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你終于

阮漁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攏共也沒待足一小時。

在陡然出現的那一刻,系統就給她打了照明,這才讓阮漁發現,她身邊幾乎緊挨着的就是一個大坑。

這裏太黑了,完全沒有光線。

阮漁站在這裏,前後左右看了看:“我現在是,要怎麽做?”

這什麽鬼地方哦?

人在陌生的環境裏,本能就感到不安,特別是這種全黑的情況下,不安感簡直加倍。

阮漁要不是膽子大,還有個系統在,她八成就撲地上縮成一團了。

系統:【正在檢測星球環境,宿主周身千裏範圍未曾發現生命體,被攻擊的可能性為零】

阮漁:“醬紫啊?那還行。”

黑乎乎的,要是有星球土著來襲擊她,一時間都發現不了。

頂着個系統光亮球,她現在就是黑暗中碩大的亮點。

還是唯一的那種。

阮漁扭着脖子來回看,思索:“那我是不是去周圍走走看?”

還沒等她想好,就看到有光芒從遙遠的地方追來,短短的幾十秒後,有恒星的光穿破了不知道多少光年,落在了這顆陌生的星球上。

周圍的地界一瞬間就亮了。

從可媲美燈泡的5W到60W再到100W然後更多,只是眨眼的功夫,這裏就變得甚至比七月正午的陽光還要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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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漁在原地站定,感到淚水溢出的那一刻,雙手随即就捂住了自己的雙眼。

與此同時,周遭溫度疾速上升,從零下三十多變成零上四十度,也只是花了五分鐘罷了。

系統在她察覺到不舒服的同時,馬上展開了保護罩。

這一次不是透明的,帶上了霧蒙蒙的顏色。

阮漁雙手捂眼:“你好了沒?我覺得我快被閃瞎了。”

這跟大晚上出門被遠光燈直射一小時似的,剛才那一下子,她直接就不能視物了。

系統忙不疊道:【好了好了,安全了】

阮漁小心翼翼地漏了指縫,眯着向外看世界。

敏感的眼睛還在繼續向外流淚,她多眨了幾次眼睛,把剩餘的淚水逼了出去。

順便脫了半拉手套,湊合着用手背擦了擦,然後又好好地戴上。

阮漁視線落在一圈的保護罩上,好奇道:“诶?這是一個罩子嗎?”

周圍大概五平米的空間,都被一個流動着水波紋的虛化罩子給扣了起來,她正好在中間。

眼睛确實不疼了,溫度也回到了二十多攝氏度,阮漁放心大膽地松了手,原地轉了一圈,仰着腦袋看頭頂。

系統:【這個星球大氣層稀薄,粒子風暴正在遠處即将來襲,小魚,這裏沒有生命】

阮漁:“???”

這麽慘?

剛才還說千裏範圍內沒有生命體呢,敢情是整個球都沒啊?

腳底下是灰黃的土坷垃,阮漁踩碎了一塊,散成了碎末。

“那我呼吸?”她問。

大氣稀薄的話……氧氣是夠的嗎?這裏的空氣元素構成,與銀尾星一樣或者接近嗎?

系統:【畢竟我在】

阮漁:“哦……”

明白了,可能确實是不一樣的。

小命全靠系統。

保護罩隔絕了所有的傷害,過量的光也被削弱到适合阮漁的程度,水波紋雖然影響視線,但勉強去看也是可以看到遠處景色的。

阮漁眺望遠方,入目盡皆灰黃,起伏的山丘碎石,遠處的高大或低矮,全是一樣的色彩。

她:“不毛之地啊。”

光禿禿,沒有綠色。

阮漁:“還是說,這邊的植物顏色就是這種環境模拟色?”

