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藥骨紅妝

九月初八,江邊泛舟。

鄯仲卿踏着晚歸的煙霞走上船,只見江邊碧波晚霞,船中翠袖胭脂,一派莺歌燕舞日落好景。

走入花船,只見船艙之中空空蕩蕩,軟榻和燭燈安置一旁,白譽借光倦在榻中讀書,見他前來,換上一副笑容可掬的面容道:“鄯兄遠道而來,招待不周,還請席地而坐,切莫拘謹。”

鄯仲卿拱手道:“白兄不如開門見山,有話直說。”

“鄯兄如此爽快,那小弟也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白譽笑道,“白家二十萬銀錢運往沽邺售賣的蜀錦,現在何處?貨單憑據可有妥善保管?售賣情況如何?那利錢鄯家準備何時返還?”

鄯仲卿一時啞口無言,額上冷汗連連,半晌,強打起笑容辯解道:“在下正是為此事而來,容我面見白老太爺再解釋清楚——”

“鄯兄若是還想讓白鄯兩家你來我往,怕是此事一過,人盡皆知,難比登天,”白譽道,“鄯家人名聲在外,鄯公子何不多為自家着想,要我說,良藥苦口,忠言逆耳。”

“那依白兄之見,應該……”

“峰回路轉有何不可?“白譽笑意深深的道,“白家祖母頑疾難消,老太爺一幹人等甚是頭疼,鄯兄若是從此入手,贏了人心,怕是求救有望了。”

“此話……怎講?”

“聽聞鄯兄之妻乃醫聖獨女,陪嫁時少不了珍奇藥材,想必定有一種祖母能用得上。”

“容我再想想。”鄯仲卿道。

“千載良機,鄯兄可得把握周全了,若是想好,便于我一道前去探望祖母,此事一成,想必小妹也十分高興。”白譽道。

“她……這些日子,過得好麽?”

“鄯兄怎地如此糊塗,人生在世,本就猶如飲水,冷暖自知,過得好是不好,直接問容妹不就知曉了麽?”

九月十一,白家聽風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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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譽走在前頭,支會跑腿的小厮道:“快去叫大夫,就說有人來探望祖母。”

鄯仲卿緊随其後,待二人到了閣樓門口,早有人恭候多時,鄯仲卿只看見牡丹紗帳挂在屋頂,層層錦繡後躺着一個若有若無的人影,白譽恭恭敬敬的行禮道:“祖奶奶,孫兒來看您了。”

蒼老的聲音響起:“是譽兒麽?”

“是,譽兒帶先生來了,”白譽道,“您身體可有好些?”

“一把年紀了,還是老樣子,後院那些人都巴不得我早點兒死。”

“祖奶奶如何說這樣的話?您福大命大,定能長命百歲。”

“那位先生呢?快讓我瞧瞧……”

鄯仲卿走到簾幕前,鞠躬抱拳,寒暄幾句後,便退出帳外,走到門口,白譽給他使了個眼色,兩人跟着大夫走到對面的藥房裏。

“老夫人這病,長此以往怕是會傷及脾胃肺腑,久病在床,氣血太虛……”

“那依大夫您看,有何解決妙法?”白譽打斷道。

“只需一味骨草,解頑疾之憂,但這藥天下難尋……”

“鄯兄怎看?”白譽看向身邊的人,“白家在生意場上節節敗退,今年又在沽邺遭此大災,怕是回天無力,錢糧無收。”

鄯仲卿猶豫許久,還是嘆道:“也罷,我……盡力而為。”

是夜,漁州君子樓頭。

“鄯兄難得豪爽過人,小弟先敬你一杯!”白譽拿起酒盞道。

鄯仲卿滴酒不剩,一杯下肚。

白容見狀連忙勸道:“二哥哥你們別喝太多,小心傷了身子!”

“今日一解多年之憂,實屬難得,自然要與鄯兄把酒言歡,怎麽,小妹你不高興麽?”

“二哥哥說的甚話……”白容一跺腳,舉起酒杯道,“阿容也敬大公子一杯,聊表謝意。”

鄯仲卿笑着推脫道:“在下酒量不好,酒品不佳,一會回客棧還有事在身,不好勞煩二位相送……”

“鄯兄怎地如此不近人情,不買我家小妹的面子,”白譽舉杯道,“還有何事不能明日再說?白鄯兩家世代安好才是頭等大事。”道罷,又上兩壇好酒,一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模樣。

鄯仲卿本就心中有事,推推攘攘有了些醉意,又接了這兩兄妹酒盞,幾杯下肚,不禁七葷八素,變得神志不清起來。

不想這醉生夢死之間,竟生了變故,讓下半輩子都不得安寧。

次日清晨。

鄯仲卿醒來,頭痛欲裂,宿醉難消,剛想起身下床,忽然被人攬住了手臂,他定睛一看,忽然就懵了,接着是心亂如麻,方寸大亂。

“阿容?阿容?”

白容翻了個身,一絲不挂蹭着他的身子。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客官!客官!”店小二在屋外響起叩門聲,“白家大少爺,二少爺說是有急事在門前候着呢,您快醒醒吶!”

