坐看雲起。

桃紅問他在幹甚,他答曰:“賞花。”

盛櫻戶町二千八,三月席地賞繁花。盛櫻城的櫻花,着實算得上一景。

桃紅見他閑來無事游蕩散漫,料想也逃不過樓裏的那些個眼線,便安了心幫忙搬箱子去,黃金萬兩,把她們折騰個夠。

鄯伯辛搖着酒壺看着樓閣之下盛放的粉色花骨朵,自言自語道:“風吹即落,這若是到了百花凋零的季節,豈不全是光禿禿的一片,煞風景也!”

“盡管如此,”他喝了一口酒,沉吟道,“京朝河山大好,廣袤無垠,我卻獨獨舍不得這一處,不甘也罷,只盼有生之年再聚首,又賞半生芳菲,煙雨繁華。”

再罷,就是贊嘆人頂酒美,橫七豎八念幾句歪詩,靠着柱欄打盹。

桃紅再回過神來看他的時候,鄯伯辛已不在勾欄窗前,她也不在意,想他一只甕中物,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就做困獸之鬥也毫無用處。這樣想着,便跟着衆人将箱子送出城去。

看守還是那笑面虎門官,他眯眼看了看,道:“人我都認識,只有這箱子要檢查。”

“這怕是不好罷?黃金幾萬兩……難免打眼。”有一走在前面的仆從為難道。

“無事,我瞅瞅,就一眼。”

“可有十幾個箱子啊……”

“差大哥您行行好!”月衣抹着淚上前道,“我們家小姐急着要寶貝,她生起氣來要把我打死啊!”

小門官笑笑,不說話。

“前面的車馬快些,我家公子要出城辦要緊事!”緊随鸨母隊伍的是一輛馬車,前面還有一個灰衣大漢騎着一匹駿馬,“我家公子乃舉人程召棣!”

小門官看着馬車,又看看後面排成長龍等待排查怨聲載道的百姓,不由得嘆了口氣,不可置否。

“放行,下一個。”

阿欽在箱子裏聽見這話,提着的心神不由歇了口氣,只聽“咕嚕咕嚕”車輪滾動,然後是馬車颠簸的聲音。

鄯伯辛靠在木板上假寐,半晌,他笑道:“這下可欠了程家一個大人情——”

阿欽翻出地圖,借着光摸索圖上的訊息,出聲道:“公子,我聽聞他們這要去南蓮,等會出城郊的小店裏有幾匹快馬,你騎上往反方向跑,而後再渡水沿東與家主彙合。”

“你呢?”鄯伯辛半合着眼,似漫不經心的問。

“我先行,往南,抄小路跑去他們前面,然後再回本家。”

車行一處,把式口幹舌燥停下歇息,送行的人熙熙攘攘大都歸去,幾個紅木箱子被捆在車上,若不是力大無窮,任誰也不動分毫。

鄯伯辛從箱子裏出來,見所之處果然是一家小店,挑中一匹白馬,摸了摸馬後袋還有些銀饷,絕世一笑,便騎着快馬往前追去。

行了一時三刻,忽見前面有一道藏青的身影,黛如遠山,明若煙霞。鄯伯辛玩心大起,便有意喚道:“妹妹莫太心急,跑得太快!”

阿欽回頭,迎着日光看他整個人都被鍍成金色,一雙鳳目中仿佛千萬花開,無表情的臉上也似乎也染上了些笑意:“公子怎麽跟來了?”

“白馬游街,狀元登第,我來迎娶你過門,”鄯伯辛勾唇道,“戲文裏不都是這樣寫的?”

“這嫁娶之禮是否太顯寒酸?”阿欽甩了一道鞭子,駿馬越過一道溝壑,“阿欽這一世,從未想過能嫁給良人,公子萬不該……拿性命開玩笑。”

“那正好,我二人殊途同歸,”鄯伯辛揮鞭馬上,揚起一片塵土,輕聲喟嘆,“人生得意須盡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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