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你再說一遍

銀尾星有變化嗎?

好像沒有。

被緊密關注的最活躍區域——長若板塊與世芙線,地動最頻繁的地方,衛星顯示依然如舊,沒有緩和半分。

但北極某坐标點,物種在漫漫冬季活躍了起來,這不正常的現象,讓科學家們紛紛探讨,不知道是不是星球又發生了什麽變化。

只有羅闵就任的基地,不知名課題組看着阮漁每日返回的系統極地坐标數據,沉默不語。

因為他們發現,這個坐标點相關的海洋氣象等記錄,呈現了一股詭異的趨勢:

有117天的時間,生物活躍度在持續不斷地上升,比如路過的魚群數量、在此逗留的時間長短、海床生物的生長情況、冰蓋之上大小生物的出現次數……

甚至連不該出現在這個位置的海洋生物,都繞過來轉了一圈,然後才離開。

像是什麽呢?

像是在這三個月裏,敏感又靈活的生物們,來這裏朝聖了。

可是為什麽會這樣?

這個位于極圈內的深海,有什麽不同嗎?

系統堅持認為這個地點沒有任何的不同,就算生物變多那又如何,從它收到的反饋來看,這個坐标點與銀尾星其他地方是一樣的。

沒有外溢能量,沒有特殊能源,沒有明顯波動。

基地的人已經開始忽略系統這個數據提供者的意見了,他們認真探讨,找來了數十位頂尖的地質學家與相關工作者,共同研究這117天的記錄。

至于117天後到現在,這個階段內,随着北極春夏季節的到來,生物開始了新一年的活躍,使得整個數據不再格外明顯。

但坐标點的反饋表明,後續的各類數據跟117的最後一日,是相近的。

“也許,”有人提出了想法,“傷得最重的地方,在恢複起來會比較緩慢,最輕的地方就比較迅速呢?”

這是以折小霜的猜想為基礎成立的探索小組,所以是從“瑩白石頭的用處在于治療銀尾星”的角度出發,默認銀尾星很可能受到了人類暫時無法探測到的傷害。

至于系統為什麽沒有告知阮漁銀尾星到底有沒有受傷,那是因為,它也不知道。

每個星球的演變都不一樣,銀尾星有了生命,泛若星系其他星球荒涼一片,有的上面出現了水,有的只是無盡風沙……星球是初生,還是走向了滅亡,處于任何階段都是正常的。

在系統看來,銀尾星就是正常的。

地動、海嘯、泥石流、火山噴發、生物滅絕,那又怎樣?對于漫長的星球生命來說,滄海一粟罷了。

人類都死了,銀尾星還是銀尾星,依然在自轉、公轉,除非有一天被小行星撞擊,又或者哪一日太陽爆炸了。

于是整個泛若星系全都完蛋。

當然,堅持認為石頭在給外星人發射坐标信號的,也在進行着他們的研究。

阮漁直覺認為,折小霜說得對。

所以,她不建議再次穿越的時候,周圍有人試圖跟來。

因為很危險。

——

上一次,穿越一如既往的突然,離去卻是在意料之外。

不到一小時的異世界時間,她穩穩地抱好了石頭,随即就遭遇了一陣強烈的撕扯擠壓感,數倍于己身體重的壓力,連感官都被暫時剝奪了。

她覺得這很不對勁。

所有人都知道這不對勁。

如果以前的穿越與歸來輕松得就像是走出門在街道上轉了一圈,那石頭的這一次,就是象征着危險的信號。

這說明什麽呢?

是否表示,維持阮漁安全穿越的能量,不足了?消失了?

因此,阮漁提出,如果之後再次穿越的話,身邊的人不要試圖跟随。

起碼讓她獨自一人過去看看情況,如果還是三日半與無痛穿越,那至少代表着恢複了正常。

阮漁擔心,作為核心的她都出現了這樣的狀況,那跟随者是不是會出事?