系統:【不是,這裏單純沒有植被罷了】

阮漁:“更慘了。”

沒動物,沒植物,沒大氣層,沒氧氣,地上還全都是幹燥碎末狀的土。

阮漁跺了跺地面:“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

她轉身,看向了身邊的那個深坑。

光亮充足,不算很深的坑底空無一物,就是一個樸素的大坑罷了。

“我怎麽覺得,這裏很不對勁……”阮漁喃喃道。

十分鐘後,再度恢複了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阮漁感嘆:“這個星球的自轉有點快啊。”

十幾分鐘就一趟嗎?

系統重新打開了光源,在阮漁腦袋上飄着,跟個超大號燈泡似的。

溫度又降了下來,很快就到了零下。

這一次比剛才要厲害,直接到了-62℃,系統幹脆就沒給她撤保護罩,但反向調整了罩子裏的溫度。

阮漁現在穿着的棉服,壓根就不夠她在這種溫度裏待到室外。

驀地,阮漁蹲了下去,将手掌貼在地面上。

系統:【你做什麽呢】

阮漁:“噓——你聽,好像有東西。”

萬裏空寂,保護罩外靜悄悄,有微風陡現,慢慢地彙聚在一起,打着旋兒地擴大了己身。

于是狂風怒號,在沒有任何遮掩物的空地上肆意放縱,卷着地表的碎石、土塊,成龍卷風般穿過阮漁,略過保護罩,奔向遠方。

阮漁閉上眼睛。

三分鐘後,地表之下有一瑩白色蹤影疾飛向上,穿破了土層,射入了半空,發出了極大的爆破聲。

阮漁驀地睜開雙眼,循聲望去。

那東西已然在重力的作用下落到了地上,砸出來一個深坑。

它散發着柔和的光芒,填滿了整個大坑,從地面上飄出了溫和朦胧的光,在黑暗中很是耀眼。

系統:【檢測不到能量,無生命物質,危險系數無法确定,建議遠離】

阮漁左手捂着胸口,下意識地搖頭:“不……”

她拒絕了系統的建議,非但沒有遠離,反而起身一步一步地朝那邊走了過去。

系統急了:【阮漁!】

阮漁充耳不聞。

系統:【我無法……】

阮漁搖頭:“不會有危險。”

不會有危險,她知道的。

那個如嬰兒般大小的瑩白色不明物體,在深坑之中幽幽地散發着光芒,照亮了這片天地。

很小,小到被坑底面積對比着幾乎看不到,如果不是它會發光的話。

阮漁站在坑的邊緣,思索要怎麽下去。

系統拿她沒有辦法,只得把曾經給她用過的飛行器又掏了出去。

阮漁笑着道謝。

她蹲在上面,小心翼翼地朝着坑底而去,直到飛行器底部幾乎與其持平,阮漁慢慢起身,而後輕輕一躍,站在了凹凸不平的坑底。

坑底的面積得有六七百平,離阮漁剛才站立的位置有點遠,她都不知道這個坑是原本就有的,還是幾分鐘前硬生生被這塊“石頭”砸出來的。

阮漁彎着腰,試探地伸向那個瑩白色物體。

“像是石頭。”她說。

系統很緊張。

阮漁的手一點點接近,直到觸碰了表面。

“你知道嗎,它,很溫暖。”

比系統一直撐着的保護罩都要溫暖,比她的體溫略高一些,不燙,像是母親的懷抱。

“觸摸着,讓我想到了我的媽媽。”

