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我去給你送花露水

林幽剛走進家門，語音電話提示音就響了起來，她看了看手機，是許溫雅打來的，林幽遲疑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接通了。

“健身回來了？”男人的聲音帶了些懶散和放松，聲線卻是一如既往充滿磁性。

林幽放下包，“是啊，”她淡淡地說，“今天運動量有點大，我想……”

語音通話突然中斷，她把手機從耳邊拿開，久久地看着屏幕上的“通話已中斷”。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剛才聽到的對話。

這麽快他爸爸媽媽就商量好了？看來老兩口對那個女孩子都很滿意吧。

林幽自嘲地笑了笑，疲憊地坐到沙發上。

十分鐘後，語音電話又打來，林幽放任它響沒有接，直到歸于平靜，接着是一條微信消息，她看了一眼。

許溫雅：剛才接了我媽的電話，今天累嗎？

果然如此，是他媽媽的電話……

林幽沒有回複，她走進洗手間。

片刻後，水聲響起，聲音淹沒一切。

過了很久，林幽裹着浴巾走進卧室，換了身家居服，然後回到客廳在沙發上躺下。

她拿起手機，看到兩條新的微信。

許溫雅：累就早點睡。

許溫雅：晚安。

林幽起身關了燈，整個房間黢黑一片，只有幾縷清涼的月光從窗簾的縫隙中透出，林幽看着那點亮光，把身體窩在一堆抱枕裏，慢慢閉上眼睛。

林幽看看自己的手，正被一只白皙柔軟的手牽着，她順着手往上看，一個溫柔的女人正對着她笑，“幽幽，在這裏等媽媽，不要亂跑好嗎？”

小女孩低下頭，肉嘟嘟的小嘴巴撅起來，“媽媽，我能和你一起去嗎？”

媽媽摸了摸她軟軟的頭發，指了指她身後，輕聲說，“媽媽很快就回來，你看爸爸不是在這陪你嗎？”

林幽回頭望去，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不遠處，在霧氣中看不清面目。

媽媽走了，林幽有點想哭，她抽了抽鼻子，回過頭去找爸爸。

爸爸呢？

林幽原地轉了一圈，“爸爸？你在哪兒？”

她放聲大哭，“媽媽呢？媽媽，我找不到爸爸！”

林幽睜開眼睛，眼淚從眼眶中溢出。

她還在嗚咽，一聲接着一聲，似在夢中沒有醒來。

風吹動窗簾一角，月光瀉出的的光華在一瞬間鋪滿地面，又随着窗簾落下，重新消失。

夜才過去一半，距離天亮，還有很久。

第二天，林幽覺得眼睛酸脹，她趕緊跑去洗手間照鏡子。

還好，腫得不厲害。

她拿涼毛巾敷了一會兒眼睛，收拾妥當就出門了。

今天是周五，林幽課不太多，但是要改模拟考試的試卷，還要跟晚自習，所以也忙得很。

上午的課上完，林幽抱着講義往辦公室走去，在走廊遇到方顯志，兩人笑着打了招呼。

辦公室裏只有姜老師，她正皺着眉打電話，林幽進來沖她擡了擡下巴，算是打招呼。

姜老師對那話那頭說，“你們商量着來，結婚本來就是兩家人的事……你別哭啊，哭有什麽用……你不覺得主要問題在你男朋友嗎……你也太慫了，這樣結婚以後你怎麽相處……行，那你們好好說，別吵架，拜拜。”

挂了電話，姜老師忍不住吐槽，“我真是服了，”她回過頭對林幽說，“我那個表妹找了個奇葩男朋友，媽寶男！”

林幽一愣，最近真沒少聽到這個詞，這是時代的産物嗎？

她喝了一口水，笑着問，“你表妹要結婚了？”

姜老師皺着眉點頭，“是啊，但是我不看好，那男的媽也太強勢了，那男的一點主見沒有，什麽都聽他媽的，這婚結了什麽意思。”

林幽認同地點頭，“所以還是單身好啊，”她感嘆道，“利國利民利己。”

姜老師感覺這話也不太對，忍不住反駁，“但是我結婚了，就感覺挺好的啊，主要得分跟誰，擦亮眼睛最重要。”她嘆了口氣，“怪就怪我妹妹自己非得上趕着。”

林幽卻在想另一件事，最近是黃道吉日？

有人結婚，有人……相親。

呵。

中午，林幽剛吃完飯，正靠在椅背上小憩，許溫雅的電話打了過來。

她抿了抿嘴唇，按了接通，“喂，許醫生。”

許溫雅打了飯還沒開始吃，他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一直沒收到林幽的消息，心裏有點忐忑，“嗯，你……”他下意識又想問吃飯的問題，但想到之前她的吐槽，瞬間改了口，“你在幹嘛？”

林幽閉着眼睛答，“我在辦公室休息，下午還有一節課，然後還要改卷。”

許溫雅：“哦。”聲音悶悶的。

“怎麽了？”似乎從他的話裏聽出了情緒，林幽睜開眼睛。

許溫雅嘆了口氣，不想提這事，但是心裏卻不舒服，“你這會不忙吧？”

林幽不明所以，如實答道，“不忙啊。”

許溫雅又“哦”了一聲，然後別別扭扭地說，“那你不回微信？”

林幽：“……”