誰都清楚,在沒有力氣保護核心的時候,周圍的人是最危險的。

——

阮漁利用星河之門去往花格星那一次,臨回來之際,心裏就隐隐的有了奇怪感覺,但那時沒在意,誤以為是心态變化。

大家在奇奇怪怪的時間裏,也會有幻聽、幻想,這很正常,人類就是有着無數奧秘。

而在那荒涼黑暗星球之上,阮漁突然下蹲以手觸地,稍後就似乎是被感應了一樣,石頭從地表之下飛了上來,沖向高空,就着重力落地,勢能砸出了一個深坑。

這前後說沒關系,阮漁自己都不答應。

雖然系統一直在強調,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兩者是有聯系的。

在這個方面,系統難得表現出了一個智能程序該有的堅持與短見。

大半年的安靜生活,阮漁和卓顏時刻做好了在某些場合突兀穿越的準備。

尤其是後者,每到一個活動結束,都極為緊張。

如果說還剩下什麽規律的話,那大概就是每一次的穿越,都在完成一個通告之後吧。

雖然這一條在上次阮漁穿越時候也被打破了——是結束了現場到酒店洗完澡要吃飯之前,穿走的——不過勉勉強強也可以算是活動後了,起碼沒過夜。

卓顏:我心好累。

但沒料到,大半年就這麽順遂地過去了。

他們一度以為,阮漁的穿越之旅終結于此,石頭果真是最後的目的。

不過跟在阮漁身邊的團隊,還是沒有放松。

所以,在這一次的一瞬間,輪值的連朔和聶雲,立刻抓住了阮漁,也就被一同帶到了此處。

——

阮漁不介意穿越,也不害怕再度遇到上一次那般的情形。

她嘆氣,看向身前兩人:“好吧,跟着我走,以自己的生命安全為先。”

二人沉默。

阮漁:“我有系統保護,不會出問題。”

但你倆可就不一定了。

系統:【是吧是吧還是我最靠譜吧!】

阮漁“嗯嗯”地敷衍着它,擡手拉下了系統界面,在商店裏搜索着什麽。

連朔聶雲安靜地等候在一旁,看她于半空處指指點點。

半晌後,阮漁敲了兩個東西,跟系統道:“那什麽,如果這一次出現不對勁,危及到他倆生命,你幫我瞬間下單然後使用。”

那是兩個一次性的保護罩,很貴,一百萬積分一個,能免疫撕裂時空之際造成的沖擊傷害。

除此之外,低于這個沖擊指數的其他傷害,也可以被攔下。

不一定會用到,但阮漁擔心到時候來不及。

系統:【好噠】

連朔不清楚阮漁在做什麽,不過他不是好奇的人,只是靜靜地看着。

聶雲有點想問,但終究咽下了。

既來之則安之,都這樣了,也沒必要再多說。

阮漁做好了保障,這才有功夫擡頭看向這個新的世界。

一個,有點荒涼但比上一次的星球好很多的地方。

起碼這裏亮堂些,也不會十幾分鐘就自轉一圈,要麽熱死要麽凍死。

阮漁看着前方遮擋視線的高坡,原地轉了一圈,發現他們好像在一個窪地。

“得翻過去看看吧。”她轉身,問這兩人。

連朔聶雲點點頭。

他倆一直是保镖的裝備,并非西裝皮鞋,而是方便行動的作訓服式樣,只是改了改顏色,沒那麽顯眼。

系統給阮漁換了一身差不多的,腳下蹬的靴子還是從基地那邊抄來的參數。

它提醒:【你小心一些,這邊的氛圍不太好】

已經會自動落地就開始搜索數據的系統,在阮漁要出發的時候,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阮漁:“周圍沒有當地居民嗎?”

系統:【或者不是人類呢?】

阮漁:“哦豁,終于要見到奇形怪狀的外星生物了嗎?”