令阮漁打心底裏開心、幸福。

她雙手用力,将這塊“石頭”抱了個滿懷。

此時,阮漁就像是抱了個會發光的大石頭似的,瑩瑩光芒自她懷間向四面八方散發,她皮膚透亮,被反射得如一個瓷娃娃般。

正要張口說些什麽,卻見下一刻,眼前景色倏忽轉換,從孤身一人的黑暗孤寂荒野,重回了熱鬧暖和的低矮房屋。

水晶燈鑲嵌在天花板上,石膏線繪制了流水紋路,燈光暖黃,家具冷硬中帶着獨特,據說是獨立設計師的作品,都成為酒店對外打出去的招牌了。

耳畔多了人的聲音,他們呼喊着、激動着,但這些聲響被隔了一層似的,聽不真切。

阮漁懵然地轉身,看向了兩米外的卓顏。

她穿着厚厚的棉衣,戴着包裹了整個腦袋的帽子,圍巾幾乎遮住了她大半張臉,連那雙手都被手套掩埋。

幾乎分辨不出來是阮漁。

但卓顏認得出來,這裏的所有人都認得出來。

而且,衣服不是最重要的,阮漁消失前後的衣物更改,是很正常的事情。

所有人的視線都凝聚在了她懷裏抱着的那個瑩白色石頭。

他們從未見到過,阮漁居然可以從異世界帶回來實物!

阮漁的狀态有點呆,卓顏在那邊喊她,她毫無反應。

卓顏急了,她想靠近阮漁,被人提醒後阻止了。

卓顏只能原地着急:“這怎麽了又?”

阮漁消失的位置打了标記,周圍圈了圈兒,按照之前的規定,這都是要保護起來進行後續研究的。

等過了一定時間後,才會取消限制。

還是聽不清楚,阮漁閉上眼睛,她用力地晃了晃腦袋,将周身的模糊朦胧盡皆甩去。

等感到聽取的聲音恢複正常後,阮漁才停下了動作。

她睜眼,看到的是懷裏那個不怎麽發光的石頭。

咦,不像剛才那麽亮了?

有人在說話:“阮漁,你帶回來的是什麽?”

阮漁擡頭,道:“不清楚。”

确實不清楚,她都沒想到自己會突兀地穿回來。

說好的三日半呢?

抱起來這石頭以後,她幾乎沒站穩呢,就感覺到了不對勁,眼前景象換了一遭。

過程不太好受,好像被三五倍體重的壓力迎面砸過,特別難受。

但似乎又不是身體遭遇的這些,可能是她的意識,或者靈魂。

因為她此刻站在這裏,很穩當,沒有絲毫的晃動。

身體也沒有不舒服。

就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阮漁:“我剛才……”

我剛才,聽到有人在喊我,說着“找到了”的話。

錯覺嗎?

她帶着些茫然,手臂無意識收攏,緊緊地抱着石頭。

卓顏小心翼翼:“阮漁?”

阮漁扭頭:“嗯?”

卓顏見她還認得出自己,放心了一些,她指指阮漁手裏的東西:“要不,先把這個放下來?”

阮漁覺得也是,抱着确實有點沉。

她彎腰,想直接放到地上。

C組有人立刻出聲:“哎!先別!”

阮漁:“啊?”

C組人:“你等等,起碼不要這麽随意。”

第一次從異世界帶回來的真正意義上的物品,盡管看上去就是個普通會發光的石頭,但保不準是其他的什麽呢?

礦物、能源,又或者別的?

阮漁直起身,聽話地點點頭。

他們并不知道要用什麽來盛放它,阮漁問了問系統,系統依然表示無法識別該物質的性質。

于是大家就更迷惑了。

C組激動地跑前跑後,最後不曉得從哪兒調來了一個銀色的容器,推到阮漁腳下,讓她把東西放進去。

到了這個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阮漁這邊都拽了把椅子坐下了,還跟卓顏隔着兩米的距離聊了會兒天,看了會兒視頻。

明明是緊張的氛圍,一下子搞得神秘全無。

阮漁直起上半身,被當抱枕的石頭就出現在了大家的視野中。

她雙手舉起,将之輕輕地放到了容器內。

正要蓋上蓋子,可離開她手的石頭,突然間有了新的變化——不再是剛才的穩定沉默,它的瑩白色光芒範圍擴大,從收斂狀态改做盡情綻放,直接籠罩了整個房間。

再然後,整個石頭無聲裂開,分散成了碎片,向四周四散開來,在空間裏懸浮,每一片都泛着瑩白,如點點繁星般。

阮漁:“哇——”

