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把襪子脫了我看看

心動嗎？

當然有。

這樣一個英俊又可愛的男人，對她說着如此耿直又動人的安慰話。

怎麽會不心動呢？

林幽目光直直地看着他，半晌，笑容從她的臉上綻開，一如從前，“評價這麽高呀？”

許溫雅是有點心慌的，他怕每多說一個字，都可能洩露那些埋藏已久的心事，也害怕這些突如其來的表達會成了女孩的負擔。可是此時聽到女孩如此輕松的回應，許溫雅松了一口氣，剛才不自覺握緊的拳頭也默默松開了。

“嗯，”許溫雅看着她，眼睛裏也帶上笑意，“你可以參考前陣子錢進的評價。”

林幽眼珠轉動，仔細回想了下錢進的恭維話，自己都忍不住臉紅。

許溫雅看着她的樣子，突然想逗逗她，“我覺得有幾個詞我很贊同，我想想，”他佯裝着回想，又說，“女神，偶像……”

“哎呀你別說了！”林幽真的難為情了，她擡手想捂住他的嘴巴，可還沒觸到，便對上男人帶笑的眼睛，女孩的心漏跳一拍，手倏地收回，改捂住自己的耳朵。

好了，聽不見了。

女孩低着頭，許溫雅只能看到她忽閃的眼睫，挺俏的鼻子，她白皙的皮膚此時染上薔薇的顏色，粉色的，在已經四合的暮色中依然奪目。

兩人繞着小區轉了一圈，再度回到林幽家樓下。

許溫雅停下腳步，看着她說，“我能也問你一個問題嗎？”

林幽微微擡頭看着他，笑着回答，“你問吧。”

許溫雅在心裏打了腹稿，可還是有些緊張，他用手背蹭了蹭額頭上滲出的汗珠，終于問出了口，“你覺得我怎麽樣？”

林幽一愣，有點被他的直接和直白驚到，她想了幾秒，小聲說，“這也是來自相親對象的提問嗎？”

許溫雅本來很緊張，被她這樣一問，瞬間有些破功，他沒忍住笑了出來，“對。”

林幽認真地想了想，然後鄭重地回答，“我覺得你很好，”怕他誤會她是在發好人卡，林幽接着補充道，“作為相親對象。”

許溫雅這次是真的松了一口氣，整個人放松下來，“那就好，”他說，“所以我來找你，給你打電話或者發微信，你會覺得煩嗎？”

林幽覺得好笑，“怎麽會煩呢？”她擡突然擡起手拍了怕許溫雅的肩膀，“小夥子要自信點嘛，你那麽靓仔。”

許溫雅愣了一瞬，突然咧嘴笑了，是林幽從來沒在他臉上見過的笑，無聲的，卻很釋放，很耀眼。

林幽回到家的時候還在想他剛才的笑，她沒照鏡子都能感覺到自己也悄悄勾起的唇角，怎麽都收不住。

這次之後，基本上每天許溫雅都會給她發微信，時間多集中在中午或者晚上。

他很少打電話來，可能多少有點不習慣或者難為情吧。

轉眼，六月來了，又是一年高考。

因為一中是考點，所以高一高二放假三天。這三天林幽不用監考，本來可以放松一下，可是拜賀蕭所賜，她一點都沒放松起來。

這小子，玩起了失蹤。

電話打爆了賀蕭也不接，直到自動關機。林幽只好從孟老師那裏要來了家校通訊錄，把那幾個和他交好的學生挨着問了一遍，第二天林幽開着車找了一整天，才在城鄉結合部一個黑網吧找到了頹廢不堪的少年。

發現他時，人家正懶懶地窩在沙發上，腦袋上挂着耳機，靜靜地看着電腦屏幕。

林幽憋了一肚子火，對着姨媽只能去寬解，什麽重話都不敢說，可是現在看到賀蕭這幅樣子，林幽差點就要爆發了，她很想拽男孩的後衣領把他甩到牆上，然後狠狠地揍他幾拳。

林幽閉着眼睛平複着呼吸，不知過了多久，她睜開眼睛，然後慢慢走到少年身邊，看着他。

覺察到身邊有人，賀蕭轉眸看了一眼，然後又面無表情地轉回去繼續看電腦屏幕，屏幕上在放一個電影，是《海上鋼琴師》。

林幽沒有說話，她在旁邊的沙發上側着身子坐下，正好能看見賀蕭，越看他那個樣子越是火大，索性眼睛一閉。

這兩天實在是心力交瘁，她竟不知不覺睡着了。

林幽是被賀蕭憋醒的，他不知道喚了多少聲，顯然失了耐心，拿手堵住了林幽的鼻孔。

“信不信我揍死你。”林幽半睜着眼睛，身體後撤把鼻子解救出來。

賀蕭把手移開，順手扒了扒亂糟糟的頭發，“你回去吧，我不會幹壞事，”他坐回沙發上，“我明天就回去。”

林幽打了個哈欠，坐直身子，沒好氣道，“你今年幾歲？夠年齡進網吧了嗎？”

“……”賀蕭拿起桌上的礦泉水，擰開喝了一口，“沒到年齡不也在網吧待了兩天了？”

“黑網吧懂不懂！”林幽壓低聲音，“正規的你能進來？”她嘆了口氣，低聲商量和他商量，“跟我回去吧，有什麽事回去再說好不好？”

賀蕭咽下最後一口水，把礦泉水瓶丢進旁邊的垃圾桶，“我沒有什麽事要和你說。”

“呵呵，”林幽冷笑一聲，“你想多了，要不是因為姨媽，我懶得管你，”她看着少年如今不修邊幅的模樣，突然有點替姨媽心疼，“你媽急壞了，起了一嘴泡，眼睛都腫了，也不知是不是哭的。”