當日,白府。

“人模狗樣的東西!”珂玉瓊抱住白容,指着鄯仲卿怒斥道,“輕薄我女兒,把我柯玉瓊當成甚麽人了!”

白譽似笑非笑道:“鄯兄也是一時糊塗,我與大哥到的時候,他跪在小妹身前忏悔不已……按理說,小妹姓白,不姓珂,此事還是由爹爹拿捏的好。”

“這等斯文敗類還入得了白家門第?給我亂棒打出去!”

“娘……”白容紅着眼圈叫喚道。

“珂夫人消消氣,”白譽笑道,“還請聽妹妹如何說。”

“娘,昨日鄯公子醉酒,二哥哥臨時被爹爹叫走,是我送他回的客棧,誰料進了房裏他一直拉着我不放,然後,就……權當是無心之過,求娘和爹爹放過他!”

“放過?!”珂玉瓊冷笑道:“我看這鄯家人就沒幾個好東西!昨日家裏才收到來信,說是在沽邺城丢了大買賣,今日你又……長此以往,我跟這鄯家人沒完!”

“在下理當千刀萬剮,但還請伯父伯母聽我一言!”

千夫所指的鄯仲卿開口道:“黃天在上,鄯家願以骨草為聘,醫治祖母,迎娶白家幺女為妻!絕不反悔!”

一言蔽之,衆人緘口。

“你就是要娶,我還不舍得嫁呢!”柯玉瓊半天憋出一句話來。

“夫人稍安勿躁,”一直不語的白家老爺子開口道,“我看此法可行,也對得起容兒,還望鄯公子說到做到,事已至此,前塵往事,一筆勾銷。”

荒唐事過,鄯仲卿想着修書一封叫人帶回沽邺,提筆落字,總覺得愧對家中,又想起那骨草曾是原配溫茹的陪嫁之物,能否給予亦要經過她的應許,看自己面向桃花迎娶新人,那人又該作何感想?病中之軀可還安康?

越是這般思付,越是寫不下一字。

但這信還是送了出去,上面留了幾行殘墨:

“骨草治百病,紅妝家添丁。”

鄯仲卿這信剛送走,婚禮早已籌備完畢,他留在漁州與白容日夜作伴,忙忙碌碌拜堂成親,一切竟出奇的迅速,直到二人膩膩歪歪坐上回沽邺的馬車,時日不到一月。

鄯仲卿雖說憂心忡忡,每日不得不笑臉迎人,很是疲憊,但比起以前藥罐子夫妻之間的蒼白無味,他心裏還是即苦澀又歡喜的。

聘禮送過來了,随之而來的還有充足的銀兩,鄯仲卿看着那錦盒裏的骨草,一時間感慨萬千,處理完白家的事務後,更是歸心似箭。

草木枯黃,深秋已至,沽邺城外大大小小都是荒蕪的土包,馬車行到鄯府,一行人站在宅院外守候,張羅着搬東運西。

旅途歸來,又添新婦,裏裏外外好不熱鬧。

鄯仲卿見丫鬟侍從們服服帖帖的行禮,面帶笑意,幾分尴尬的走近主屋,卻見屋外門可羅雀,仆人避之不及,暗中疑惑,随即推開房門。

“吱呀——”

一名布衣男子站在床沿,色令智昏,衣衫不整,房內麝香撲鼻,春光旖旎,屋中二人吻得熱火朝天——

“溫茹!”

鄯仲卿沖過去扇了那男子一巴掌,看着眼前面色潮紅的女子不可置信的喊道。

“你是誰?”男子捂着臉頰挑釁道。

“我?”鄯仲卿冷笑,“你怎麽不問問,這宅子的主人是誰?”

那男子自知理虧,整了整衣襟對女子留下一句“我明日再來”,便匆匆走出門去。

“管家!管家!”鄯仲卿喊道:“将他攔住!給我……”

“不關他的事,要殺要寡沖着我來。”

“你還護着他!”鄯仲卿嘶啞的笑着,“往我多日挂念你,今日竟做出這等事來!鄯家人的臉面都給你丢盡了!”

白容跟着鄯仲卿身後進了主屋,看見落荒而逃的男子,又瞧見屋內淩亂狼藉,心中已是一清二楚,她攔着鄯仲卿落下的巴掌,好心勸阻道:“姐姐少說兩句,仲郎與我一同去大堂,一家人還未見面呢……”

“我已與他同宿,還請下休書。”

“好!好!”鄯仲卿甩開白容,用力掀翻桌子,盛怒難消,“好個情深意切,你依我侬!”

“他說他歡喜我……”

“歡喜?哈哈,歡喜!”鄯仲卿抓着她的肩膀晃道,“你不如說我棒打鴛鴦,壞了你二人的好事!”

“溫家滅門,我力求聖上捉拿真兇,你命懸一線,我日夜守在床邊不吃不睡,府內吃穿用度,我從未讓你費心插手……呵呵,問問你自己,溫茹,你還有心麽?”

“我的心,早已化在日夜煎熬的藥渣裏。”

“所以你便要不知廉恥,與人私通,讓天下人笑話我鄯仲卿!”他吼道,“來人!屋裏的下人呢!”

“……在,大少爺。”

“好生管教夫人,待在她身邊,寸步不離,不準離開主屋一步!”

“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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