還挺好看的。

其他人可沒她這麽心大,全都擺出了警惕戒備姿态,尤其是對危險和意外極其敏感的連朔等人。

碎片不知幾萬,在一剎那的懸空靜寂後,如無實質的光束般,盡皆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穿透了在場諸位的身體,穿過了屋內的家具器物,穿越了厚實的混凝土牆壁。

速度快如光,又好似它們本來就是被凝滞的光。

這變故太突然,沒有人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一時間茫然無措。

然而他們就算預料到了,也無法阻止。

阮漁低頭,看向地上的容器,裏面連一塊碎片都沒留下。

她快速彎腰,蓋上了蓋子。

雖然不知道有沒有可能留下些氣息、元素或者其他的,但聊勝于無吧,看運氣了。

阮漁胡亂地想着這些。

衆人不住地低頭看自己、看旁邊的人,瞪大眼睛,想問問自己是不是還活着,身上是否有着貫穿。

剛才那一幕太迅疾又太奇異了,讓人後怕不已。

結果他們驚訝地發現,每個人都是完好無損。

是一場夢嗎?

阮漁的手指微動,指尖似乎還停留着那塊“石頭”的溫度。

是石頭嗎?她問自己。

好像不是。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快來檢測空氣!确定是否有污染!”

“是異世界的不明物體!”

直接消散在了銀尾星,現在杳無蹤跡,不知是否會對這個本就破敗的星球造成新的損傷。

“這是外星生物嗎?”有人惶恐。

銀尾星、花格星,都是“人類”的模樣,是細胞生物。

銀尾星上的所有生物都是碳基生物,以碳元素為有機物質基礎。

但這不代表,所有的宇宙生物都是如此。

如果有機器文明,它們或許是矽基生物。也可能,有以灰塵形态存在的生物,以宇宙射線存在的生物,以……

誰能說得準呢?

這塊石頭,會不會是新的生命體?

阮漁聽到這話,看着他:“不是。”

不是,肯定不是。

“系統說不是。”

系統不知道這是什麽,但肯定不是生命體,也不存在毒性,沒有放射性。

系統來自不知名地方,有着巨大的能力,還有數不清的同事構成了龐大的組織。

在之前,666說過,它背後的主神和部門正在研究如何将銀尾星替換到其他相似時空,從而避免這顆星球被時空裂隙吞噬。

這個消息,阮漁在得知之後立刻向羅闵彙報了。為這件事憂心的人們,稍稍松了口氣。

系統見多識廣,它們還共享數據庫,它更不會拿這事來欺騙阮漁。

那麽,這東西應該真的不是生命體。

這個結論是可信的。

“那這是什麽?”另一個人忍不住地問出了口。

但系統同樣不知道,它究竟是什麽。

阮漁搖頭,表示她也不清楚。

聽到的人有些失望。

“可能,沒有壞處。”阮漁輕聲道。

這東西是親自來找她的,自願落在她手裏。

要知道,如果不是它從地下湧上來,阮漁就算再去那個荒涼星球三百回,都不會找得到它。

而且,阮漁這一次在異世界待了很短的時間。

并非是三日半,是在抱穩石頭後的下一刻,就立即被扔了回來。

——是的,扔。

跟前三次穿越截然不同的感受,回來的時候阮漁遭受了很大的壓力。

時機卡得也很巧,讓阮漁不得不懷疑,她去往異世界,就是為了找這樣的“石頭”。

這東西,到底是什麽?

——

無邊無際的浩渺宇宙,星河在這裏流淌。

它沉寂了太久,隔着億萬光年,遙遙地望向那顆渺小到壓根就看不到的銀尾星。

它無法靠近,因為這顆星球太脆弱了,弱到根本沒有辦法承受它溢出的一絲力量。

所以,它只能在最近的地方,靜靜地守着。

“你終于……”

“找到了……”

星河呢喃。

有超新星爆發,璀璨光芒在那一瞬間照亮了整個星系,絕佳的視聽盛宴,殘骸形成星雲,宇宙自行衍變。

太巧,巧得像是星河在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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