少年沉默了。

林幽等了半天也沒見他開口，正想說些什麽，卻見賀蕭突然站了起來，他邊往外走邊說，“我出去一趟，”他腳步停下，又說，“然後和你一起回去。”

林幽這才想起應該給姨媽報個平安，她趕緊拿出手機，看到有兩條微信，是許溫雅發來的。

【溫】：吃飯了嗎？

【溫】：要不要一起吃飯？

林幽看完後退出，給姨媽發了條微信，才重新打開許溫雅的對話框輸入文字：已經氣飽了，青春期的熊孩子真欠揍。

沒一會兒，許溫雅的就回複了：你學生？怎麽氣你了？

林幽：我弟弟離家出走，我剛找到他，欠揍不欠揍？

許溫雅：欠揍，但是你別動手，你打不過。

林幽：……感覺你和他一夥的。

許溫雅：那我太冤了，要不我替你揍。

林幽噗嗤一笑，回複道：算了，不和小屁孩一般見識，打壞了還得賠。

許溫雅：你弟弟會乖乖跟你回家？

林幽：應該會，他說出去一趟，一會兒跟我回去。

許溫雅：好，需要幫手的話告訴我，我帶着繩子過去。

林幽：……

許溫雅：那你記得吃飯。

林幽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下午五點了，她這才想起來今天光顧着找人，竟然連午飯都沒吃。

林幽：（哭泣臉）我快餓死了。

“笑得這麽蕩漾……”賀蕭斜倚在不遠處的隔板上嫌棄地說，“離家出走的肯定不是你家孩子。”

林幽收起手機，對他翻了個白眼，“得虧不是我家的孩子，不然腿早被我砸斷了。”

賀蕭：“……”

林幽起身，“能走了嗎？”

賀蕭沒答話，轉身往外走去，林幽撇着嘴又翻了個白眼，跟了上去。

車上。

林幽一邊開車一邊叮囑道，“回去好好說，別惹你媽生氣了，她真的很傷心。”

賀蕭從鼻子裏“嗯”了一聲，少年閉上眼睛，拒絕聊天的态度非常明顯。

林幽篤定不可能從這臭小子嘴裏撬出什麽正經話，她默默嘆了口氣，安靜地開車。

差不多一個半小時後，林幽才把賀蕭送回家。姨父平時是個溫吞的脾性，今天卻破天荒地對着賀蕭吹胡子瞪眼發了半天火，姨媽倒是一句話沒說，把兩人迎進門後，便一聲不響地了房間。

林幽跟進去安慰了一會兒，臨走時小聲對賀蕭說，“哭着呢，趕緊去哄。”

賀蕭有點無語地抓抓頭，最後還是趿拉着鞋懶洋洋地進了姨媽的房間。

林幽跟姨父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折騰這一圈，她已經不覺得餓，也懶得再去找地方吃飯，所以林幽直接把車開回家，想着等會随便叫個外賣得了。

到小區停車熄火時已經七點半了，天都黑了。

突然松懈下來，林幽覺得特別累，路都不想多走一步。她打開車門，腳一着地才感覺右腳前掌火燒一樣灼痛，看來是走路走多了。

林幽撐着車門站直身子，嘴裏小聲罵着賀蕭那臭小子。

突然覺察到有人走過來，她吓了一跳，驚聲叫道，“誰？”

“是我，”男人熟悉的聲音傳來，“你剛回來嗎？”

林幽倏忽松了一口氣，接着皺着眉埋怨道，“幹嘛突然走近，不能先打個招呼嗎？吓死我了！”

許溫雅有點窘，低聲道歉，“對不起，我看你腳好像不舒服……你別生氣，”他上前一步，伸出手說，“我扶你吧。”

他的聲音有些急，卻又很溫和，這林幽覺得自己跟個不講理的惡霸沒兩樣，她看着男人修長的手指，有些不好意思把手搭上去，便小聲嘟囔了一句，“那你扶啊。”

許溫雅愣了一瞬，接着，他試探着握住女人的胳膊，他看了林幽一眼，見她沒什麽別的反應，才用另一只帶上車門，小心地扶着林幽往樓裏走去。

職業的原因，許溫雅的手修長好看，比臉上的皮膚略白一些。男人手的溫度比林幽的高，隔着一層薄薄的布料，林幽覺得胳膊被握住的那一圈有些燙燙的。

正滿腦子天馬行空雲裏霧裏，林幽突然聽到男人的聲音從頭頂響起，她趕緊回神，便聽到他說，“你腳不方便，”許溫雅好像才下定決心般說，“我還是把你送上去吧。”

其實，這腳走了幾步适應以後，也沒那麽疼了，但是林幽看着男人小心翼翼的樣子，竟不想拒絕了。

出了電梯，許溫雅一路把林幽扶到家門口，林幽打開門，示意他直接進來就行，許溫雅扶着她走進客廳，小心地将她在沙發上安頓好。

許溫雅環視一圈，在客廳角落裏看到飲水機，他幾步便跨了過去，旁邊的桌上放了一個小貓形的杯子，應該是林幽常用的，許溫雅拿起杯子接了一杯水，走過來放在林幽面前的矮桌上。

林幽下意識地坐正，輕聲說，“謝謝你，旁邊的櫃子裏還有杯子，你給自己倒一杯吧。”

“我不渴，”許溫雅搖頭，他坐到她旁邊，時不時地看她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林幽不明所以，對着他揚了揚眉毛。

男人一副為難的樣子。

最後，林幽沉不住氣了，無奈地問，“你到底要說什麽？”

許溫雅又看了她一眼，然後籲了一口氣，下定決心般說，“把襪子脫了我看看。”

“啊？”林幽睜大眼睛。

這樣……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