她坐直身子，清了清嗓子辯解，“我昨天晚上睡着了，今天還沒顧上。”

許溫雅似乎滿意了一些，趁機發出邀請，“後天有空嗎？”

林幽看了眼擺在桌上的臺歷，後天是星期天，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在小區裏聽到的對話。林幽擺弄着桌上的簽字筆，食指一撥，簽字筆被彈開，打在鍵盤邊緣，她的語氣裏有些試探的意味，“難道你有空？”

許溫雅聲音清清淡淡，“周日休息，應該有空啊，這不是問你呢嗎。”

林幽心跳快了一瞬，她舔舔唇角，“你不用陪你爸媽啊？他們沒給你安排點事情？”

許溫雅心無旁骛，自然沒聽出她語氣裏的試探，他笑着說，“他們互相陪着就行了。”

林幽唇角輕揚，“哦，”她把簽字筆拿回來，放在指尖繞了一圈，“那到時候看吧，我應該也有空。”

所以，他并沒有答應去相親？

簽字筆在指尖旋轉了一圈，又一圈，最後“啪”地一聲，輕快地落在桌上。

晚上，老師差不多都集合改試卷去了，上晚自習的除外，林幽就是那個幸運兒之一，兩相對比，在教室裏看着學生做題顯然清閑多了。

學生們安靜地做題，間或有些小聲的讨論，也偶爾有人上來問她問題，林幽都耐心地解答。

終于，放學鈴聲響起，一天的忙碌終于結束了。

周六如常上課，加上批改試卷，又是異常忙碌的一天，但是想到周日那個可能會發生的約會，林幽反而幹勁十足，她生怕改卷進度落後耽誤周日休息，當然這也是所有老師的心聲，誰想占用休息時間來改卷啊。

幸好，老師們加班加點、緊趕慢趕，終于把試卷改完了。

林幽揉着肩膀，和姜老師一起回辦公室。

辦公室裏很熱鬧，早回來的老師各自收拾着東西，七嘴八舌地說着改卷感言，有的在吐槽自己班考得爛，有的吆喝累慘了，有的揚言周日要睡一天。

邱老師見林幽和姜老師進來，笑着問她們，“你們怎麽樣啊？”

姜老師撇了撇嘴，“唉，別提了，等着周一收拾他們。”

“林老師，你呢？”另一位老師問。

林幽笑着走到自己的辦公桌旁邊，“我啊，發言同上。”

一屋子老師很快離開，林幽也和姜老師一起走出學校。姜老師今天沒開車，站在學校門口等人來接。

林幽将車開過來，招呼道，“姜明敏，我送你吧？”

姜老師笑着擺手，“不用了，跟表妹他們約好了去吃飯，馬上來了。”

林幽點點頭，“那我先走了，拜拜。”

姜老師：“拜拜，小心開車。”

林幽開車離開，拐向主路的時候，才想起來把車窗升上去，旁邊與她交錯而過的車上，一位面色白淨的男人看着她，眼中湧動着複雜的情緒，他久久地看着那個女人，直到被車窗遮擋，再也看不到那張俏麗的容顏。

男人還有些愣怔，坐在副駕駛上的女人輕輕拍他了一下，提醒道，“到了，我表姐在那兒，你在路邊停一下。”接着，她撥通電話，“表姐，我們在路對過，你過來吧。”

姜明敏從不遠處走過來，打開後車門坐上車，她熱情地打着招呼，“麻煩你了家明。”

沈家明還沒回神，只淡淡地點了點頭。

姜明敏和鄒丹丹都有些尴尬，鄒丹丹小聲說，“我表姐。”沈家明才回過神來，他回過頭禮貌地說，“表姐你好。”

姜明敏笑着點頭，“那我們趕緊走吧？”

沈家明發動車子，汽車平穩地彙入車流。

晚上七點鐘，林幽接到許溫雅的微信，他說他剛回到爸媽家。

林幽吹幹了頭發，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回複：怎麽那麽晚？

許溫雅發了條語音過來，林幽似乎是第一次收到他的語音信息，她愣了一下才點開。

男人的聲音帶着電流從手機裏傳來：同事生了孩子，請吃飯。

林幽臉有點熱，她清了清嗓子，忍不住又聽了一遍，然後只回複了一個字：哦。

許溫雅：……

林幽好像從這六個點點中看出了男人的無語，她笑着又發了一條：那你喝酒了嗎？

許溫雅又發了一條語音過來，林幽覺得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發酵，撲通撲通的，她點開語音，聽到他說：沒喝酒，我到你樓下了，你要下來走走嗎？

林幽一驚，跑到陽臺往下看，樓下有一道高大筆直的身影正低頭撥弄手機。

隔了幾秒，林幽收到微信，她低頭看了一眼，立刻笑起來。

許溫雅：蚊子挺多的，還是別下來了。

林幽再次看向那個男人，他應該是剛洗了澡，此時穿了一條只到膝蓋的短褲。他不時俯身，用手拍向自己的小腿，然後直起身子，擡手懶散地揮舞幾下。

在外人面前高冷又深沉的許醫生突然在小區樓下拍蚊子，這畫風……可可愛愛的。

林幽忍着笑着發了條語音，這好像是她第一次給他發語音。

樓下，許溫雅邊趕蚊子，邊點開語音條，女人的聲音軟軟地傳來：你等我一會兒，我去給你送花露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