她一步一個腳印地朝着山坡上攀爬,後面兩人因為重力的關系,在半硬不硬的泥沙上也留下了一連串的鞋印。

聶雲:“這裏的重力似乎多了一倍。”

阮漁:“所以我覺得我有點廢物了。”

她已然開始累了。

聶雲:“我背你吧?”

阮漁揮揮手:“不用,哪兒這麽弱了,等實在不行了再說吧。”

沒問系統要飛行器,是因為一是得花積分,二是不太清楚當前的情況,要謹慎。

萬一這個世界很愚昧,他們突然遇到土著,被當做異端處理了呢?

然而卻沒想到,耗費四十七分鐘爬到山坡上,還沒站到最高處的時候,風送來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連朔聶雲的動作格外迅速,二人直接上前,一左一右地将阮漁護在了中間。

“小心,有血腥味。”連朔道。

阮漁被他倆這不足一秒的反應吓得呆在了原地。

聽到這話後,她:“啊?”

有味兒嗎?

我怎麽沒聞見啊?

聶雲也動了動鼻尖:“很遠處飄來的,還有機油的味道,腐肉、血腥、熱兵器、焦糊味兒。”

阮漁用力呼吸。

結果什麽都沒聞到。

她催系統:“鼻子都聞見了,你探索範圍還沒出去嗎?!”

系統:【別催別催,陌生地界,我不專業】

它就一個造星系統啊!

阮漁:“……那你可也太不專業了。”

連沒帶工具的人都比不上。

正吐槽着,就見連朔跟聶雲對視了一眼,然後聶雲邊從自己鼓鼓囊囊的大口袋裏掏東西,邊彎着腰朝前方高地跑去。

阮漁眼尖地發現,他拿出來的是一個望遠鏡。

阮漁:“……”

好吧,人家帶工具了,只有她沒。

這個時候,阮漁才意識到,連朔小組每個人身上數不清的大口袋和隐秘口袋裏,可能裝着許許多多的東西。

望遠鏡大概是最不值得一提的吧?

這地方太裸露,如果此地瀕臨戰場,還是有熱兵器的社會,那指不定就有空軍。

連朔在搜尋可以隐蔽的地方,他倆是不怕的,按照慣性來講是透明無法被機器識別,但阮漁本人處于暴露之下。

也就等于在危險之中。

阮漁默默地站着,等着連朔的安排。

而不遠處,聶雲的呼吸被控制得謹慎極了,小步快跑到了一塊凸起的大石頭後面,悄悄地探頭觀察山坡另一邊的情形。

盡管有心理準備,但看到這樣的場景,還是不由讓聶雲倒吸了一口冷氣。

距此幾千米的遠處,無邊焦土,地上散落着大小不一的殘破鋼板,巨大的破碎彈殼,還有泛着幽光的殘肢。

讓聶雲腦子飛速轉動的,是矗立在戰場上被攔腰截斷的人形金屬——它雙腿直立,近乎二十米的高度,雙腳深深地插入地面,腰部以上已經全都沒有了,露出密密麻麻或長或短的線路,有一條線歪歪斜斜地延伸到地面。

是人嗎?他問。

還是機甲?

望遠鏡的視野範圍內,有明顯可辨別的炮筒、尚未發射的炮彈、被打掉半邊的裝甲車,還有許許多多聶雲分辨不出的東西。

最殘酷的是,他看到很多金屬的邊緣裂痕呈現毛邊狀,就像是被什麽左右用力撕開了似的。

這裏到底是哪兒?

地上那些殘肢是機甲還是矽基生命?

可為什麽是類人的外表?

就在這時,系統破口大罵。

【艹他大爺的!這地界的占據者是蟲族!阮漁!它們聞到你們了!快跑!】

話音落,三個保護罩朝着三人落了過去,每個人腳底下多了個飛行器。

阮漁:“???”

你再跟我說一遍?

這什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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